第45章 第45章
五月第一天的早晨，天朗气清。宋时两手各拉着一个行李箱，惬意地走出居民楼。箱底的轮子在稍有凸起的地上滚动，偶尔压过细小的石粒，时不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转过一个弯，她远远眺望见小区门口的一个身影。他没有穿着日常工作时的西装，这回换了旅游休闲的卫衣，松松垮垮的。
宋时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往他那边赶。万向轮摩擦地面的声音愈发大了，但在这种情境下，宋时完全不觉得这声响聒噪。
“慢点。”江砚迈着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提手。
宋时也不推拒，笑着看向他：“谢谢。”
“我前两天发给你的那个文件，你看了没？”
宋时听到后笑得更欢快了。江砚也提前做了功课，两三天前给她发了份详细的攻略和注意事项。其中包括备足冲锋衣、防寒内衣等各种细节。
她也没告诉他，自己早就在网上搜到了这些信息。
收到文件后她还发去真心的夸赞：谢谢，好详细的攻略，一看就知道你花了很多心思。
发了文字后，她嘚瑟地心想，江砚不就是喜欢听别人的夸奖嘛，正好她对此非常擅长。
“看了，我都按照你写的一样样准备好了。”宋时指了指行李箱。
江砚推着箱子走到路边，那里停着一辆出租车，想必是江砚提前叫来的。他将宋时的行李放入后备箱，拉她上了车。
“吃过早饭了吗？”他主动问。
宋时扫了他一眼，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江砚时她不必再费力思索出个有趣的话题。每当她觉得局促或是气氛有些低落时，江砚会很自如地打开话匣子，与她聊下去。
“吃了。”
“吃了什么？”他顺着接下去。
“我蒸了一盘小笼包，很好吃。”宋时咧嘴笑起来，“不过没有江大厨做的菜好吃，万分之一都不如。”
两人一路聊到了机场，话题轻松平常，完全不会令宋时觉着无趣生硬。
从临江做飞机到西宁，而后换乘火车直达拉萨。这是他们此次行程的线路安排。
宋时昨晚过于激动，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今日还早起化了个精致的妆容。结果一上飞机就开始犯困，一路昏昏沉沉直到飞机降落前被叫醒。
左右也不用她操心，全程由江砚带路乘上火车。
“这里的天空都长得和临江不一样。”宋时趴在窗沿上，仰头往外张望。
天空是澄澈的蔚蓝，不染一丝杂质。漂浮的云层很低，似是触手可及。远远瞧着软绵绵白乎乎的，像棉花糖一样。
大片大片的旷野，满地是青葱的绿色，肆意生长的植被透露着生命的张扬与活力。
宋时对着手中那碗刚拌好的面条吹了两下，偷看了眼对面的江砚，内心默念：在外头还是要注意形象的。于是，她缓缓低下头，淑女且优雅地进食。
吃完一口后，她偷偷看过手机，用黑屏的反光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唇周。很好，没有染上酱汁。
察觉到江砚的视线，她抬眼同他对视：“看我干什么？”
他戏谑地目光也不加收敛地投射过来：“好好吃面，吃完再补妆。”
“……”
“谁补妆了。”宋时一口咬死，“我没有。”
“那你噘嘴？”他模仿了一遍她的动作，笑得肩膀连带着背脊都在颤抖。
那不是为了尽量维持唇妆且不破坏嘴角周围的底妆嘛。宋时气得想拿起碗砸他：“不许笑！”
他挑衅道：“凭什么？”
“我说不许就不许。”
“哦。”他将手捂在嘴前，压低了脑袋。任谁都可以从他颤动的身子中看出他在狂笑，更何况宋时还听到了他细微的笑声。
她探出身子，手掌轻轻推了下他的额角。“你还笑？你再这样我就……”她的视线在桌上匆匆来回扫视，妄图找到能威胁江砚的利器。
“我就不让你吃了。”她的目光停在江砚身前的拌面上，飞速地伸手抢过碗，护到自己怀里。她得意地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食物，笑着“哼”了声，抬起下巴挑衅地瞪向江砚。
“那大家都别吃了。”江砚抿了抿唇，飞快出手也夺过她的拌面。
宋时没想到被反将一军，她沉下气说：“还给我。”
“那你也把我的还给我。”江砚还刻意模仿她的语气。
“我饿了。”她假装委屈地放低音量，“真的很饿。早上就吃了小笼包，飞机上一直在睡觉，什么都没吃。现在好不容易有拌面了，你还欺负我。”
江砚一下收了笑：“我什么？”
“你欺负我。”宋时也说不清此时是真的在撒气，还是不自觉地朝江砚撒娇。总之她想也没想地提声喊道。
江砚先是短暂的愣神，而后像是被她的表情逗笑，无奈地摇摇头把手里的拌面放回宋时身前。
“还给你。”
宋时见计策得逞，嘟起嘴偷笑。
“那我的面呢，你不还我？”江砚撑起下颚，直视着她。
宋时鬼机灵地转动眼珠：“看你表现。”
江砚恍然大悟般点点头：“表现……懂了，要臣怎么服侍陛下？”
“你……”宋时知道他又在调侃她上回发酒疯时说的胡话了。她那时候坐在沙发上，把自己当皇帝，还对着他一口一个“江爱卿”。
“还给你。”宋时觉得这样不解气，愤愤道，“朕赏给你的。”
江砚自然地抬起双手接过：“谢陛下隆恩。”
宋时觉着他这动作像是在接皇榜，吐出口气不再理他，专心埋头吃面。刚吃两口，回想起江砚方才逗趣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打闹间，火车匆匆驶向前方。
见过远处的皑皑雪山，途经清澈幽蓝的措那湖，还有牦牛慢行的草原、充满人烟气的村庄与望不到尽头的公路。
近二十二个小时的有氧列车总算到了尽头。
宋时欢快地收拾着行李下了车，走了一段路后她还在庆幸自己没有高原反应。
结果……一个小时后。
医院。
宋时无奈地呆坐着吸氧。
下了火车没一会儿，她就开始觉得胸闷气喘，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江砚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仔细询问下，她丧气地回答：“有点头疼，还觉得恶心。”
于是，两人马不停蹄，直奔医院。
宋时瘫倒在靠椅上，来之前做了很多准备，也提前停止了一切类似健身的剧烈运动。千算万算，还是没躲过去。
花费五十，宋时终于舒坦地从医院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两人在街上随意地用了一餐后，疲惫地拖着行李进了酒店。
江砚将房卡给她，他就住在她隔壁，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宋时自觉内敛，含蓄地点头致意后进了房间。空间不是很大，但所需用品一应俱全，打扫得也很整洁。
她随手将行李箱推到墙角，一抬眼，窗前正对的就是布达拉宫。
暮色下的布达拉宫庄严神圣，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纯白的墙面被灯光照亮，在黑夜的底色衬托下显得尤为光明夺目。砖红的装饰更显雄伟辉煌，气势磅礴。
宋时望着这一幕惊叹出声，路上行人自在地来回散步，不少人立在街道边拍照留念。
她取过手机犹豫了会儿，打出一个电话。“我在窗前看布达拉宫，你看到了吗？”
“我就在你隔壁，你还需要打电话给我？”江砚笑道。
“真好看。”她没有回答江砚的问题。
江砚望着路边的人群：“想下去拍照吗？”
“嗯。”宋时鼓足勇气邀请道，“你想压马路吗？”
“穿得厚一些，晚上冷。”他低声说。
宋时一挂完电话，匆匆翻开行李箱，来回试了半天终于完成了服装搭配。清爽不过于跳脱，又在细节上有些小心机的点缀。她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一圈，推开房门，江砚已在门口等了一小会了。
“蜗牛都爬到家了。”他忍不住吐槽。
宋时发觉他一眼都没看自己，只顾着大步朝前走。她恼火地朝他背影瞪了一下，倒腾着步子追赶上去。
出了酒店，夜风习习。长街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宋时左右环视，忍不住脚下跳跃的步伐。她朝前奔了两步，忽而转过身来看向江砚倒着走。
江砚无奈道：“走路看前面，你等会儿摔了可别怪我。”
“你帮我看着呗。”宋时依旧向后迈步，“江砚，你不觉得这里很漂亮吗？这里的天更蓝，水更清，夜里星空低垂。”她说着抬起了右手向上伸展。
寒凉的风刮过指间缝隙，无情地带走仅存的那点温度。宋时抖了抖，缩回手揣进兜里。
江砚停下脚步，叹出一口气，在嘴边瞬间凝成白茫茫的雾。“过来。”
“怎么了？”她一边问一边走过去。
江砚靠进一步，微微侧身弯下了腰，抽出衣兜里的左手很快地伸进宋时右边的口袋里。
她刹那间愣怔在原地，冰冷的手背触碰到江砚温暖的指尖，一擦而过，没有多余的停留。他像是把什么东西塞进她的手心，而后很快抽离。
江砚再度将手揣进自己的衣兜，绕开呆愣的宋时朝前走。三两步后，他又转过身来对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还不走，你打算站在这里过夜吗？”
宋时仔细地用右手触摸手中的物件。只有半个掌心大，表面光滑，拐角是利落的圆弧状，摸着这个形状有些类似肥皂。只是它表面带有不可忽视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手心。
这是个暖手宝，大概是充电可反复使用的那种。
她来回摸了几下暖手宝，转身跑到江砚身边：“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来之前担心冷。”答非所问。
宋时接过他的话：“那现在怎么给我了？”
“不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