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吃完烧烤已将近九点,罗沁牵着宋时坐在桌旁,仰头对着星空张望。
夜空里悬着一轮明月,一眼望去,几颗闪耀的星散落在它周围。
“快到流星雨预计来临的时间了,小时,你想好要许什么愿了吗?”她双手合十问。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期望,你不坐到于观年旁边去?”她瞄了一眼对面于观年望过来的幽怨眼神。
“不去,我已经想到自己希望实现的愿望了。”罗沁侧过头来,神秘兮兮地说。
时间一份一秒过去,忽然周围的人群里发出惊呼,几人抬高手指向星空。
宋时随之仰头看去,乌黑的天穹被一道明亮的光割裂开,而后跟着越来越多的流星,飞蛾扑火般极速划过。
对着漫天的星光,她绽开笑容,用清澈透亮的明眸印记下这一幕。
江砚走到她身旁,偏侧着头悄悄看向宋时,她的眼里有全部的光亮。
宋时掏出背包里的相机,对着星空眯眼拍照。镜头稍稍偏移,角落里露出江砚的侧脸。在光亮与黑暗的明暗对照下,她看到江砚的低垂着眼睛扫视过来。
宋时放下相机,露出一双圆亮的杏眼,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江砚眼神微动,又抬起头看着天空的流星,眼里忽闪着光,“好看。”
宋时一下愣神,江砚说的是她好看,还是流星雨好看?
她盯着江砚扬起的半边脸,偷笑着举起相机,对着他按下快门。
镜头定格的那一刻,漫天的星光散着光辉印在男子俊逸的脸庞上,都为他做了陪衬。
江砚似是觉察到了,稍稍弯下腰斜眼看她,勾着唇角问:“偷拍我呢?”
“没有。”宋时立即反驳,指着闪过的流星说,“我在拍星空。”
江砚似笑非笑地瞅过来,忽然笑出声,抿唇轻点着头,“嗯,我也没看你,我在看流星。”
流星雨结束后,宋时收拾好包裹回到帐篷里,坐到罗沁身边,“我刚刚趁你和于观年并肩看流星的时候,拍了你们的合照,你快看看。”她笑着将相机递过去。
罗沁低头翻看相机里的合照,一张张照片飞速闪过,是他们仰着头望向天空的背影。
忽然,罗沁指尖停顿在其中一张上,镜头里的于观年侧头静静注视着她。
再往下翻,可以看到于观年一连串的动作,他伸出手围着她的后背,想要搂住她的腰,但只到半空又停下,悄然缩回到衣兜里。
罗沁继续往下翻看,直至最后一张照片,于观年望向她的目光都没有收回。而照片里的罗沁,自始至终都没有侧头看过于观年。
罗沁望着照片里的两人失神,良久才叹出口气,将相机还给宋时,“拍的挺好。”
“我们回去之后挑几张好看的洗出来,留作纪念。”
“……好。”罗沁迟钝很久才回答。
两人整理好后,躺进睡袋里。
“小时,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就应该勇敢去做,不要留下遗憾,对吗?”罗沁蜷缩在侧问。
“嗯。”
罗沁用手掩住头,轻声跟了句:“我不回头了,就这样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吧。”
“你说什么?”宋时没有听清。
“快睡吧。”罗沁背过身去。
夜半时分,宋时缩在睡袋里,隐约听到耳边的嗡嗡声。
她烦躁地坐起来,皱眉看向自己的手臂,两个红红的蚊子包肿起,痒得她忍不住拿手去掐。
宋时探着脑袋,发现身旁的罗沁已经入睡。她小声地爬起身,从背包里寻找出防蚊喷雾,对着帐篷的角落一顿喷射。
但躺回睡袋不久,宋时的耳边又传来蚊子扇动翅膀的声响。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干脆起来披上大衣,缩着身子出了帐篷。
宋时刚走出来,就听到隔壁的帐篷也有了动静。
江砚拉开链子走到帐篷外,眨了下沉重的眼皮,满脸都是掩不住的困倦。而后他揉捏着高挺的鼻骨,戴上银边眼镜。
“对不起,我把你吵醒了吗?”宋时走到他身旁,带着歉意问。
“不是,我睡不着,出来走走。”江砚胡乱地揉了揉脑后的黑发,眼睛盯着她的手臂。
夜里光线较暗,江砚看不清宋时手臂上的蚊子包,但他见宋时一直用指甲在手臂上掐着十字交叉的印记,当即反应过来,“你被蚊子咬了吗?”
“嗯,我带了防蚊喷雾,但没什么用,那个蚊子一直围着我转。”宋时蹙眉解释道。
“你等等。”说着他转身大步进了帐篷,不出两分钟又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绿油油的小玻璃瓶。
“你还带了风油精啊,准备得这么全。”
江砚拽过宋时的手腕,单手拧开盖子,将液体倒倾在红肿的蚊子包上。
夜风吹拂,树叶沙沙作响。宋时看向面前的江砚,正认真地低头为自己涂抹着,一时间觉得手腕被他拽住的位置隐隐发烫。
“还有吗?”他抬眸问,长睫卷起弧度。
“什么?”
“还有其他被叮咬的蚊子包吗?”他温柔地开口,牵拽的手并未松开。
“还有……”宋时咬了下唇,“要不你把它给我吧,我自己涂。”
江砚凑近了些,慵懒倦怠地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嗯?”
宋时眨着眼,手指向自己的脚腕处,那里也被咬着瘙痒至极。
“坐到椅子上去。”江砚松开手,挑眉看了眼一旁的木椅,待宋时乖乖坐下后,敏捷地避开宋时想要接过风油精的手。
江砚看着她呆滞的表情,笑着弯腰单膝跪在地上,轻声问:“哪边?”
“不用了,我自己来——”
“左边?还是右边?”江砚扶着镜框,打断了宋时的话。
“……右边。”
江砚侧过头看向宋时右侧的脚踝处,抿紧唇将瓶子倒过来,抵在红肿的蚊子包上。
宋时脚趾条件反应地缩起。她吸口气装作撑着身子,偷偷地用手扶住小腿,在瘙痒的位置上抠了下。
江砚一眼看破,“腿上也被咬了?”
“……嗯。”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
江砚伸手卷起她的裤腿,果然在小腿后侧见到了红印。他压着眼,将冰冷的玻璃瓶口最准蚊子包的位置。
“你说,为什么蚊子都咬我呀?”宋时嘟嘟囔囔着,“因为我的血很甜吗?罗沁都睡熟了,就留我一个人对付这些臭蚊子。”
江砚将她的裤腿整理好,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还要回帐篷补觉吗?”
宋时摇摇头,“我现在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坐在这里吹吹风也挺好。”
她抬手撑着下巴,顺势将长发别到耳后,“我还没问过你,你怎么会想要学经济学的呀,还当了大学老师。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会开公司当大老板的。”
“为什么是当老板?”他眯眼问。
“赚钱啊,多好的事。”
江砚勾起唇角,轻微着摇头,“学经济学单纯是因为喜欢这个学科。”
“我记得,你高考完之后,我们打过一次电话。”宋时回忆起来,自从她高一出国,两人再也没联系过。
直到高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她打电话给江砚,祝贺他顺利完成高考,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大学霸肯定会取得优异的成绩,拥有光明的未来。
那次电话接通后,两人只是简单聊了几句,也许是太久没见,彼此都觉得生疏了。
“你还记得你那时候说过什么话吗?”江砚低头浅笑。
“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们都要勇敢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成为想成为的人。”他凝视着宋时的眼睛,认真地一字字说出来,“就像你喜欢画画,所以不顾家人的反对,坚定走上了这条路。你告诉我说,我也应该寻找自己喜欢的事。”
“所以你发现自己喜欢经济学?”
“是,对这方面有些兴趣。”
“我是喜欢画画,喜欢平面上张扬的线条与绚丽的色彩,喜欢通过点与线去构建我心中幻想的世界。”宋时轻点着头,“那你呢,你喜欢那些数字、字符,还有经济学里的定理?”
“经济学并不简单只是这些。”江砚对着她摇头。
“那是什么?”宋时睁大了眼睛,问完后又抽着嘴角,“算了,我也听不懂。”
“它是个很浪漫的学科。比如说,经济学中有稀缺这个概念。稀缺是不可避免的,所以人必须做出选择,这也就表明,歧视和区别对待是不可避免的。”
江砚一点点凑近宋时,温柔了声线,“每一个人都是稀缺的,所以每一个人都可能被歧视或者区别对待。别人会这么对待我,我也可能这样对待他人。”
“宋时,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每一份爱与被爱也是同样的。所以,不要被外界捆绑,成为自己这件事本身就很伟大。”
宋时侧过身子,望进江砚的眼眸,那里满是光亮,所有星光的中央坐着一个她。
宋时第一次清晰地觉察到,江砚跟记忆里的那个男孩完全不同了,现如今江砚不需要她去保护。
在分别的这些时间里,江砚救赎了他自己,成长为他自己希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