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以上就是我对《寻》这部漫画，出版以及后期宣传、发售工作的所有规划。”李源讲解完幻灯片，坐回座位上。
“你们面前的就是我们草拟的合同。根据一开始谈好的，我们会在网络、电视以及地铁等多个场所投放广告，大力宣传这部漫画。很快，会进行第一波预售，并举办线下签售活动。”
他自信地扬眉一笑：“以《寻》目前的网络热度，以及我们公司的后期宣传做支撑，我相信，《寻》一定会成功大卖。”
张清溪翻开桌面上的文件夹，认真地浏览合同的相关条约。
最终，她看向对面信心满满的李源，问：“截至《寻》目前连载的全部内容，分三部出版实体书我没有异议。不过，对于之后更新的漫画内容，我希望‘漫遥工作室’依旧能保持完全的自主创作权力。”
“这个你放心，我们并不会干涉你们之后的创作，毕竟我们还可以合作之后的第四部漫画。”李源回应道。
“你呢，有什么想法？”张清溪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宋时。
宋时翻阅完所有的合同条约，看向最后一页纸的右下角，那里清晰地写着李源的名字。
“我，”她话音有些发颤，“没有异议。”
很快，两方谈妥，正式完成合同签署。
日暮时分，宋时捧着合同走出会议室，望向玻璃窗外漫天的夕阳霞光，心情沉重，说不出任何话。心脏像是被巨石倾轧着，跳动得越发艰难。
“宋时，”李源跟着走出来，“难得老友相见，要不一块儿吃个饭？”
“你们是旧友？”张清溪侧耳私语。
宋时冷漠地回应李源：“说笑了，只是小时候见过几次，并不熟悉，吃饭就不必了。”
“我们可是小学六年的同班同学，怎么能说是只见过几面呢？”李源出声反驳，“而且我们俩还打过架，被老师罚写检讨书。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你和他打过架？”张清溪没想到宋时这样随和的性子也能与旁人起争执。
李源说：“就是小时候不懂事，闹着玩的。谁小时候没干点糗事呢。”
宋时抬起冰冷的双眸，目光直射向李源。在他心里，那只是随意的玩闹，是年少无知的取乐。如今用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提起这件在他生命中芝麻绿豆一样的小事，更像是一种调侃与自嘲。
“我还有事，先走了。”宋时握紧双拳，指甲嵌入掌心，勒出苍白的印记。她反身大步离去，一分一秒都不愿在这里多待。
日落日升，又是一朝。
宋时在工作室赶稿，桌角的手机嗡嗡振动，是宋玟发来的消息。
“姐，听说你的漫画要出版了，恭喜恭喜，普天同庆！”
宋时笑了笑，回：“少说好听话敷衍我，又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上回代课的事答应请你吃大餐的，我岂是言而无信的小人，说到自然会做到。今晚六点半，不见不散。”后头又跟了个位置信息。
-
宋时刚走进餐厅就见到窗边的宋玟，一身赤红的束腰长裙，翘着腿不停晃悠。
“我来了。”她提着包走过去。
“你迟到了，我的好姐姐。”宋玟挑眉看过来，“菜已经点好了，保证你喜欢。”
宋时扫了眼桌上热气腾腾的火锅，随口说：“忽然想起来，我最近总在外头吃饭，家里冰箱屯的速冻饺子和汤圆很久没下锅了，再不吃就该过期了。”
“在外头吃，和谁吃饭啊？”宋玟被勾起了兴趣。
宋时瞪她一眼：“收回你的好奇心，不是你想的那种。”
“对了，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一趟？我爸说他上回见到大伯的时候，又听他提起了你。”宋玟拾起筷子，装作无意地问起。
“等有空的时候吧，最近在忙漫画出版的事。”宋时夹着毛肚，浸入翻涌的火锅中。
“听我爸的意思，大伯和萧阿姨好了快两年了，应该是有结婚的打算。大伯还说他很想念你，萧阿姨也想见见你。”
宋时瞟她一眼，这话一听就是宋玟自己添油加醋说出来的，以宋长鸣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说出想念谁这样的话。
“嗯，结婚是件好事啊。”宋时猛灌一口水，扯开话题，“上回代课之后，你没再逃课吧。”
“当然没有。那次要不是为了看我们家卢一今，我也不会找你帮忙。江老师的课我都有好好上的。”提起江砚，宋玟的语调微微上扬。
宋时审视了她一会：“看不出来，你对经济学这么感兴趣。”
宋玟难得羞涩一笑：“虽然我对经济学不感兴趣，但对江老师的脸很有兴趣。”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宋时猛得往后仰头，“师生恋呐？”
“只是他的脸，”宋玟立马澄清，低眉沉思片刻后，严谨地补充，“还有他的身子。”
“就是喜欢他的皮囊呗。”宋时想了想，江砚生得剑眉星目，英隽俊朗，确实是能引人倾慕。
“不过我们都觉得他太冷漠，和他说话像藏身冰窖一样，能冻死人。除了授课的时候话比较多，课下就是惜字如金。古早小说里的高冷冰山男主，大概就是他那样的。”宋玟总结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冷是冷了些，可你不觉得他其实很幼稚吗？像小朋友一样。”宋时想起之前江砚捡了根树枝给她，让她念咒语的事。
“姐你认识江砚？”
“小时候的朋友，我爸和他爸还是高中死党。”宋时白眼一翻，“不然你以为我上次在阶梯教室是怎么被揪出来的。”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幼稚这个词语形容他的。听说江老师都三十多岁了，还没成家，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身边甚至找不出一个雌性生物。”宋玟越说越激动，开始手舞足蹈，“我们都认为他是小说男主，外表冰冷禁欲，内心霸道野蛮的那种。”
宋时实在无法将“霸道野蛮”这样的词汇与江砚联系起来，噙着笑打趣道：“我一定会把学生们对他的这些想象，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他。”
-
于观年从罗沁那儿听了消息，转头跑去江砚家。
“江砚，有个好消息，特地提前来告知你。”他敲开房门。
“快说，我很忙。”江砚冷淡地扫过他的笑颜，转头进了书房。
于观年跟上去，瞥了眼桌上堆叠的文件，懒散地靠坐在一旁，嗤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是大忙人，不过某人的事情应该比你的工作更重要。”
“什么事？”江砚敲击键盘的手指一下顿住，斜睨着他问。
于观年歪过头，满脸痞气地笑道：“宋时工作室的那个漫画签了合同，很快就要纸质出版了。对了，听罗沁说后续还有线下签售会。你这位从两年前就开始追更的读者，一定有兴趣参加吧。”
“我可是特意跑来你家，赶在宋时之前向你传达这个消息。”于观年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前的陶瓷杯，“你什么时候有闲心整这种杯子？还是个渐变色的陶瓷杯。”
“放下。”江砚瞳孔一缩，目光犀利地划过他的手指。
于观年见他反应这么激烈，将杯子归于远处，脑中闪过一种可能：“她给你买的？”
江砚眸光幽深了几分，沉着脸不愿过多解释。
“我费力跑一趟，吃不上江大厨的饭，也总得收点别的补偿吧。”于观年双指夹起根烟，正要从兜里掏打火机。
“我家禁烟，别怪我把你丢出去。”江砚双目微眯，漆黑的瞳仁泛出迫人的寒光。
“得，你就继续维持你死板的生活吧，不抽烟也不喝酒，每天两点一线地来回，活得像个出家的僧人。”他刻意拉长语调，调笑地侧头注视江砚，忽而话音一转，“若不是知道你心里装着个人，还以为你是在修仙呢，已经看破红尘了。”
“我可是好心跑来帮你，不然你这个大木头什么时候才能破戒啊？”于观年说，“你得主动点，别整天冷着个脸，谁会喜欢个冰块啊。”
“你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别来说教我。”
之后等了两三天，宋时都没有主动来告诉他漫画出版的消息。
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一张大网铺开缠裹住心神，久久难以挣脱。江砚最终打了电话过去询问。
“江砚。”宋时接起他的电话，语气有些慌乱。
“宋时，我听说《寻》要正式出版了，所以……”江砚迟疑很久，只简单吐出三个字，“恭喜你。”
“嗯，谢谢。”轻柔语调，几近无声。
两人沉默很久，江砚几次想问出口，又怕语气听起来太过凶狠，惹她不喜。
顾虑着自己的态度过于激进，她会再一次缩进龟壳里，又担忧她哪一天战战兢兢地探出脑袋来，想见的人却不是他。
“之后有什么签售会吗？”江砚措辞道，“我还挺喜欢《寻》这个故事的，有机会的话……”
宋时不愿骗他：“是有举办线下活动的打算。”
想到李源，她犹豫了一番，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不过，签售会大概会和你的工作时间冲突。我是觉得你应该很忙，所以就没来打扰你。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把书寄给你。”
江砚浓密的眼睫颤动，在眼睑下方覆盖出一片青灰的阴影。
他低头讪笑，丢出一个“好”，主动挂断电话。
手机被随意地扔在一旁，雪花般层叠的白纸堆在上面。
他只觉心脏被压迫得喘不过气，大概是不想再多听她说一个字了。宋时柔和的话语藏着利刃，残忍地切割开自己意图靠近她的躯体，刀刀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