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江砚将宋时塞进副驾驶座，替她系上安全带，沉着脸道：“我送你回家。”
宋时皱眉胡乱地挥手，“我才不回去，不要回家。”
他张开手一把握住她两个细瘦的手腕，“乖，别闹。”
“我不回家。”她猛烈地挣扎着，“我早就没有家了，回哪儿去？”
江砚从车前绕到驾驶座，抬步坐入，“我送你回鉴湖新苑。”
宋时感到车身缓缓启动，透过车窗望着路边飞速向后移动的路灯，越看头越晕。迷迷糊糊记起罗沁在她身旁说要想被坚定地选择，她嘟起嘴，摇晃着头说：“我才不要被选择呢。”反正没有人会坚定不移地选她。
“什么？”江砚没听明白。
“我不想被选择，如何我只是选项中的一个，那就不要选我。”她颠三倒四地重复这句话。
他侧过头瞄她一眼，没有再问。
车停在鉴湖新苑门口。“你住在几幢？”他看着神志不清的宋时，等她回答。
“我不回去。我要去工作室，我还没画完呢。”她看着江砚，脸颊漾起酒后的红晕，“我还要去画《寻》，这个案子是关于校园霸凌的。”
她突然拍了拍江砚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你别怕，江砚，我会保护你的。我……我会把他们都打跑，没有人再敢说你坏话欺负你。”
江砚漆黑不见底的眼眸凝视着身侧醉酒的人，停顿很久后再次问道：“你住在鉴湖新苑几幢？”
问了数遍才得到回应。
“8幢507。”
江砚抱着她走出电梯，看着怀中的人低头靠在他肩膀，嘴里不停地细语。他走到门口，缓缓将她放下。宋时明显站不住身，整个人后仰靠在江砚胸口。
他抬手半搂着她，防止她斜仰摔倒。
“钥匙呢？”
宋时乖乖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只手捏着他的手掌，另一只手将钥匙塞进他手心。
江砚攥着钥匙开门后，打横抱起她进屋，将她轻柔地放在沙发上，确认她坐好后再一点点松开。
“等我一下。”他刚转身，袖口被人扯住。
宋时骤然起身，蹙眉凶恶地瞪着他，说：“你是谁？想偷袭我？”
江砚疑惑地回过头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得意地扬起下巴，眉间轻挑，“老娘天下第一侠客，武林至尊！这世上无人是我对手，包括你。”她手指向江砚。
“你在说什么？”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
宋时闭眼打了个嗝，接着说：“尔等贼子报上名来，让姑奶奶认识认识。说不上来吧，无名小卒，就凭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偷袭老娘，简直痴人说梦。”
“老娘‘嗖嗖’两下就能把你干倒。”她说着双手抓住江砚的一只胳膊，将他往地上推，嘴里不断喊着。
“倒。”
“倒啊。”
江砚拗不过她，配合着主动躺倒在地。宋时见此放肆大笑，“知道老娘厉害了吧。”
她坐在江砚身旁，伸手揉捏两下他的脸颊，“谁让你欺负我。”
她缓缓低下头凑近江砚，在离他一手掌距离的位置忽然停下。眨巴几下眼睛后，脑袋重重砸在他胸口。
江砚被压得抽吸一下，伸出手虚拢在她身后，轻轻拍打她的肩膀，确认她昏睡后抱起来放上沙发。
“武侠小说没少看啊，宋时。”他呼吸放缓，扶着她的头小心地摆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直起腰转身。
刚走出一步，心里掠过不好的预感。他凝滞地回过头，见到宋时不知何时又站起来立在他身后。
他舌尖轻舔唇角，试探着问：“宋时？”
“来人呐，救驾！”她忽地尖叫，一把推开他的身子冲进厨房。
“宋时？”他急忙跟上去，大步迈到厨房门口，看到宋时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碗，倒扣在头顶。
“你做什么？”
“站住。”她双头抬起，扶着头顶的陶瓷碗，“朕是皇帝，是天子。”
“朕有旒冠，这是上朝的时候要戴的。”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珠子呢？怎么没了？”
“没事，朕还有国玺。”她挥手将碗丢开，拿起身旁的抽纸盒。
江砚冲上去在碗落地的前一秒救下它，咬牙看着大力挥舞抽纸盒的醉鬼。
“哪个刁民敢害朕？都站出来，朕要派御前侍卫砍他首级，诛九族。”
他无可奈何地握住宋时手腕，拉着她回到沙发坐下，取过抽纸盒放在一边，冷笑道：“陛下还是安稳坐着吧。”
宋时忽然咧嘴一笑，双臂张开举起：“众位爱卿平身吧。今日早朝，诸位有何要事启奏啊？”
“宋时。”他齿尖碾出两字。
“江爱卿。”她昂首盯着他细看，“江爱卿南巡辛苦了，朕要重重嘉奖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江砚舌侧蹭过后槽牙，凸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我想要什么陛下都能给？”
“当然，朕岂是小气之辈。”
“我要你，陛下。”他勾起唇角，深深凝望着她。
“要朕？”她疑惑地歪了头，“要朕做什么？”
“要你安静点，别再闹了。”江砚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从未有过的柔和，“我刚刚看到厨房有蜂蜜，去给你泡蜂蜜水喝。你这样喝得烂醉，明天醒来会头痛的。”
过了会儿，他端来一杯蜂蜜水，举至唇边吹到温热，喂她喝下去。
然后拉着她走到洗手间。梳妆架上摆着一支蓝色的电动牙刷，旁边躺着被挤到头的牙膏。他取过来替她挤好，将牙刷塞到她手里。
宋时整个人依旧昏昏沉沉的，双目呆滞没有反应。
“怎么，还要我帮你刷牙？”
她双眼半阖，无意识地塞进嘴里，按动开关，胡乱刷了一通。
江砚仔细扫过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目光落定在其中一瓶洗面奶上。待她刷完牙，挤出黄豆大小在她手心，“洗脸。”
宋时迷迷糊糊照做。
“还有这些一瓶瓶的，要擦吗？”他苦恼地辨认着满架的护肤品。
宋时抬手指了瓶水，指尖偏移又指向一瓶霜。他照旧都倒在她手上，让她自己擦。
一切结束，他吐出口气，拉着宋时进了卧室，扶着她躺下，再替她盖好被子。
“好了，睡觉吧。”
宋时从被子里抽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不行，不能走。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说好给我讲故事的，大骗子。”
江砚无奈，他还没说什么，她先委屈上了，“宋时，别撒娇，正常说话。”
她撅起嘴，哼唧两声，晃着他手腕。
他闭上眼，沉默。
半晌，他认输了，“行，要听什么故事。”
她眨巴眼睛，犹豫了会儿，“我要听狮子王的故事。”
江砚将她的手塞回温暖的被窝。坐在床边，用手机上查找了下，对着屏幕念出来：“非洲草原上有一个狮子……”
“为什么你的声音这么嘶哑，像乌鸦叫。”她瘪瘪嘴。
“宋时。”他被气笑了，可又拿她没办法。
“过两天妈妈就要来接我了，之后就不能听你给我讲故事了。所以，今天给我多讲几个吧。”她睁着眼，满含期待。
江砚愣怔住，她把他当成宋叔叔了。他垂下眼看她，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听爸爸讲故事。
“非洲草原上有……”他认命地继续念道。
“这句你刚刚讲过了。”她又不满意。
“还要不要听，不听拉倒。”
“要的。”
“非洲草原上……”
故事讲完后，他垂眼盯着她的睡颜，轻声道：“晚安。”他关了窗前昏暗的灯，悄声走出去。
朝阳伸着懒腰从东方探出头来，晨曦透过纱窗照进屋子。
光影一点点移动，最终攀上宋时挺翘的鼻尖，映照在她柔和的眉眼上。纤长的睫毛颤动，在眼下印出微弱拂动的阴影。
宋时迷糊地醒来，愣愣地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慢慢反应过来，这里是她家。昨天好像是去罗沁家喝酒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好像喝醉了酒，再然后就断片了，什么都记不起来。她躺在床上与困意争斗许久，最终爬起来，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走进洗手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被乌黑的长发遮掩了大半，秀发凌乱垂至腰间，乍一眼看像个女鬼。
手机响起，她一看是江砚打来的。
“醒了吗？”嗓音清冽，应该很适合讲故事。宋时被自己的想法激出一身冷汗，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嗯，刚醒。”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昨晚是你把我送回来的？”
江砚喉底发出一声“嗯”。
宋时僵直在原地，垂落的手捏着裤腿，“谢谢。”
“我点了早饭，就放在门口，你记得去拿。”他又耐心地叮嘱酒后该吃些什么缓解头痛心悸。
“哦。”宋时正要感谢，拿起一瓶霜拧开。
洗手间里传出雄浑的嚎叫：“啊——”
江砚急忙道：“怎么了？”
宋时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举起已经用空的瓶子，手指颤抖，“我的霜，没了。”
“那个是昨天晚上，我问你要擦哪个，然后你指了它。瓶子容量比较小，一挖就见底了，也正常吧。”他蹭了蹭鼻尖解释。
“我的眼霜……我才刚开封的。”她几近昏厥，“我的钱。”
江砚听了傻眼，“我不知道这是眼霜，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