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宋时与江砚约定好，她先去工作室收拾整理，结束后一起去附近的超市购置些生活用品。
她下车后挥手告别，转身走进一幢写字楼，工作室租在写字楼的5层。
“叮——”
电梯门向两侧移开，宋时提着帆布袋往里走。
“漫遥工作室”几个卡通大字牌自上而下，整齐地贴在墙壁上。她清清嗓子，掏出一张工作卡，“滴”声后推门而入。
“宋时。”张清溪闻声抬头，惊喜地从座位上站起，大步上前抱住她，拍拍她后背。
接着，她领着她走到其余几张工位前，“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是何问。”手指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指尖偏转，朝向桌案对面的一位齐耳短发的姑娘，“这是许一琦。”
旁边一个寸头，皮肤黝黑的男生微笑着站起身，主动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李洪泰。”
宋时眉眼弯弯，温柔地笑道：“大家好，我是宋时。之前一直待在国外，最近刚刚回来。平时负责漫画画稿的主笔工作，在线上已经和各位有过交流。往后一起工作，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这间漫画工作室是宋时和张清溪合资开的，宋时是画稿设计的主要负责人，张清溪则负责剧本的编辑与撰写。
第一部短篇漫画的市场反响不错，两人便决定尝试长篇漫画，一番商讨后，敲定了《寻》的最初设定。
之后工作室又招了三名员工。由于宋时身在国外，一直通过电话会议或是邮件的方式与他们沟通漫画的创作细节。
“我们先简短地开个会议，商讨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张清溪回到工位，抱起厚厚一叠文件夹。
几人走进旁边的会议室，围坐在一起。桌前的白墙上贴满了各种人物线稿与设计图，层层叠叠地覆盖着。
张清溪开门见山：“《寻》的上一个案子刚刚收尾，我们需要尽快决定下一案的故事背景与大纲。”
她将资料分发下去，“我目前敲定的下一案主题是校园霸凌。在网络上进行粗略搜索后发现，近年来校园霸凌事件层出不穷，从嘲笑谩骂、孤立排挤，到威胁恐吓、人身攻击，不少学生都曾遭受过不同程度的欺凌。”
“因此，我认为在《寻》中加入这样的案件，是具有足够的社会警醒价值的。提醒霸凌者，这样的行为会受到法律的惩罚；同时也告诉深受伤害的人，需要勇敢站出来，利用合法合理的手段保护自己。”
她拉过贴着墙的小黑板，提笔写下大致的故事线索。
“下面简略讲述一下我的设想。故事地点就在波斯猫教授工作的大学。某一天，忽然有人在一个杂物间里发现了一个被胶带缠绕的长条状物体，好奇心驱使下，他撕开了一个角落，闻到一阵浓郁的福尔马林气味……”
宋时失神地翻开桌上的文件夹，目光停留在第一页的校园霸凌相关资料收集部分。
上面清楚地写着：“欺凌行为包括：对受害者的取笑，嘲弄，骚扰，叫受害者的侮辱性绰号……”
纤细柔软的指尖一点点划过纸面，而后向内扣进手心。
“所以，这是一起受害者遭受严重霸凌，最终计划实行反杀的恶劣案件。”张清溪盖上笔盖，看向圆桌：“大家对于这样的设定有什么想法或者提议吗？”
她将目光转向宋时：“小时？”
宋时愣了一下，快速眨眨眼，将垂落的黑发别入耳后，“我觉得这个主题很好。不过，我有一点想补充，其实许多人对于霸凌的定义很模糊的。”
“大家会觉得行为上的殴打伤害才算是霸凌，而口头上的几句羞辱的话不算。一些旁观者甚至还会指责那些受到言语辱骂后精神崩溃的受害者，嘲讽他们内心脆弱，经受不住一点刺激。”
她捏着圆珠笔，在纸上轻轻敲击，斟酌着说：“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些小孩子会给身边的同学朋友起难听的绰号，即使对方并不喜欢被这样子叫。他们完全不觉得这也是一种霸凌行为，无所谓地把它当做玩笑来取乐。”
“而受害人在遭受这类侮辱的时候，往往是选择沉默的，因为他们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已经遭受了校园霸凌。又或者，即使他们出言反抗，对方也只会轻巧地回应一句，‘我就是开开玩笑，你怎么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紧接着的，就是被别人孤立排挤，遭受更严重的霸凌和伤害。”
她接着说：“不只是小孩，甚至很多成年人都没有意识到，言语侮辱给人带来的伤害是极大的，甚至不低于身体上物理创伤导致的残害与折磨。”
她停顿了一下，双手交叠看向张清溪：“所以，我希望在这个案子中加入对校园霸凌行为的具体定义，让更多人了解到什么样的行为属于霸凌。也让深陷泥潭的受害者认识到，自己正在受到侵犯，需要寻找正确的方法保护自己。”
张清溪听后点头赞许：“我觉得可以把这部分内容加入故事背景中，是个很好的建议。”
宋时握紧了手心的圆珠笔，眼神略微飘忽，浅笑着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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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拽着搭在右肩的帆布袋，从写字楼里出来，寒风猛烈地吹拂而来。额前的碎发卷起，尖端抵在眼皮褶皱处，与上翘的睫毛交错。
地上几片堆积的落叶随风而起，飘远三四米后，转着圈悄然落下。
路边停靠着一辆熟悉的车，宋时抬手阻挡住刺目的冷风，眯着眼细瞧车牌号，正是江砚那辆。
她小跑着上前，拉开车门横坐进去，“抱歉，今天的会开得有点久。你在这儿等很久了吗？”
江砚单手靠着方向盘，斜眼看向左侧后视镜，翻动手腕，手指微微弓起，骨节分明。
“没有，我就住旁边，刚开过来。”他不温不淡道，手腕尺骨处的蔚蓝表盘反射出微弱的光。
“那就好。我们先去附近的超市吧，这个时间人应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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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超市门口厚重的磁吸门帘，耳畔传来熟悉的音乐，“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宋时顺着声音看去，目光停驻在斜前方的一辆摇摇车上。
那车前后晃着，一个脸蛋圆胖的小孩正坐在上面，兴奋地挥动双臂，笑得不见眼。一旁的母亲取出手机给孩子拍照。拍了几张，觉得不满意，拍拍孩子父亲的肩膀，让他也走到摇摇车旁，打算给他俩拍张合照。
父亲无奈地摸着后脑勺走过去，虽有些不情愿，看向妻儿的眼神却依旧满含宠溺。
宋时凝望着这一幕，久了有些失神，像是透过这家人的身影想到了什么。
“宋时。”江砚立在一旁，轻声喊她。
“啊？”宋时迟缓地从回忆里抽离出来，莞尔一笑，“我小时候也喜欢坐摇摇车。妈妈总说我幼稚，我就耍懒地爬上去，不让我玩我就不下来，她拿我没办法，就会掏出一枚硬币塞给我，让我尽兴玩一回。”笑意不达眼底。
“走吧，去取推车。”她抬步前行，江砚却停在原地。
宋时回头看他，眼角轻微上扬，足尖一转向他走近两步，揶揄道：“你不会想坐摇摇车吧。”
“为什么不可以？”
宋时瞪眼上下扫视着江砚，确认没认错人，“江老师，请维持你的高冷人设好吗？你这把年纪了，还和小朋友一样坐摇摇车，幼不幼稚？”
江砚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不如，你和我一起坐，要丢脸一起丢。”
“我脸皮薄，丢不起。”宋时捂住巴掌大的脸蛋，明眸灵动一转，“你要是想坐，等那个小朋友坐完了你再上去，我帮你把风。抑或是，你干脆在自己头上套个麻袋，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的脸了。”
江砚侧头想了想，眼里有一丝玩味，弯下腰贴近宋时，目光与她平视，“我懂了，原来你是想和我一起套着麻袋去坐摇摇车，也不是不可以。”
宋时眸光闪烁，后退一步，急道：“我的意思是我在旁边帮你看着，你别随意曲解。”
江砚淡淡地瞅她一眼，直起腰身，走向摇摇车的方向。
“你干什么？江砚，你真的要坐啊？”宋时满脸惊愕地愣在原地。
见江砚不停步，她冲上去喊：“江砚？江砚？你回来！”
视线中的江砚从摇摇车旁擦过，走向远处的一排小推车，拽住最末端那辆的把手，轻轻一扯，“哐当”一声，推车被拉出来。
“江……”
原来他是去取推车，宋时急忙收回嘴角的“砚”字，回身撞上摇摇车旁夫妻二人的目光。她尴尬地冷哼了声，手指并拢抚过鬓角，顺势挡住大半张脸。
她刚才的喊声是太尖锐，还是太过凄凉？大概像个在超市里发疯，声嘶力竭地喊叫，妄图挽留负心丈夫的悲惨妇女。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她睁开圆溜溜的眼睛，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理理头发，从夫妻两人面前经过，步子越迈越大，越走越快，逐渐挥动手臂小跑地冲进超市。
江砚推着车慢悠悠地跟在宋时后头，路过摇摇车的时候，戏谑地勾动嘴角，细长的睫毛垂落，掩住漆黑眼底的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