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一只肥胖圆润的猫踮着脚跑到教学楼下，瞪起眼看她，瞳仁像是深棕色的枣核。
宋时歪头招了招手，朝它微笑。
肥猫摇摇尾巴，叫唤一声，扭着身子轻盈离去。
黑车缓缓驶来，停在她身前。车窗降落，露出驾驶座上江砚的身影。
“上车。”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推了下眼镜。
宋时坐进去，系上安全带，主动问：“我们去吃什么？”她忽然记起前天江砚生气的事情，“对了，我上次说过要请你吃饭的。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说起来，那天江砚明显是被她惹恼了，整张脸都阴沉沉的。她连再见都没说完，他已经开车走了。原本以为，两人又要像初二那回，冷战一两个星期不说话，偏偏今天又意外碰到了。
宋时悄悄转动脖子，偷看江砚两眼，他这么快就气消了？
“我想吃烤肉。”他撩起眼睑，看了眼后视镜。
“烤肉！”宋时忍不住尖叫，她也很想吃。昨天下午画的《寻》里，主人公出门聚餐，去了家网红烤肉店。她画着薄厚均匀的烤肉被平铺在烤盘上的画面，想象着滋滋声响，香气扑鼻，被馋得不行。
“好啊好啊。”宋时一下坐直身体，偷偷咽了下口水，难掩激动。
江砚斜眼朝她撇去，薄唇弯起个微小的弧度，收回视线。左手慵懒地支在方向盘上，带动它转过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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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在画板上的烤肉，今天就变成了实物摆在宋时面前。
她捏着夹子，翻动烤盘上的肉片，使它均匀受热。待鲜肉上的血红色脱去，几滴热油沿着纹理缓缓流下，最终汇聚在一起，快速滴落。
她夹起烤好的嫩肉，放入桌对面江砚的碗中，“快尝尝。”
接着又给自己也来了一片。换成筷子夹着烤肉蘸过酱汁后，轻吹两下，迫不及待就塞进口中。
她忽然杏眼瞪圆，唇瓣微启，不断地煽动左手朝嘴里扇风，显然是被烫着了。
江砚无奈地直叹气，“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从桌角的纸盒中抽过一张纸巾，递给她。
她接过纸巾，嘴里哼唧两声，大意是谢谢。待烤肉温度稍微降下后，嘴唇闭合住，开始一下下咀嚼。
江砚含笑看着她，吃起东西来脸圆圆鼓鼓的，像只仓鼠。
他伸手取过夹子，又烤了两片，热油滴在烤盘上，滋啦作响，阵阵白烟上涌。
“好吃吗”语气随意地问。
宋时点头，眨巴着眼睛表示认同。又觉着这样不足以表现出自己的欢喜，咽下口中的烤肉后说：“超级好吃，这个肉肥厚适中，吃起来油而不腻。”
江砚犹豫着夹起片肉，忽而开口问：“你今天为什么答应会代她来上课？”
宋时咬着嘴角，眼神飘忽，有些为难道：“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她低下头，沉默很久，左手揪着袖口蹭过鼻尖。
半晌，她缓缓把头抬起，吸吸鼻子，强颜欢笑道：“我在国外的每一年，她都会给我寄来些礼物。类似她某一天在娃娃机里抓到的玩偶，虽然不怎好看，灰扑扑的，但我特别喜欢。还有这里的一些特产，凡是我喜欢吃的，她统统都会寄来。”
她眼里隐隐泛出泪光，又抽过一张纸巾垫在眼角擦拭，仰起头朝着眼睛扇着风。
待泪意褪去，她撞上江砚看向自己的目光，双手拽着纸巾挡在抽动的嘴唇前，浅笑了一笑，手指向烤盘。
“你看着我做什么？都怪这烟，都涌到我的眼睛里了，熏得我眼睛疼。”她皱了下眉头，嘟囔着，“快吃啊，再不吃就要焦了。”说着，她夹起盘上刚烤熟的肉，一股脑儿全丢进江砚碗里。
“吃肉，别看我。”
江砚垂下眼睑，麻木地吞进一口肉，机械地咀嚼不发话。
“嗡嗡”手机振动响起，宋时摸索着口袋的位置，掏出来一看，是宋玟打来的电话。
“喂，堂姐，怎么样，你下课了吗？”
宋时回想起自己在睡梦中度过大半节课的事儿，叹了口气：“现在已经下课很久了。”
宋玟“哦”了声，接着说：“我这儿见面会才刚结束。对了，我的作业你帮我交了吗？”
宋时看一眼说对面的江砚，懒洋洋地说：“交是交了，但没完全交。”
“什么意思？”
“他说算你这次交了作业，但还是要记一次缺勤。”宋时转述江砚的话。
“啊？你被认出来了吗？”
宋时闭上眼思考了下，她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偷偷摸摸躲这么久，被叫起来提问都要拿画本挡着脸，压低喉咙回答问题。哪知自己早就被他认出来了，还特意点名让她起来答题。
“没错，非常不幸。”
“可是我堂姐这么甜美灵动，活脱脱一个青春洋溢的女大学生，怎么会被认出来？”
宋时冷笑：“谢谢你，这时候你还不忘恭维我。可惜你姐我年老色衰，扮不了女大学生。不过，也不算一件事都没办成，我特意问来了今天留的作业，等会儿给你发过去。”
“不用，我已经在我同学那儿问到作业了。”话语声轻巧随意，理所当然的样子。
宋时一脸不敢置信地直起身，挑眉问：“那你怎么不让你同学帮你一块儿交作业？”
宋玟尴尬地笑笑，放低了声量：“她也是从别处问来的。”
“原来是有条‘生产线’啊。”宋时瞥了眼正若无其事吃饭的江砚。
挂断电话后，她殷勤地帮江砚夹了块烤肉，“江老师，多吃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江砚夹起片生肉，平整地摊到烤盘上，无所谓地答：“气不着，我平时不点名，他们来不来上课我也不管，最后考试能通过就行。”
“那你今天怎么叫我回答问题，那道什么‘基尼系数’？你明知道我不会。”她撇撇嘴，“别告诉我是巧合，你看到了我交的那打作业上写了‘宋玟’，所以才叫的这个名字。”
江砚支起手臂撑在下颚拐角处，眼睛微微眯着，“谁叫我刚好认识你，我又不瞎。”
饭后，宋时捂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揉了揉，好像有点吃得太饱了。她下楼走到柜台前，掏出手机：“6号桌买单。”
前台的服务员扫了眼电脑屏幕，微笑着回答：“您好，6号桌已经付过账了。”
宋时感到奇怪，回头朝向身后走来的江砚，“你买的单？”
“嗯。在门口等我会儿，我去取车。”他整理着衣袖，经过宋时身旁并未停留，径直大步出门。
宋时眺望他的背影，这人多半是在她中途跑去卫生间的时候，趁机付了账。
两分钟后，宋时坐进车里，忙问：“不是说好我请客吗？”
“安全带。”江砚提醒了句，接着解释道：“今天是我提出来想吃烤肉的。”
宋时理解他的意思，江砚觉得是他先提议想去烤肉店，所以他买了单。她应声系上安全带，歪头看他，“可是我也很想吃的。”
“我昨天在家画漫画的时候，刚好画到狐狸警官请波斯猫教授吃烤肉，画着画着我自己先被馋到了。可是昨天外面下大雨，不方便出门，所以我只能在手机上刷刷美食视频，‘望梅止喝’。后来发现，这招没什么用。”
江砚挑眉，“是吗？那下次吃饭的时候你再买单吧。”
“好吧。”宋时纤细的指尖缠在垂落的长发上，绕着圈转动。
“我要去一趟工作室，明天起就要正式去上班了，今天打算先去收拾一下东西。要不你先把我送到我家附近，我自己过去。”
江砚漫不经心地问：“你工作室在哪儿？”
“府横街那边。”她如实回答。
“我……”江砚眼睫轻颤，“我也住那儿。”
“啊？”宋时震惊地转头，樱唇微张，“你怎么会住那儿？你之前送我回家的时候不是说刚好顺路嘛，我以为你住学校附近。”
江砚干咳一声，“我也是刚搬的家，之前是住学校旁边的，可惜房东突然有急事，说不租了，我就只能再找其他房子。短时间内也找不到离学校太近的，综合距离和租金，就搬去住府横街了。”
宋时皱眉沉思，“府横街离学校也太远了，你开车过去路上得花很多时间。我记得学校里有酒店，要不你住学校去？”
“不要。”江砚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宋时嘴角抽了抽，觉得江砚性子太轴，还不听劝，硬要搬到府横街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交通也不方便。
她转头望向窗外，一座座高楼大厦向身后飞逝而去。
“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可以直接和我说。”她想着还是应该尽量表现得友好客气一些。
“有。”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抵在镜框边，向上一推，“我刚搬家，原来很多的东西都用旧了，准备顺便丢掉换新的。”
宋时呆愣地眨眨眼，买新的为什么要找她？
江砚眼珠转向她，眼尾上扬，“你的审美应该比我好。”
这算是赞赏？宋时不敢置信，他竟然这么直接地认可称赞自己。她双手捧着脸颊，嘴角向上翘起，“噗嗤”一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