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心动魄的军营之行
云苏心中惊疑,鬼使神差的朝着那边半开半支的窗户靠过去。
只见窗外不远处竟是一列胡虏士兵,领头的是一位高大的外族男子,他对面几人中为首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的谄媚道:“二王爷放心,此人却是章珏,之前都是误会。”
外族男子接着道:“章珏真是个摇摆不定的叛徒,当初北齐那皇帝老儿还没死呢,他就摇尾乞怜来投靠我大月,如今又偷偷摸摸改投你大雍,这不是打我脸呢!”
“是是是,当时也是他暗中主动来联络游说我。”
“放开,放开我!”一阵推搡踢打之声传来,几个人押着一名男子过来,想来是他们口中的章珏了。
章珏挣扎不开,被押到近前,恶狠狠的看着王宣抚使,狠狠往他脸上啐了一口:“王中,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枉我当时为投靠大宋,给了那么多好处给你,我本可背靠平州,还有我的五万兄弟,你这个奸诈小人,出卖我,你以为受害的只有我一个吗?他们不会放过你,会来找你的……”
章珏还未说完,只见一旁刚刚还懦弱无能的王宣抚使,拿下旁边士兵所佩的大刀,砍向章珏的颈动脉,鲜血喷溅到他身上,他仍一刻不停歇的当场砍下章珏的头颅,扔下大刀,双膝跪地,棒着头颅,双手递到那位二王爷近前。
那二王爷神色镇定,哈哈大笑,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宣抚使大人,如今我军急需粮草,大人筹措一番,三日后,本王来取。”说完,带着士兵扬长而去。
王宣抚使一听也急忙追了上去:“二王爷,二王爷……”
这三人皆不是什么好人,那个外族二王爷,从骨子里就是敌人;那个章珏听起来是个左右逢源的;那个王宣抚使背信弃义,心狠懦弱,他着急杀人灭口,应该是为了隐瞒什么,更不是什么好人。
目睹这一幕的云苏,在变故突发的那一刻差点喊出声来,身后一只大手狠狠的捂住她的嘴,又捂住她的眼。
此刻声音远去,云苏急忙推开他,转身一看也是一位高大男人,他脸色苍白,有血腥气,显然受了伤。
云苏急忙想跑开,却被对方用匕首制住:“带我离开这里,否则他们将知道你目睹了这一切,那样你会有无止境的麻烦。”
云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她要赶快在韩校尉回来之前离开这里。
外面粮食也都卸下了,云苏上了马车便赶快向外走去。门口士兵见是他们,出乎意料的顺利走出军营,男人就晕了过去,张云苏大致观察一下,应该是失血过多,腹部中刀,云苏用了父亲给她的随身备用的药品给他洒上。
此时她陷入为难,她要将此人带到何处呢?她不想让军营那两方人马知道她目睹了之前的一切,也不知眼前是何许人,然而刚刚在军营,他虽然威胁了自己,又实实在在救了自己,不然自己定会被吓得叫喊出来。随意丢弃他,他必然会被抓住或伤重死去。
云苏想了片刻,就叫李叔将他带到县城的居所。随后让李叔隐瞒此事随大家回去。李婶之前一直在此看家,见云苏带了一位受伤男子回来,很是惊诧,急忙上前帮着云苏将人拖进去。
这是一处小小的宅院,当初为了方便周彦安求学和访友购置的。他们成亲后,一家人也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更换更宽敞的院子,除了习惯了,就是这院子虽然窄小,但是真是方便实用,位置清幽,不仅有井,还有一处地窖。
二人将男子拖到地窖之中,李婶掌灯,云苏将他受伤处的衣物剪开,伤口确实很深,云苏消毒,缝合,敷药,包扎一气呵成,好在她自来精通外伤,要是其他的她就没有办法了。当真是命不该绝。
期间也有官兵前来搜索,不过都安然无恙的渡过。官兵们好像也不清楚具体要找什么人,加之此处多为学子居住之地,那些个秀才老爷自是恼恨这些兵士的打扰言辞凿凿呵斥众兵士。云苏也不管,自叫李婶开门,让他们痛痛快快的搜,然几次均一无所获也就不来了。
云苏将屋里的细软首饰用块旧包袱收好,“那人怎么样了?”见李婶进来,便问她。
李婶回道:“如今已退了热。”
云苏点了点头,拿着药箱去了地窖。昨日给他用了药,云苏便叫李婶注意他的情况,后半夜果真起了高热,配了药让李婶给他煎了服下,又用毛巾敷面祛热。
“你也歇会,我去给他换药。”手里拿了些东西,话落起身出去。
云苏看着这男子心中惊叹,此人身体底子不错,那么重的伤,如今伤口没有发炎,正在慢慢愈合,他应该也快醒了。速速换了药,便离开了,来到厨房,做一碗素面,卧一个鸡蛋,再加入李婶熬的鸡汤,来到地窖,见男子仍未醒,云苏复又检查一下伤口,见无大碍,放下面碗,匆匆走了。
云苏走后,男子睁开眼来,见身处暗室,烛光昏黄,旁边小几上是一碗热腾腾的面,男子撑起身来,腹部传来刺痛,向下看去,腹部已被包扎好,不仅如此,身上其他伤处也被上药包扎了。
他挣扎着起来,靠在案几上就着桌面吃起面来。清淡爽口,连汤也全数喝下。桌上一个布袋,里面满满的干粮,旁边一只小小的药瓶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方方正正三个大字:“自可去。”笔迹毫无特色可言,工工整整的。
光启九年八月,大雍朝最北边陲的清苑县,东方欲晓。
县城里东街柳井巷里的一个小院里,张云苏已经从床上起来拾掇好了,她出了卧房,坐到正屋的圆凳上,似在思虑些什么,须臾,又站起来,焦急不安的在屋子里踱步。
李婶子从院子推门进来,八月的天,即使天未亮,外面却一点也不凉。她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案几上:“娘子,用点粥吧!您一宿没休息好”。
云苏一袭青色窄袖衣裙,领口和裙角处绣着小朵的梨花。头发全部挽起,束成发髻盘于头上,只簪一支素银簪子,未着其余发饰。容貌姣好,面容白皙,眼下些许暗青,眉间蹙着,眼含愁情。
看着娘子年轻苍白的脸,她有些担忧。
张云苏望着外面无边的黑夜,心里想着事,莫名生出不安与害怕“也不知夫君他们到哪里了,何时返程”。
明年乃是三年一次的科举春闱,夫君周彦安等待多年,当然要上京赴考,清苑县本距都城汴京城较远,又恐入冬北方道路难行,加之要去真元府看望大哥和拜访故友,故六月底就启程上京。
可是自从自己做梦预知不久会发生战事之后,便去信叫他赶回来,惴惴不安多日。前日终于收到夫君书信说他已经返程,简要说了如今外面局势,具体事宜待他回来再行商议,云苏心里一直牵挂着。
李婶子安慰道:“娘子莫担心,老爷此次定能高中归来”。她看着正屋堆满的包裹,有些不解,这些都是家里的物件,之前娘子嘱咐收起来的。
张云苏叹了口气:“只愿他平安,我们大家都平安”。现如今她担心夫君返程是否顺利,毕竟梦中只不过是管中窥豹,只知道她自己所经历的事,若是周彦安在途中遇见流寇或者小股的胡虏南下,岂不是害了他。保佑夫君,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
周彦安并不是草率之人,且还放弃了他准备已久的科举考试。可见他是完全相信自己的。收拾家当是云苏未雨绸缪,战乱起,北方必不安稳,南下是肯定的。
云苏再一次看向外面的天光,坐下用起早膳,又对李婶子说:“婶子也快用些吧,等会要赶路回村里老宅”。
“娘子,下面那人?”李婶子不知自家娘子要做什么,救了个陌生人回来不说,如今更是收拾家当,像是要离开这里不回来似的。
云苏严肃道:“不必理会,我们也从未见过什么人,救过什么人。”
救他是无奈之举,他是什么人,云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卯初时分,云苏去卧房拿了东屋书房塌下的所有钱银地契等物,又拿了正屋放着的昨夜打包自己妆奁首饰的半旧小包袱。看着屋子里的物件,她们一家在这个院子里经历了很多的美好,夫君更是在这里住过很长的时间,现在以免夜长梦多,恐怕这些东西也没法带走了。
云苏二人踏出家门走出院子,李婶子掩上门。匆匆往城门处赶去,出了城,天慢慢亮起来了,二人向临溪村的老宅走去。
临溪村周家距县城脚辰快约莫要半个时辰,走在路上,忽闻一阵马蹄声,二人均有些惊慌,正急忙避置路边欲躲,就见一十六七岁半大少年赶着两匹马拉车而来,云苏随即安下心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李婶子也惊喜道:“娘子,是小舅老爷”。
来人正是云苏的胞弟张云堇,云苏姊妹四人,父亲张文元是一名大夫,在县城开了一家医馆,母亲秦素问是一名校尉的女儿,不过外祖父母均已仙去。
大哥张云苍也喜爱医术,父亲授大哥医术后和母亲搬去奇云峰山下住了,大哥后来去府城开了医馆。
小妹云芷自幼由姑姑抚养长大,嫁给姑姑婆家侄子,当年姑父的父亲先任在晋州做知县,后升为晋州知州,故举家搬去晋州。
小弟不爱岐黄,从小喜爱武艺,十岁以后更是拜了长远镖局一位镖师为师,现在武艺已小成。马车停到云苏跟前,云堇跳下马车,“阿姐,快上车”,云堇身量修长偏瘦,一身黑色窄袖束腰及膝衣袍,下着窄口紧裤,脚登深色络靴。
“阿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云苏十分开心,走至马车近前。
这时车帘拉开:“阿苏”,里面一个不惑大叔,一个中年美妇,正是张父张母。
云苏惊喜上车“爹,娘,你们下山了”。
“嗯,多事之秋,北方可能要乱,这里不再是安居之地,我们恐要离开。”张文元今年四十有七,下巴已续须,两只眼睛睿智有神。说出的话让云苏见到亲人安定的心又提了起来。
秦素问接着道“堇儿昨夜骑马到家,我们收拾好东西,连夜赶过来,堇儿听彦安说你或许仍在县城还未回临溪,担心路上有不妥”。
云苏心疼的看着连夜奔波赶路的父母,心里想到难道现在就已有乱像了吗?“小弟可是知道什么消息?他在哪里遇到夫君?”
张文元道“堇儿师父镖局跑镖消息流通,叫他回家,恐北方乱了,一家人流离分散,他在广阳到真元的半道看到彦安,彦安还需进府城里去打探消息,找周家老大商议,让你告诉周老爷子如今情况,可能我们都要举家南迁。”
云苏心里有些压抑,看着车内有些昏暗,脚下也堆了包袱,鼓鼓朗朗的,“这些都是爹爹的药材?”
“药在上面,这些是堇儿师傅给的之前换下来的旧兵器。”这年头铁是管制品,而今时局混乱,不管是留守家乡还是路上奔命总是少不了防身之物。
“季师父有心了!”
这时,马车停下来了,云苏和爹娘下了马车,李婶子前去扣门。
云苏回到家中,吩咐李婶子去收拾家中东西,刘伯则引着张文远三人前去见周林德。她欲寻刘妈前去帮衬李婶子,却觉得家里嘻嘻闹闹的,进门便看见刘妈也是眉飞色舞,云苏问到:“家中发生何事?”
刘妈掩不住的喜色,上前答道:“是二公子回来了。”
“想必刘姨娘也跟着回来了,刘妈可去与她叙过话了!”刘妈的女儿自小伺候周家老二周彦泰,后来做了他的姨娘。
刘妈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还有更大的好事呢!咱们家二公子做官了。”
“二伯做官?”云苏联想到之前沈夫人说的话,心中已有了猜测。
刘妈眉开眼笑,“可不是,暗查是找磨,知府亲自给的?”说完有些得意洋洋,还对云苏苦口婆心的说:“听说以后三公子考试还要依仗他呢!自家兄弟,终究是亲的。”
云苏心里还有怒气的,面无表情,“夫君已是举人,再往上是金榜殿试,天子门生,就不牢二伯操心了。”正九品的按察司照磨。如今卖官鬻爵盛行,看来周彦泰不只花了三千两啊!也正是他如此阔绰手笔,才给彦安带来麻烦,招来知县大人的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