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
江书白是个很有品味的人,穿着十分考究,就连选的餐厅也十分的有设计感。餐厅的装修透露着一股满满的艺术气息,把现代流行元素和古典元素相结合,很成功的打造出了一种独树一帜的品味。
餐厅没有包间,每个桌子外面都有类似屏风的镂空木板相隔——是一种半包围的三面围挡,保证了隐私还能最大程度的利用好每一寸空间。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一顿略显尴尬又体验复杂的晚饭,安然和江书白从大门走出来。
与此同时,饭店的侧门也被人从里面推开。
顾铭屿才刚刚把陈局长前两天指示完他的,关于副队长人选安排的重要思想转达给秦凯,这会儿有点意犹未尽,走在前面,正一步三回头的冲着身后的人有说有笑。
“有个事儿我不明白。”秦凯快走了几步和他并肩,“你之前干嘛非得让安然跟着我出去跑腿儿啊?”
“我不让她跟你去我让她干嘛?”顾铭屿掀了掀眼皮,“总不能就庆功会的时候叫上她吧。”
秦凯:“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人家毕竟是个女孩儿,又是陈局钦点的,还是让她干点动脑子的活儿”
“陈局钦点的怎么了?”顾铭屿看了他一眼,好似牙疼似的咧了咧嘴,“你别忘了,盯梢蹲点走访排查,虽然枯燥了点辛苦了点,但他也是我们日常工作之一。别说她是陈局钦点的,就是陈局他本人来了刑侦队,这活儿该干也得干。”
秦凯被他义正严词的言论噎了回去,一点头,“是,你说得对”
顾铭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里忽然带了点考究,“这平时怎么也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啊,外勤组忽然来了个女同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吧?”
秦凯硬生生被他气笑了,摆了摆手,“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不带你这么挤兑人的。”
“不不”顾铭屿把他端起来的那只手按了回去,“小秦,你这个态度绝对有问题”
顾铭屿正打算就他这个逐渐跑偏的态度做出一番深刻的批评,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很清脆的“顾队”。
两个人抬起头,看见外勤组唯一的女同志正站在不远处,目光惊喜的冲两个人挥手。
值得注意的是,女同志旁边还站着一个样貌年轻,看上去一表人才的英俊青年。
顾铭屿看了她一眼,把目光移向旁边那个青年,一扬下巴,“这位是男朋友?”
安然瞳孔收缩,连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是的顾队,就是一个朋友,一起吃了个饭。”
顾铭屿“哦”了一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朋友。”
安然手忙脚乱,还没从“相亲被领导抓包”的事件中把自己整理好,就看见旁边的江书白面容温和,往前小跨了一步,好整以暇的一伸手,“您好,我是江书白。”
顾铭屿在他白净的手指节上轻轻握了一下,沉声说,“顾铭屿。”
紧接着,江书白又把手伸向了旁边的秦凯。
自我介绍来的就是这么猝不及防,秦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就被人轻轻攥了一下。
江书白端着站姿,目光在面前两个男人之间轮转了一下,问道,“二位都是安然的同事吗?”
他这语气十分自来熟,安然生怕两个人就此怀疑点什么,于是下意识的接过话茬,“啊对,这个是我队长,这个是同事。”
江书白一点头,语气不急不缓,“我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二外要去哪,我载你们一程?”
此人好像很自觉的把“准男友”这个词给自己扣上了,言谈举止都带着一股隐隐宣示主权的意思,仿佛刚才那句“做个朋友”在说完的一瞬间就化成了一阵风,不声不响的飘走了。
安然有点头疼,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事儿,想着委婉一点开口,替两位同事拒绝一下,组织了半天词语也没想明白该怎么说。
正犹豫着,就听见顾铭屿淡淡的声音,“不用,我开车了。”
“那好吧。”江书白应了一声,转头问安然,“那我送你回去?”
这位“准男友”十分自觉地承担起自己的义务,决定进行约会后的一条龙服务。
安然只想早点结束这场尴尬的会面,连忙举起两只手左右摆了摆,“不用了不用了,我家离这不太远”
其实还挺远的,坐车起码得四十分钟起步。
再次遭到拒绝的江书白依旧礼貌谦和,脸上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天色不早了,你自己可以吗?”
安然重重一点头,“嗯嗯,我可以的。”
站在旁边的顾铭屿摸清了一点眼前的路数,抱着胳膊,没有要走的意思。脑海里甚至脑补出来两人刚才吃饭时的场景,正自己琢磨的津津有味。
“那好。”江书白脸上的笑容没有消散,反而笑意更深了些。他压了压语气,让自己整个人看起来更柔和一点,“今天和你见面很开心。”
安然抬手抓了一把头发,片刻过后,不太自然的开口,“谢谢。”
“很期待下次和你的见面。”江书白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安然,又收回目光,朝着旁边的秦凯和顾铭屿微微点了一下头,迈开腿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安然的错觉,她总觉得江书白最后这个眼神很奇怪。有点刻意,不像他这么一个看起来很绅士的男人该有的。
她下意识的转过头,目光追着江书白的背影跟了一阵。
顾铭屿蓦地开口,打断了她追随的目光,“小安同志的业余生活很丰富啊,下班之后还有时间和帅哥约个会。”
安然把头甩回来,在紧张无措的刺激下多少有点语无伦次,“不不是顾队不是我”
秦凯忍不住笑了笑,抬手一桶顾铭屿,“好了,你就别逗她了。”
顾铭屿对这种年轻小姑娘的私生活也不感兴趣,在她身上深深的看了一眼,随口道,“走吧,回家。”
安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什么意思,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个想法,但是还没抓住就先被她自己给排除掉了。
顾铭屿说完,就迈着大长腿朝着马路边儿一排免费停车位走过去,头也不回,把话音拖的老长,“你要是愿意坐四十分钟公交车回去我也没意见——”
五分钟后,安然连跑带颠的上了顾铭屿的suv。
他这车很大,尤其是后座,显得很宽敞。安然坐在副驾驶的后面,舒舒服服的缩在角落里,十分惬意。
顾铭屿从前面的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踩了一脚油门,从停车位开出去驶上主路。晚高峰只剩下一个尾巴,这会儿路面上繁华却不拥堵,晚风呼呼啦啦的从窗户缝灌进来,温度刚刚好。
“我回去再做做我妈思想工作吧。”秦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开口。
顾铭屿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阿姨一个人也不容易。”
“我知道。”秦凯说,“年龄大了,总想着有个念想。我妈啊——就是太偏执了,自从我爸出事儿以后她就总有点迫害妄想症,总觉得我也得出点什么事儿。”秦凯说完,苦笑着摇摇头。
顾铭屿把胳膊肘支在车窗上,“你得了吧啊,要光荣我也得光荣在你前头。”
秦凯皱着眉头睨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口无遮拦的玩笑表示谴责,“啧,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顾铭屿无所谓的一挑眉毛,“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你这性格还真的挺适合去技术科,胆大心细,踏踏实实干两年,没准就能当上个主任。怎么也比在刑侦队天天风吹日晒的到处跑强。”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仅凭自己的一番想象把秦凯的蓝图规划的一片美好,“你要是哪天在我这呆腻了就和我说,我第一个给你上报请旨。”
秦凯扭着头,似笑非笑的盯了他几秒钟,“跟我玩儿激将法是吧?怎么?你这个副队是非我不可了?”
顾铭屿被人戳破了伎俩,继续大言不惭,“我说真的,刑侦大队实在不是人待的地儿,要工资没工资,要待遇没待遇,每天东跑西颠的还费力不讨好,我实在佩服老陈怎么一把椅子就坐了这么多年,要换我早找个理由内退了。”他咧了咧嘴,继续说,“所以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秦凯同志,技术科的大门正向你敞开。”
“顾铭屿——”秦凯说话的时候,每个音节几乎是硬生生的从牙缝里挤出来,他被气的实在是有点想笑。“你没完没了了是吧?”
顾铭屿也被自己欠到了,抖着肩膀乐了老半天。
相比之下,后排的安然就安静多了。她听了一会两个人的谈话,虽然并不知道很详细的内幕,但也听了个大概。
不知道是后座的靠垫太软,还是两个人有说有笑的话音极具催眠能力,亦或是市局的制度苛刻到每个员工都不能保证充足的睡眠,安然在后座靠了一会儿,眼皮就有点打架。
她强撑着意识坚持了一会儿,窗外飞逝的景物实在是太过眼花缭乱,安然还是没能斗过睡魔,昏昏沉沉的着了。
她这一觉实在是睡得太沉,一直到顾铭屿把秦凯送回去,又把车开到小区的地下停车库里,安然还基本出于丧失意识的昏迷状态。
她今天穿的很随意,一个宽松的白色体恤肥肥大大的套在身上,下半身又穿了个修身的牛仔裤。上下鲜明的对比显得整个人异常的娇小,窝在车座上就变成了一丁点大。丸子头睡得松松散散,碎发顺着流畅的脖颈线条垂下来,显得整个发型扎的毫无技巧,但是隐隐约约又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顾铭屿从面前的镜子上收起目光,不知道意识到了什么事情,后知后觉的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他下车,绕到后面,打开了安然靠着的那扇车门。
没了支点,女孩身子歪歪斜斜的朝着车门一倒——
顾铭屿刚要伸手扶她一把,却看见她又重新把身子支起来,换了个方向,继续梦会庄周。
顾铭屿:“”
他拿出少有的耐心,弓起指节敲了敲大敞的车门——然而车里那人一动不动,几乎睡出了一种天人合一,旁无他物的境界。入睡困难户顾铭屿十分羡慕这种技能,羡慕过后,面对睡得十分沉浸的安然,他把贴着车窗的那只手拿下来,碰了碰车里那人的肩膀。
女孩儿是真的很瘦,顾铭屿这一碰没摸到肉,倒是有点硌手。
安然被他这么一碰,总算是舍得和庄周告了个别,让灵魂归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下意识的就地小幅度伸了个懒腰。
顾铭屿:“”
这丫头片子睡得还挺享受。
他也不着急,干脆把胳膊抱在胸前,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安然一抬头,还没伸展出去的手又赶忙缩了回来,残存的睡意几乎被全部歼灭,她咬了咬嘴唇,“顾顾队。”
顾铭屿一侧身,扶着车门,“到家了,下车。”
可能是刚睡醒,身体有点不听使唤,安然挪着自己两条还在隐隐作痛的大腿一点一点从车里蹭出来。
顾铭屿锁了车,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停车场。
也许是因为刚刚正好撞见她十分可疑的和一个自称朋友的男人吃了饭,顾铭屿此时此刻忽然很嘴欠的想嘱咐两句什么,比如“刚工作要把中心放在工作上”、“要管理好自己的感情,不要和工作冲突”之类的官方教训类话术。
但是仔细一想,还是把嘴抿上了。
安然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欲言又止,开口问道,“怎么了顾队?”
“没怎么。”顾铭屿把手揣进口袋里,“回家早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