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
“我觉得我们现在太被动了。”顾铭屿在她身后开口,“所有的线索都在等着他暴露出来,我们不妨想想,在目前可以得到的线索里,有谁符合作案条件。”
说完,他起身,也走到那块白板前。
秦凯拿了一支笔,在两个人旁边站定,“假使,这个男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么他是怎么做到的,你刚刚也说了,自杀现场很干净,没有第二个人破坏的痕迹,这证明他们自杀至少是真正意义上的自杀,让一个人,隔空操作,操控三个毫不相干的人自杀,魔法吗?再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调查过这三个人的社会背景和人际关系,没有交集点,那又谁是,为什么偏要选中他们三个呢?”
“不不,有交集点”顾铭屿摇摇头,“我们之前不是说了吗,这三个人和那个愈疗中心都有交集”
等等,愈疗中心!
顾铭屿身子一顿,脑海里忽然浮起来一个模糊的身影。
“等下!”安然忽然惊呼了一声,“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秦凯:“什么条件?”
“自杀是出自主观意识的,现场没有被破坏,不能人为干预,那可以进行暗示啊,可以通过语言暗示达到这样的效果。”安然闭了闭眼睛,静静的开始叙述,“这个人,是个心理学的高手,说不定还是个专家,他很懂得怎么操控一个人的情绪。他在杨晶晶的直播间送了很多礼物,他还资助过刘海东,让他调查当年刘英死的真相,这说明他很有钱。他和杨晶晶约着见面,他给高子恒写信,说不定也给刘晓云写过,他会和他们暗示,自杀才是摆脱现在这个困境最好的办法,他是个男人,肩宽腿长,身材笔挺,很有风度,让人一看就会衍生出一种信任感”
秦凯听着她说的话,听着听着,皱起眉头,“你说的这个人,我怎么感觉”
安然面向那块白板,目光聚焦在某一处,“目前我们接触的人里,只有一个人满足这些条件。”
顾铭屿抽走秦凯手里的笔,在白板上画了一道。
“秦朗。”
顾铭屿的笔尖正好落在角落里的一个名字上,他手腕动了动,把这个名字圈了起来。
秦凯看着两个人,一个说话,一个动笔,大脑的cpu高负荷的运转了好一会儿思路才稍微明朗了一点,“等等不是你们是说他通过心理暗示,杀害了这个三个人,不是让这三个人自杀?”
安然:“心理暗示会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心理暗示是润物细无声的,可能他们自己都没有感受到。”
顾铭屿换了个姿势,靠在了身后的桌沿上,“国外曾经有过这样的案例,一个反社会性人格的歌手仅仅通过心理暗示就造成了一场踩踏事件,死了四十多个人。”他顿了顿,“既然存在,就有发生的可能。”
秦凯只觉得自己现在听得有点头大,满脑子一堆的疑问,即使一直在提问显得有点不聪明,但是秉承勤学好问的态度,还是决定开口,“顾队,我还是有问题,如果是秦朗,他的动机是什么?而且他为什么要把杨晶晶约在那种地方见面?为什么又在她死了以后又回去,还放了一枝向日葵?”
“这些问题先放一放,这样,老秦,我记得秦朗是个孤儿,你去他当年住的那个孤儿院打听一下,看看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另外,让咱们的兄弟在秦朗的住处,和公司——就是那个愈疗中心安排人员蹲点,有情况随时汇报。”
“好。”秦凯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
交代完,顾铭屿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他划开锁屏,看见微信收到的一条消息。
“我尽力了,没办法还原出来五官,但是能根据监控的画面推断出来这个人的骨相。”
紧接着一条消息,是一张铅笔绘制的头骨透视图。
顾铭屿点开看了看,草稿图画的很精致,各种比例线标注的很清晰。
他动了动手指,把图片转发给法医,一边鼓捣手机一边说:“安然,你跟着我,再查查秦朗的其他信息。”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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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即使你是个魔鬼,可我依然爱你。
童年是塑造一个人价值观的最重要的阶段,有些事情一旦经历过,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掩盖他们存在的证据。
通过时间遗忘的痛苦从来都没有被彻底释怀过,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再次侵袭着这个人,即使他表面上看着风光无限,看着那么生动鲜活,但一颗被污泥和黑暗腐蚀的心脏依旧包裹在层层的伪装下,在光明里偃旗息鼓,在黑暗中肆意叫嚣。
有的时候我们走在大街上,挤在早晚高峰的地铁里,看着一张张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陌生面孔,会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如果不是了解过他们,你永远猜不到这样一个看着平平无奇的人的背后,背负着怎样的过去,也看不清他好看或者是丑陋的皮囊下隐藏着怎么样的性格。
大千世界,千人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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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安,国荣公司董事长,名下涉及了很多产业,包括房地产,影视,珠宝,等等我们之前调查的这个工地就是秦国安名下的,他打算开发成一片商品房,并在周围建立起一系列的配套产业,比如购物中心,各种娱乐场所,并且在国荣的策划案里,还打算把那片老旧房区收购,打通和市中心的轨道。”
路野说完,合上文件夹,会议室里有片刻的安静。
这不是个小计划,至少,从招揽投资,设计图纸,到竣工,引入商户,至少需要六七年的时间,甚至更久。然而国荣的野心肯定不止这一点,这一片,只是他商业版图上的冰山一角。
“但是在三年前,秦国安参加完一场国际会议之后,他驾车行驶在花岗大桥的时候,突然和一辆油罐车撞在了一起,现场发生了很剧烈的爆炸。在秦国安出事以后,国荣未竣工的项目都搁置了,现在集团的代理人表示公司的情况一直在下降,他们没有多余的资金拿出来再去投资多余的项目,已经有不少项目都转手卖给其他的产业了。”
会议室里又是一阵安静。
“按理说,秦朗要是约杨晶晶见面的话,不应该约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吗,为什么偏偏去秦国安的工地,还说这两人有什么联系?”
顾铭屿没说话,坐在一把转椅上,脚尖轻轻点着地面,身子随着脚尖的力量轻轻摇晃。他仰着脑袋想了一会儿。
路野半开玩笑的说,“你说这俩人都姓秦,别是什么失散多年的亲戚吧?”
他话音刚落,秦凯急匆匆的走进会议室,腋下还夹着一个文件夹。秦凯步履匆匆,胸膛随着粗重的呼吸声上下起伏的厉害,声音里待着浓厚的哑意——
“顾队,有发现。”
他这话音一出,原本就安静的会议室气压又低了几分,十几只眼睛唰唰往后瞟。
“怎么了?什么情况?”
秦凯走进来,把手里的文件夹按在桌子上,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指了指桌子上不知道谁喝剩下的半瓶矿泉水。
顾铭屿会意,把水瓶递了过去。
秦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才终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终于重新归位,嗓子里一把无名的烈火被一把浇灭,能发出一点正常的声音。
“秦朗在西江福利院长大,福利院的院长姓刘,她和我说秦朗是十一岁去的福利院,据说是被当地的百姓发现,报了警,警察又联系的福利院。当时秦朗刚进去的时候很孤僻,和谁都不说话,和福利院的老师关系也不好,问他以前的经历他也不愿意说,后来福利院的老师觉得可能是以前的一些事情导致他心理出了点问题,还特意找了心理老师给他疏导。”
秦凯一口气说完,缓了缓。
顾铭屿又拿了一瓶没打开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谢谢……秦朗十五岁那年,秦国安曾经去过福利院找刘院长,说是想领养秦朗,秦国安满足领养条件,自身条件也很好,而且在那时候算是小有声望。刘院长很支持,但是秦朗却不愿意走,当时两方劝说了很久,最后这个事还是不了了之了,后来秦国安来看过秦朗很多次,每次都带很多东西,也经常为福利院捐款。”
路野撇了撇嘴,激灵的肩膀一抖,“妈呀,不会真让我说中了吧。”
秦凯看了他一眼,喝了口水,继续说,“十八岁那年,秦朗考进财经大学,但读了研究生以后就换了研究方向,跨专业学了心理学,然后一直研究到现在。”
路野捏着手里的笔,在指尖转了转,轻轻“啧”了一声,“不是,这秦朗到底跟秦国安什么关系,为什么秦国安这么热衷于收养他?”
顾铭屿沉思了一阵,转过头问秦凯,“那个福利院院长还说了其他的信息吗?”
秦凯轻轻摇头,“关于秦国安的信息她知道的也不多,就那时候要来领养秦朗的时候见过几面,我去问了问当年发现秦朗的民警,他们说他们是在火车站发现的秦朗,那时候秦朗穿的破破烂烂的,应该是逃票来的南岳市。”
顾铭屿眉头一皱,“逃票?”
“对,他那时候又瘦又小,趁乱上了车,找个地方一躲,也没什么人能发现他。当时民警问他是从哪来的,他也不说,后来没办法,只好联系的福利院。但是当时的民警提供了一张他们发现秦朗时的照片——”秦凯说完,打开手机相册,又把手机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屏幕上是一个很瘦很小的小男孩,脸上黑乎乎的,眼眶里还带着点泪光,身上穿了一件肥肥大大的半袖——那衣服很长,几乎已经长过了膝盖,衣服上脏兮兮的,胸前引着一个几乎看不出来轮廓的标志。他站在火车站巡逻室的角落里,满脸写着恐惧和畏缩。
秦凯拿着笔点了点桌子,街上刚才的话接着解释,“我查了查这个衣服,有用的信息很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衣服是a省一个药厂的工作服,厂子不算大,但是在前几年技术不是很发达的时候,有很多流水线上的工人,他们上班都是穿这个衣服上班。”
顾铭屿靠在椅子上,指腹轻轻摩挲这下巴。
十一岁,不大不小的年纪,穿着药厂的衣服,难道在厂子里打童工吗?
更大的可能是厂子里有他认识的人,带着他一起在厂子里生活。毕竟在早些年,经常有这种家里人打工带上孩子的例子。
那是把他带到药厂里的?她母亲?还是父亲?
“我说——”路野拿起手里的笔在空中指了指,“我敢打赌,这个秦国安和秦朗肯定是有点渊源,要不他干嘛从外省非得逃票过来到南岳啊。”
“咱们得有证据。”秦凯缓缓的开口,“总不能因为他们两个都姓秦就判定两个人有关系——我不也姓秦。”
“他来南岳肯定不是因为秦国安,要不然为什么秦国安去福利院收养他,秦朗却拒绝了呢?”顾铭屿话锋一转,“去问问技侦那边,看看dna数据库里有没有秦国安的信息。”
秦凯:“你是想”
顾铭屿搭起腿,似乎是坐的很舒服,“是不是有关系,测一测不就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