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
网站当时的保密信息做的很好，能翻出来的东西很有限。
负责网络运营的工作人员在电脑面前坐了半个小时，愣是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调出来。
他有点着急，又在电脑上敲了一串代码。
顾铭屿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别着急。
“嘶”路野皱皱眉头，“那个留言到底是不是高子恒啊？”
顾铭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这样，我去给技侦的打个电话，看看他们能不能查到。”
有些网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匿名的，但是公安系统则有一套很轻松的办法能查看到具体信息。
顾铭屿站在走廊里，拨通电话。
“喂，李哥，哎哎，是我那什么，我想让你帮我查点东西”
说话间，从大门口开进来一辆白色的小轿车。
顾铭屿站的位置正好对着一扇窗户，能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况。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衬衫的男人，手里举着个手机，好像是在和什么打电话。
他从正门进来，一通电话正好打完，看见服务中心的小护士，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一点。
“秦院长。”小护士笑的春风化雨，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惊喜。
安然听见外面的动静，也从屋子里走出来。
秦朗踩着一双昂贵的商务皮鞋，穿过嵌着大理石的走廊。
正想跟小护士说点什么，余光中瞥到两个人。
他下意识的笑了笑，“二位是来预约的吗？还是来找人的？”
声线里是极致的谦和和温柔，带着浓郁的绅士气息。
顾铭屿挂了电话，往前走了两步。
小护士看着秦朗的侧脸，争先恐后的抢答，“这两位是市局的警官，说是来了解点情况。”
“唔。”秦朗冲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不辛苦。”小护士不敢笑得太明显，嘴唇很腼腆的抿在一起。
秦朗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两位警官好，不好意思，我刚才有个紧急会议，所以不在这里，怠慢二位了，实在抱歉。”
“没关系。”顾铭屿回了个礼貌的笑，“工作忙，可以理解。”
“二位想来了解什么信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
“嘶，这地儿真是奇怪，是不是有什么戾气啊，谁进去谁杀人？”
路野半开玩笑，语气里掺着点嘲讽的意思。
十分钟前，技侦的电话打到了顾铭屿的手机上，说是已经确定了那个匿名留言的人就是高子恒。
这回已经能确定了，三个人，都以某种形式接触过这个愈疗中心。
“这个地方不简单，还是得再查查。”
昨天只睡了三个小时的顾铭屿把路野安排在驾驶位，这会自己正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早高峰的时间已经过了，现在路面上的交通状况还算通畅，路野打着方向盘，正平稳的行驶在南岳市中心繁华的大道上。
“不是，顾队，我不明白……”路野扭头看了一眼后座的顾铭屿，看见他正闭着眼，又把头转回去了。
“你说这案子查到现在，咱们到底要查到一个什么结果啊，是查他们为什么自杀？还是查他们为什么杀人？那结案报告都写了，流程都走完了，那万一咱们查到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这不是白忙活了吗。”
顾铭屿把眼皮掀了条缝，片刻后又闭上了。
路野这话说的有道理，至少一半有道理。
以往他们处理案子的时候，大致上都有一个方向，案件的性质，嫌疑人的类型，作案的动机，这些都可以作为突破口。
但是眼下这个……甚至有没有嫌疑人都不知道。
身后不知道哪辆车按了下喇叭，把顾铭屿的思绪拉回来。
他靠着软垫，哑声开口：“至少咱们现在知道，这三个人之间还是有共同点的，也不算白忙活。”
“我们查过刘晓云和杨晶晶的所有购买记录和账户信息，都没有找到那两本书的踪迹，那么问题来了，那两本书是怎么来的？不可能是付翔和杨文杰的，也不是她们自己买的，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是别人送的。那是谁送的，为什么送？而且为什么这么巧，送给她们两个一模一样的两本书。”
顾铭屿半眯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点儿。
还没等他找好角度，路野突然紧急踩了一觉刹车，惯性作用，顾铭屿整个人往前狠狠一撞，额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前排座椅暴露出来的金属支架上。
“路野你……”
后半句国骂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见安然诧异的声音，“前面……什么情况？”
不远处是一栋写字楼，前段时间刚刚竣工，还没有商户搬进来，平时连出入的保洁都很少。
这会儿写字楼底下却围满了人，不知道是正好路过还是赶着来凑热闹的，顾铭屿只觉得半个中国的人都在这了。
——你永远可以相信国人吃瓜的能力。
“这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呢，估计是人疯了，站在那儿半天了都。”
“他不是个老师吗，怎么还能干出这种事儿啊？”
“啧啧，现在这世道啊……”
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把本来就不是很宽敞的一片空地堵塞的水泄不通，连蚊子飞进来都费劲。
顾铭屿挤着肩膀往进走，一路过关斩将，总算是来到了警戒线前面。
路野怕安然被挤跑了，一路上拉着她的手就没松开过。
“贺警官，这怎么回事儿？”
维护现场的民警叫贺天，算是个老警员了，之前有个连环爆炸案和市局配合过，跟顾铭屿算是有点交情。
看见他过来，赶紧把警戒线挑起来，“顾队……你怎么在这儿……哎呀别提了，楼顶儿那个叫刘海东，才捅了个人，现在又嚷嚷着要跳楼……你说我怎么这么寸，这破事儿全让我赶上了。”
“捅了个人？”顾铭屿额角一跳，皱着眉头问，“捅了谁？”
“……说是，叫吴帅。”
此时此刻，写字楼楼顶——
“先生，你不要激动，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们说，你冷定一点。”
“他该死！他该死！！”
说话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整个人瘦的几乎脱相，穿着一个并不合身的白色t恤，胸前已经被血染透了，露出一大片骇人的红色，脸上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遍布在狰狞的表情上，他红着眼眶，手上举着把刀，胳膊不断向前挥舞着，试图吓走前来劝说的民警。
“好好”民警看着闪亮的刀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先生，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
这民警身后还站这个很年轻的小警员，留着寸头，带这个金边儿眼镜。今年才刚刚工作，外勤都没出几次，今天碰到这场面，吓得指尖都在抖。
“好好说？”刘海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没忍住，脸上带着一点嘲讽，很扭曲的笑了一下，“我和你们有什么好说的？！当年小英死的时候，我那么求你们，我那么苦苦哀求你们，可你们呢？！你们在干什么？！”
天台上的两个警员对视了一眼，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求你们，求你们去抓凶手，求你们给小英一个交代，我也是一个父亲，我也爱我自己的女儿！我有什么错！你们为什么不去把他抓起来，为什么看着他逃跑？！”
刘海东越说越激动，一双被岁月摧残过得双瞳上爬满了红色的血管，像一张蜘蛛网，附着在他浑浊的眼睛里。
他哽咽着，泪水顺着纵横的沟壑缓缓留下来。
“小英，我的小英”
年轻警员找准了他情绪的漏洞，想趁着他喘息的功夫再劝一劝。
“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们说，我们一定尽力帮您解决。”
刘海东突然停下了呜咽，通红的眼睛静静的盯着面前穿着制服的两个人，目光异常的平静。
这眼神看的小警员后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刘海东怒吼着，几乎咆哮出来：“我想让你们都给小英陪葬！！”
“这怎么回事儿啊，半天了，跳不跳啊到底？”
写字楼下，一个老大爷举着一只手挡太阳，一边对眼前的事态表示出不耐烦。
顾铭屿站在他前面，听见这话，冷冷的回过头，带着寒意的目光在老大爷身上停住。
大概是他的目光太有威慑力，老大爷被盯得有点心虚，慌慌张张的把目光错开了。
120闪着警铃呼啸而来，医护人员纷纷跳下车开始做应急准备工作。
顾铭屿注视着楼顶的动静，问旁边的贺天，“为什么捅人？”
“不知道啊。”贺天一脸的为难，“我也是接到群众举报就着急忙慌的赶过来了。”
顾铭屿舔舔嘴唇，沉声接着问，“在哪捅的？”
“就前面。”贺天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前面有个公交车站。”
他撇了撇嘴，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个血腥的现场，继续道，“捅了好几刀，当场就断气儿了。”
眼下这刚有三个自杀的没整明白，顾铭屿现在对自杀这个字眼有点敏感，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路野和安然，正准备嘱咐他们去问问这个事儿，
忽然间，只听见“嘭”的一声——
跌踵而至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再一转头，大楼门口多了一具尸体，这楼很高，尸体已经摔的血肉模糊，依稀能辨认出的四肢正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四仰八叉的扭曲着。向四周蔓延开的血水里还带着乳白色的糊状的某种液体。
一时间，围观的群众，来不及反应的医护人员，和楼上楼下的民警，全都乱做一团，被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呵斥的昏了头脑。
刚才那个围在一起看热闹的画面好像还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安然瞪着一双眼睛，手指头紧紧绞在一起。
从视觉，到嗅觉，所有的感官全都连带着引起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像是产生了共鸣感。
她皱着眉头，忍住干呕的冲动。
顾铭屿眼睛里盛着几分凌厉，拍了拍同样楞在原地的贺天，“叫人，处理现场！”
贺天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像被抽了魂一样，木讷的点点头。
围观的人少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些大胆的还在继续看，有的甚至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顾铭屿迅速和在场的几个警员沟通了一下，迅速对现场进行布控。
“怎么了？吓傻了？”安然听到有人说话，转头看见顾铭屿的脸，才反应过来他是和自己说话。
“没有。”她摇摇头。
不是吓得，她不怕这种血腥的场面，只是单纯的有点不适。
“害怕就回车上坐着去。”顾铭屿看着眼前忙进忙出的民警，言语间是听不出的情绪。
“我不怕，顾队。”安然转身，很认真的说。
顾铭屿没说话，手机忽然震了震。
“喂？秦凯？”
“顾队我觉得那监控有点不对劲”
“监控？”顾铭屿压低声音，“哪不对劲？”
“我发现杨晶晶总是在晚上的时候出去，而且好像有规律”
耳边有点嘈杂，秦凯好像还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
顾铭屿拍了拍身边的安然，握着手机转身往外走。
“你等我回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