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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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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后万物静籁的混沌将江浅之全数包裹,她从中挣扎挣脱,努力将打架的眼皮缓缓睁开。

    窗外还是一成不变的黑夜,好似只是平常任何一天。

    可当她撑着身体坐起,记忆在缓慢倒流到完全还原今晚。

    她才发觉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发酵。

    陆辞渊的身影回顾在脑海,那罪不可赦的罪犯。

    她干了什么呢?大概是失了所有分寸将他留住,又或是听他的控诉到怒不可遏。

    他凭什么说自己看不见他,折磨她到满心满眼都是委屈不甘的人。

    凭什么,先离开的人还有如此多的怨气指责她。

    掀开厚重的棉被,重重吸入几口新鲜的空气,胸口还是一如往常闷得发慌。

    江浅之借着月光从床头柜上摸到有棱有角的烟盒,收回手时打掉了放得稳当的药,哐当的声响犹显刺耳,她从床上下来后捡起,套上棉质睡衣,离开了卧室。

    拖鞋的拖沓声在空荡的房子内回响,好在月光还足够她不需要任何照明就来到阳台。

    娴熟地点起一支烟,随着打火机的火光霎时熄灭,烟雾以不规则的形态迅速升腾。

    又是一晚不眠夜,她享受已久的麻木状态因陆辞渊出现被打破,眼角慢慢晕染上殷红。

    真没出息,是她对自己一直以来的评判。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晨曦冲破晦暗。

    而江浅之还在沙发上楞坐着,放空一切地盯住某个虚焦的点。

    直到手机铃声在房间内环绕,才缓缓站起前去寻找来源。

    摸到手机的那一刻,看清屏幕上是方微的名字。

    “浅之,你醒了吗?”电话那头响起清脆轻快的女声。

    “嗯,醒了。”江浅之大概能想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嘶哑,只是话一出口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那边沉默了一小会,才接着说道:“喉咙这么哑,你今天别来公司了,好好休息吧。”

    她努力抑制住喉咙的不适,问出了那个关于后半程全无印象的问题,“昨晚”

    “那个谁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你回去的。”方微声音压得很低,像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一般。

    只是那三个字无需省略,毕竟想不勾起也难。

    江浅之自嘲地笑笑,答了句好,也没管她还有没有话要说,径直地挂断了电话。

    两年多的时间好像没能让她真正脱敏,记忆中的那个人出现的那一刹那,就将她打入苦海浮沉。

    昨晚没发觉,现在回想,他好像瘦了些,即使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显得有几分凌厉。

    包括看她的眼神,淡漠疏离。

    这场重逢的拉锯战,是第一场,也或许是最后一场。

    总而言之,是她输了。

    她倒是希望还能再有下一场,起码在她清醒的时候可以赢下一局。这种来自于被分手过后反复折磨的胜负欲,幼稚但受用。

    -

    江浅之收拾一番后还是去了公司,下午有个例行会议要开不好推掉,等赶到就发现前台又摆上了花和早餐。

    张恋一抬头就看见江浅之蹙着眉,斜睨着她面前的那一堆碍眼的东西。

    “江总,这是陈先生给您点的,您看……”她声线毫无起伏地复述这说厌倦了的话术,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下场。

    江浅之撤回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说:“花扔了,吃的你们分了吧。”

    转身回了办公室,留给身后人一个身着米色风衣的清瘦背影。

    站在落地窗前,江浅之拨通了陈厢西的电话,脸色不悦又无奈。

    “浅浅?”那头似是很欣喜,江浅之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基本上每次都是让他不要再送东西,或是和他划清界限。

    他不知在哪学了死皮赖脸那一套,对她的话置若罔闻,说难听点就是油盐不进。

    江浅之眺望着远处的高楼,再移到铺满皑皑白雪的屋顶,说出的话如外界温度一般冷,“陈厢西,你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东西没有一次是落我手里的,我不想碰也懒得碰,你懂吗?”

    “我要说不懂呢?”陈厢西轻笑着回她,好像她说的话在他那已经没有杀伤力,习惯过后就免疫了。

    “那就随你,我只是告知一下你而已。”说完江浅之挂断了电话,不想再与他纠缠。

    陈厢西如今的确算是有钱了,只知道是晨融地产的高层,具体职位不明,她也并不关心。

    相识七年,这段孽缘早就该断了,偏生被他硬生生单方面又续上两年。

    只可惜哪怕她要向前看,绝不可能是和他。

    等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江浅之一如既往的没胃口,灌了两口凉水,冰到口腔到身体都刺痛麻木,刚放下杯子就有人推门而入。

    没敲门,不用看也知道是方微。

    她一身黑色系穿搭,脖间还系着深灰围巾,妆容精致,唇色艳红,微微喘息着,风尘仆仆的像是刚赶回公司。

    “江总这么敬业?”方微打趣地说道,手里还提着一个白色提袋,袋上印着熟悉的logo,又是那家口味清淡的餐厅打包来的。

    “是啊,桥西新店开业你去了?”江浅之松开杯身往后仰了仰,哑黑办公椅也随之向后滑动一截。

    方微走到她面前,手中的袋子往她桌上一放,答道:“嗯,去走个过场。”

    “一猜就知道你早午饭都没吃,快吃吧,免得一会胃疼。”她解开系紧的结,露出饭菜清汤寡水的真面目。

    江浅之也没端着,道了声谢就接过吃了起来。

    方微跟监工一般盯着她慢悠悠的动作,很明显是吃过了,这午餐是专门给她送来的。

    为了不辜负好意,江浅之硬是逼着自己吃了一半,吃到最后她抬眼可怜巴巴地望着方微,眼神示意她实在是吃不下了。

    “行了行了,我年纪轻轻快活成你妈了,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方微剜了她一眼碎碎念起来。

    “看看你现在这样,都快瘦成竹竿了。昨晚还喝酒,胃疼得要背过气的时候你就知道难受了,不是我说,你——”话到这戛然而止,好像她也意识到再往下会引申出什么话题,赶忙打了止。

    江浅之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调侃她的小心翼翼,“我像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人吗?都是过去式了,犯不着拿他当个忌讳似的。”

    她撂下筷子合上食盒的盖子,笑得云淡风轻,想打消方微的疑虑。

    都两年多了,就算她说的过去式多少带点嘴硬,但也的确是物是人非了。

    非要说对陆辞渊的感觉,占比最多的恐怕是怨怼,任谁在深陷一片至诚的爱意时被无端抛弃,也会如此吧。

    “那就好。”方微揉了揉她的头顶,动作轻缓得像在抚慰一只小猫。

    过了好半晌她才开口:“我今晚和方燃去‘南宴’吃饭,你你去不去?”

    江浅之一怔,心想方微怕是真当她完全不在乎了,才会提这么个引人发涩的问题。

    她轻轻拍开在发间作乱的手,苦笑着说:“我去干嘛?去当你们电灯泡?”

    再一想,今晚她还和蒋千有约,给的理由也更充分了些。

    说来也巧,蒋千和她很是有缘。

    一年前通过朋友圈发现她们居然都在广江,那时候她兴冲冲的约着江浅之见面。

    当问起经由她手的那张照片上的男主角时,江浅之告知两人已经分手,蒋千失望得“啊”了声,“你们这么般配,我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很久呢。”

    还没等江浅之安慰她,她反倒突然振作起来,大大咧咧地说:“没事,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我拍过的帅哥多得能让你挑花眼,等我帮你物色物色!”

    下午六点下了班,江浅之赶紧打车去了约定的餐厅,也没带伞,任小雪悠闲地飘落。

    路上正值晚高峰,堵得不行。刚到餐厅就发现蒋千已经到了,不光是她,身旁还坐着另一个男人——周尧池。

    江浅之认识,也可以说还算熟,是由蒋千介绍认识的,据说是她与一家公司业务上的往来,合作方安排的接洽人是周尧池,一来二去两人熟络起来。

    江浅之和他见过很多次了,都是蒋千牵桥搭线组的局。

    虽说她看得出蒋千的心思,但周尧池从未挑明过什么,倒显得是她多疑小气了。

    “我来晚了,不好意思啊。”江浅之耸耸肩抖落了肩头残留的雪,在蒋千身旁坐下。

    周尧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抬手在桌侧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轻声说道:“没事,我们也刚到。”

    江浅之接过纸将融在大衣上的湿意按压了几下,随即捏成团攥在手里。

    只是下一秒周尧池就伸出手在她面前摊开,示意她把纸团递过去。

    蒋千满脸磕到了的表情,眉眼带笑地调侃道:“哎哟哎哟,周哥也太体贴了。”

    还不忘询问一下江浅之的意见,“浅之,你说是吧?”

    江浅之浅笑着把东西递出去,游刃有余地附和她道:“你说的都对。”

    周尧池也只是笑了笑,泼了墨的眼眸凝视着江浅之,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她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栽下头直勾勾地着眼前空荡荡的碗筷。

    菜很快就陆陆续续上桌,他们口味都一致的喜淡,桌面上瞧不出什么辣椒的踪迹。

    江浅之是没有异议的,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经常胃痛,慢慢的饮食习惯也被方微纠了过来。

    饭吃了一半蒋千商量着要不要去看电影,最近上映了一部喜剧片,听说口碑很好。

    周尧池抬眼看向江浅之,说道:“我没问题,浅之你呢?”

    “好啊,我来买票吧。”江浅之想去掏手机,结果被周尧池制止了。

    他淡淡说着:“我已经买好了。”

    听他的语气,总感觉哪里怪怪的,江浅之望向蒋千,对方表情果然不对劲。

    都是成年人了,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还不是门清。估计去了电影院,三个人就立马减一了。

    江浅之立马想开口表示今天不太方便,没成想蒋千倏地起身说道:“我去一趟卫生间,你们先吃着啊。”

    一副怕她兴师问罪的模样。

    江浅之无奈地笑了笑,只能给她让位,先放她一马。

    没了热场的人,餐桌上的气氛变得索然无味,周尧池话不多,吃饭又斯文,江浅之不是自来熟的人,也就放任沉默进行下去。

    还没等蒋千回来,江浅之余光看见周尧池忽地抬起头,视线放在她身后,开口叫了声:“陆总。”

    陆总

    两个字听得江浅之心跳慢了半拍,下一瞬就否定了自己的荒唐想法。

    周尧池没起身,淡漠的继续着下一句:“您也来这吃饭?”

    “嗯。”来人低低轻哼,音量不大,但在江浅之身后听得无比清晰。

    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心间,她开始怀疑电视剧里那些死活认不出对方的桥段都是假的。

    不然怎么现在她居然可以只靠一个音节就听出。

    身后的人的确是陆辞渊。

    江浅之全身紧绷,心跳加速,连头也不敢回,她能听出他已经经过了身旁,余光也给她提供了证据。

    刹那间她想起今早的念头,已经输过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

    眼看着陆辞渊的背影出现,缓步走远,他压根没看到她,大概是座椅靠背太高把她完全挡住。

    不见也好,起码不用影响心情。

    但周尧池不如她的愿,他站起身叫住陆辞渊:“陆总,任哥的事……”

    话音刚落,陆辞渊随之转过身来。

    如果说昨晚他的面庞在酒精作用下冲淡了不少,那么此刻江浅之在绝对清醒下,被那张冷淡锐利的脸泼下了盆冰水。

    在冬日是彻骨的冷。

    陆辞渊穿了一件黑色大衣,他一贯偏爱的颜色,衬得他身形修长,顶光将他的轮廓加重加深也更显立体,发丝泛着白光,分明就在眼前,却还是遥不可及。

    他的面无表情在接触到周尧池身后的人时起了不易察觉的裂痕,转瞬又若无其事的合上。

    陆辞渊视线只一秒就收回,微眯着眼瞥着周尧池,沉声说道:“有事工作时间打报告。”

    语气严肃冷冽,好像对他还未补全的话有些不满。

    江浅之不动如山地望着,感受到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息后,垂眸看向眼前的桌角放空。

    分了手不就是陌生人吗?

    视而不见才是两人之间合理的模式。

    蒋千一出卫生间朝他们的餐桌走,就看见那边站着两位身材挺拔养眼的男人。

    再仔细一打量。

    “我靠那不是,照片男主角吗?”她一下就回想起当时在岁城拍到的那个男人,也就是江浅之的前男友——陆辞渊。

    他气质独特得想认错都难,况且那张绝美的照片她欣赏过无数次。

    她从方微那大概听说过一点他们分手的原因,更何况她向来帮亲不帮理,极其护短。

    替好姐妹恶心一下臭男人的想法猛地窜出。

    她快步走去,还未站定,话就脱口而出:

    “浅之,你和周尧池还没去约会啊,电影不是已经快开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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