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狼狈
出租车停在距离盛洲酒店还差百余米的距离，江浅之不是开车来的，自然停不进里面的停车场，付过钱后便下了车。
道旁是显然有专人精心照拂的花圃，看不出品种，但不俗艳。
缓步往前，身旁偶尔驶过一辆辆豪奢的名车。
江浅之低头看了眼自己这一身寡淡的行头，只有些小褶皱设计的白色连衣裙，要多素净有多素净。
她也算是刻意为之，反正无人注意，不如再降低些存在感。
被服务生一路领着来到私人宴会厅，在硕大水晶灯映照下灯烛辉煌的厅内，皆是形形色色却又和谐统一的、光鲜亮丽的人，越过杯觥交错再看陈设与精致餐点，尽显穷奢极侈。
她估摸着江海这些年混得更是风生水起了，只打量宾客也看得出不乏有头有脸的人物。
服务生引着她在大厅右侧靠里的位置落座。
江浅之看着眼前的座椅，不由得失笑。
人分三六九等，坐位自然也有讲究，知晓她身份后给她安排了这个位子，不可能是一个服务生自作主张。
她笑着颔首，大方落座后只用余光扫了圈同桌的人，一张张生面孔看得她快要脸盲，赶紧撤了视线盯着眼前的餐盘。
周遭都熟络地聊着她不感兴趣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聊得体面又有距离感。
宴会还未开始，主角也未登场。
江浅之只得百无聊赖地摸出手机，本想给陆辞渊发个消息，结果看到方微的未读消息。
方微：【有钱人的晚宴长什么样？】
方微：【给我描述描述。】
她懒散着在键盘上敲击了两下，【就这样，没意思，比较想吃路口那家麻辣烫。】
没过一会方微就给她回了话：【猜到了，一会你回来去吃呗？】
江浅之：【行。】
退出和方微的聊天界面，点开置顶，她和陆辞渊的对话还停留在中午互发的午餐照片上，本想给他发的话一时又哽住。
算了，等结束了再给他打电话吧。
没成想过了两分钟和他的对话框就冒出了红点。
小气鬼x100：【吃晚饭了吗？】
江浅之看了眼空荡荡的餐盘，只觉得没胃口，但还是回道：【快了，你呢？】
那头很快发来：【应该也快了，不过怕是吃不饱。】
她勾起唇角，心想这不是巧了。
【我也是，还跟方微约好一会去吃麻辣烫。】
小气鬼x100：【带我一个？】
她挑挑眉，想起之前他的调侃，如法炮制地反问道：【大忙人还有这个闲空吗？】
等了两分钟没见他下文，果然应验了“大忙人”三个字。
刹那间厅内低低耳语汇在一起，泛起一阵躁动，又忽地响起一道豪放的声音，音量大得连她这个边缘人都听见了，“哟，陆总！”
她懒得抬眼去看，视线还盯在手机屏幕上。
“这是……辞渊吧？这一晃眼都多少年没见了。”男声继续打着招呼，只是句中的名字勾得江浅之心头一紧。
她倏地抬头去寻来源，果然看到不远处宴厅大门那道熟悉的身影。
陆辞渊生得矜贵又倨傲，俨然一副贵公子模样，就是随手扔哪个人堆里也是最抓眼的存在。
此时他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疏离客套的应对眼前男人的寒暄。
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同样气场逼人的中年男人，发间虽夹杂着银丝，但仍能看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陆辞渊说的宴会，居然是江海的生日宴？
江浅之一时有些心慌意乱，不知什么心思在作祟，不太想让他看见自己，于是稍微栽了栽头。
但又控制不住的用余光去瞟。
两人就这么让人堵在了门口，大抵是真太久没见，那大嗓门男人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说道：“辞渊跟文丽真像啊。”
聊着聊着他们终于肯挪动位置，被唤着落座在她的斜前方。
不远，也不近。
江浅之透过这一桌总是遮挡的人头，望见他修长冷白的后颈。
望着望着出了神，直到看见他微微低了头。
过了小半会就收到了他的消息：【当然有，一会结束了就去找你。】
她看了看紧攥的手机，又看向他清冷的背影，指尖轻颤着回了个好。
但其实，她现在感觉不太好。
“陆伯！辞渊哥也来啦！”一道甜美的声音同样在她斜前方响起。
江浅之脑中已然是一片空白，哪怕是变了语气，仍能与前几日给她打电话时歇斯底里的声线重合。
悠悠将目光移过去，那张熟悉的脸赫然出现。
陈芙。
不是没想过她会来，但没想到会从她嘴里听见。
陆辞渊的名字。
陈芙今天打扮得娇俏动人，一袭绿色缎面连衣裙将她衬得肤色雪白透亮，巧笑倩兮间揽着裙摆在陆辞渊身旁坐下。
她侧身垂眸与陆辞渊低声交谈，他只是时不时点头，搭在纯白桌布上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懒洋洋地画圈。
“芙芙，你怎么坐这了？”大嗓门男人也同样坐在了他们那一桌，冲着陈芙问道。
从侧边可以看到她唇角的弧度上扬，回答了男人的问题：“我爸说让我坐这，他自己不知道跑哪去了。”
“也好，反正你和辞渊小时候就认识。”男人点了点头，忽地想到什么一般，视线在两人身上徘徊，接着笑道：“我记得文丽还在的时候，可指着芙芙问她当不当自己儿媳妇呢？”
江浅之听见不远处传来的声响，眉心不由得拧巴起来，她将指甲陷入掌心泛起丝丝痛感。
此刻已是一团乱麻的心神还在抓取关键词。
她看不见陆辞渊的表情，更听不见他的回答，只能望着这刺眼的一幕，由他优越的颈线再到陈芙曼妙的身姿。
被灼伤似的收回眼，太阳穴依旧狂跳。
像被人逼着走上了刀山火海，每挪动一步都是直抵骨髓般钻心的疼。
陈芙，又是陈芙。
是不是她将要拥有的一切，最后都会和陈芙扯上关系。
江浅之开始觉得，如果再待下去，她终将站在失控的悬崖边缘。
她想离开这里。
慌忙间她将手机塞回包里，急匆匆地起身，磕磕碰碰的把在地毯上的座椅往后移，然后把希望放在了身后的侧门上。
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只要能出了那道门，就能远离这里该死的一切。
江浅之脚步甚至都有些虚晃，却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往门口赶。
直到距离只剩几步路那么远，突然从门后走出一位端了一壶茶水的服务生。
她一个没留神撞上了他手中的托盘，茶水壶顺着冲撞的力道翻转，顶盖被掀开，擦着她的下裙摆淌下。
纯白的连衣裙晕开一片茶渍，显眼至极。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烫着吧？”服务生手忙脚乱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厅霎时好像安静了几分，江浅之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转头望去，果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其中包括陆辞渊。
她清晰地看见他皱了皱眉，薄唇微张着像下一秒就要喊出她的名字。
“对不起，我没事。”她扭过头，冲着还在耳边询问她情况的服务生说完，头也不回地小跑出了宴会厅。
园林内的风在打湿的裙摆处加深凉意。
她还是忍着不适，快步向前。
“浅浅！”陆辞渊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努力让自己眼角的绯红随着微风消散，即使被他看见，也不会更狼狈。
只是几步路他便赶了上来，拽着了她的手腕，他温热掌心贴在冰冷的肌肤上，却只有那一处在发暖。
“你怎么在这？”陆辞渊转了个向面对她，低声细语地问道。
在看到她裙摆的暗色痕迹时，眸底一沉，“是不是烫到了？”
“没有。”
江浅之说着扭了扭手腕，想甩开他的桎梏，奈何他圈得实在太紧，甚至隐隐发疼。
他突然俯下身，应该是想去查看她腿上的情况，她退了一步并攥住了他想撩开裙摆的手，冷冰冰地说道：“说了没有，只泼在裙子上。”
陆辞渊认真瞧了眼水渍的位置才缓了口气，只是她生硬的话语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他把另一只手也反握过来，又轻声哄问：“你怎么到这来了？”
江浅之掀起眼皮不带一丝情感地望着他，也反问他：“你呢？你怎么在这？”
她的理智好像已经焚烧成灰。
哪怕他说过，他来参加宴会。
她也还是问了这个多余的问题。
陆辞渊想把她往怀里揽，却被她疏远的表情与动作所阻碍，顿了顿才说：“我来……帮别人个忙。”
“是吗？我知道了。”她扯着嘴角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尽量假装成毫不在乎。
因为她深知没什么好质问与生气的。
无非是陆辞渊和陈芙认识。
又无非是陆辞渊的妈妈也很喜欢陈芙。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吗？
她不敢去想陈芙可以抢走一次陈厢西，是不是还可以抢走一次陆辞渊。
“江浅之！你躲着我是吧？”陈芙气喘吁吁的声音从小道拐角传来，下一秒她倩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展现出与方才的明媚截然不同的一面，冲着江浅之恶狠狠骂道：“你为什么要出现在他面前？我费劲心思让他接受我一点，因为你又回到原点。”
“什么意思？”陆辞渊将江浅之往身后拽了拽，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言语冷冽中带着疑惑。
只是他的手未曾松过，无论她如何挣扎。
陈芙目光蓦地定在他们握着的手上，厉声问着：“你们什么关系？”
江浅之觉得心脏上有双无形的大手在收紧，她冷冷望向陆辞渊，等他给一个答复。
“男女朋友关系。”他没有过多停顿便如实将他们的关系说出。
那双大手此刻好像松了松，也只是一瞬。
陈芙弯了几分嘴角，带着戏谑和嘲讽地开口：“难怪，你是害怕我又抢你东西是吧？你放心，只要你以后不出现在他面前”
“陈芙，几年不见你怎么还跟疯狗一样。”
江浅之恢复了一些知觉后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字句间是对她的不屑。
没等她还击，又接着上一句继续说道：“你当年故意资助他，不就是为了让他听你的吗？你这么有能耐，就让他一直听你的，别到现在管不住了就跑出来咬人。”
陈芙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秀气纤细的手高高扬起，在江浅之还没反应过来时，朝她脸上招呼过来。
电光火石间，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只是过了一秒也没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一睁眼，看到的是陆辞渊捏住了陈芙的手腕，顺势狠狠往后一推，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
她瘦弱的身躯往后退了一步。
高跟鞋在粗糙的地面上拖出摩擦声，伴着她不可置信的惊呼。
“陆辞渊，你……”她瞪大一双鹿眼望着那个罪魁祸首，从齿缝中挤出偏哑的低语。
陆辞渊脸上挂着漠然，淡淡瞥着她，像在看什么垃圾一般，说：“陈文的面子在我这还没这么大，赶紧滚。”
语气分明不重，却有警告的意味。
再明显点的话外意思是，别拿你家老子来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