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陷阱
陈芙知道陆辞渊是什么角色,发起狠来连陆政也不给面子。
她紧抿着艳丽的红唇,最后瞪了眼江浅之,恨恨地转身离去。
江浅之听着哒哒的鞋声由近到远,一直被牵引着的思绪略微松懈了一些,抬脚想朝反方向走,却把还牵着她手的陆辞渊也带着一起。
“她说的什么意思?”他跟在她身侧不缓不急地发问,语气比刚刚柔了不止几分。
她埋头只管往前走,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结果他顿了脚步,不肯在挪动半步。
“没什么意思。”被迫停下后她抬眼望向陆辞渊,没有任何表情。
她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好在还能假装。
陆辞渊皱着眉盯着她,低声问道:“说清楚。”
他本就是不笑就显冷厉的人,此刻更是尖锐,看得人呼吸急促只想逃避。
江浅之不想在这里与她僵持,使劲拽了拽他的手,却不敌他的钳制。
她难受得紧,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来自于什么。
就当是无比矫情的患得患失吧。
她冷着声道出缘由,仿佛只是陈述一件别人的事,“当年陈厢西就是因为她的资助所以把我甩了,就这样。”
明显看到陆辞渊一愣时,她的委屈也更甚几分,如潮水般在心间作乱,荡得她心神不定。
“所以呢?”他垂眸,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圈在手腕的手更用力地紧握,像要将她永远禁锢在他的包围圈里。
是不是人总是会在爱的人面前口不对心,江浅之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牵引她,或许是妒意,又或许是恨意。
她弯了嘴角,笑得连眉眼的弧度也加深,故作轻松对他说:“所以,你要是跟她有什么关系就赶快,别耗到最后也把我甩了。”
声音不像是她发出的,而是有个邪恶的小人在操控着她的声带。
说到最后,她还是低了头不敢看他,深吸一口气后,尾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我无所谓,反正没人爱我。”
下一秒她跌入一个朝思暮想的怀抱中,比以往任何一次还要用力。
他用最简单的方法回应了她。
你看,我在爱你。
他在她耳边低喃,声线柔和得能将她僵硬的身体软化,“别说赌气的话,乖。”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无数次被他揉捏过的耳垂上,“廉价的东西才会被抢走,而我只属于你。”
他说得那样真切,像个甜蜜的陷阱,江浅之忍不住探头张望,想义无反顾的投身其中,残存的理智又在告诉她。
她太在意了,太在意就会受伤。
她没给他回应,而后两人再无言语,他牵着她一路回到车上,在昏暗的车内,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直到车开动驶出盛洲,窗外呼呼的风毫不吝啬地灌了进来,将混沌的头脑吹醒一些。
“你回去吧,宴会应该才开始。”江浅之望着窗外成虚影的景象,找回她闷沉沉的声音。
她无关紧要,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应该不能。
陆辞渊目视前方,稳稳当当地开着车,银白月光穿过车窗在他手背上均匀撒下。
他没有片刻犹豫地说道:“不重要。”
等了两秒又还是问出口:“你和江海”
他顿了顿,大概是终于联想到。
江海,江浅之,这沾亲带故的姓。
“他是我爸。”江浅之头轻轻靠着车窗,偏头去看他的侧脸,如愿看到他淡漠的脸上起了涟漪。
他下颌有些紧绷,再开口时带着疑惑,“他不是只有一个”
儿子。
“不重要。”江浅之学着他接住下句,话音一落就不由得失笑,只浅浅的连带着颤动了肩。
笑声轻得快被风声掩过,其中自嘲的情绪也随着消散。
还没等陆辞渊作出反应,他扔在扶手盒上的手机抢先作答,划破这一车的寂静。
他只在转弯的空隙中,极短暂的垂睫扫了一眼,然后说:“帮我关机。”
江浅之看着屏幕上陆政两个大字,猜想是刚刚在厅内见到的那位中年男子,也就是他的父亲。
她没去碰发出声响的手机,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和往常一样,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陆辞渊,你回去吧。”
“我打个车就行,方微还等着我吃麻辣烫呢。”她尾音往上扬,像个没事人一样诱哄他把自己放下车。
“不是说了一起?”陆辞渊扬扬眉反问道,完全没有要停车的意思。
很无赖的做派。
江浅之轻叹口气,阖上眼给黑夜时间,也给自己平静的时间,再睁眼时,话也脱口而出,“让我静一静,行吗?”
她在请求,也相信陆辞渊会接受这样的请求。
只是一瞬,车好像提了速,将她散下的发丝吹得在空中飘晃,缄默良久,陆辞渊才说:“先送你回去。”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让步了。
江浅之低哼,不再看他。
此刻矛盾的情感在纠缠不休。
她会为陆辞渊的妈妈可能会喜欢她而雀跃,却在知晓陈芙不需要想象,就得到过他妈妈的喜欢时,戳中了某条敏感神经。
爱果然会让人变得面目可憎。
或许换了别人,她不会这样失态。
而恰好是陈芙,才勾起她惴惴不安的心。
他们再没有任何交流,一直到她下车,留给陆辞渊一个不会回头的背影。
她大概真的需要静一静,才能继续自如的面对,什么也没做错的陆辞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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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辞渊望着江浅之进了小区,甚至没再看他一眼,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发酵膨胀。
他重新启动车辆,沿着原路提速疾驰。
回到盛洲时晚宴早已开始,他朝原先的座位投去视线,并没发现他想找的人。
“辞渊,你去哪了?”陆政端坐着冲他发问,被他冷眼略过。
扫视一周终于在另一桌坐满女士的餐桌上发现了陈芙的身影。
他径直朝她的方位快步走去,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陈芙显然闪过几分慌乱。
陆辞渊压着愠怒来到她跟前,满身戾气却藏不住,将她逼得微微后仰,红唇张合着支支吾吾问道:“你你干什么?”
“出来。”他果断抛下两个字,见陈芙没有动身的意思,接着沉声问道:“让我在这说?”
陈芙连忙瞟了几眼周围,不少人已经在好奇这边发生了什么,不断张望着。
她捏紧裙侧又无奈放开,只得起身随他步伐出了大厅。
陆辞渊稳而快地走在前面,最后站定在距园林几步远的地方。
转身时那双桃花眼微眯着地盯住陈芙,看她一副受尽委屈的可怜模样,只觉得厌烦。
“离江浅之远点。”他虽压低了声音但威慑力十足,“管好你自己。”
他停顿了片刻,扯了扯嘴角笑得讥讽,“也管好你的狗。”
陈芙听出他是在骂陈厢西,怒意一点即燃,红着双眼驳他:“你也最好别让她再见陈厢西。”
说着也笑了笑,换上云淡风轻的嘴脸说:“你是不知道,她当初有多喜欢他。”
眼前人却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愤然,只是睥睨着她,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情绪:“我知道,别跟我翻旧账,往后你再敢找她——”
后续的话他没说出口,给陈芙还留了点脸面,奈何她听不出,还想激怒他,“你能拿我怎么样?”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
陆辞渊嗤笑一声,微微俯身贴紧她耳边。
若有旁人在,这个姿势看起来无比亲昵暧昧,只有陈芙知道他低语的话,是把剔骨的刀。
刀刃凛寒锋利,甚至涂了见血封喉的毒液。
在陆辞渊转身离去后,她在幽静的小道愣了许久,方才起了身薄汗,现如今竟阵阵发凉。
不光惊讶于他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
还为她和陈文看错了这个表面不问世事的携文太子爷。
陈芙浑浑噩噩的回到宴会上,被妆容掩盖的表面并无起伏,也无人察觉她的不对劲。
直到宴会结束,上了专车后并没有回家,而是让司机去到一个普通小区,门口的门卫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她娴熟的按心中所想的路线,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从包里掏出那把她强抢来的钥匙。
插入,拧转,开门,一气呵成。
一进屋就闻到弥漫在整个房子里的烟酒味,惹得人皱眉咳嗽。
她踩着高跟鞋在瓷砖上发出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来到房间,果然是一团糟。
陈厢西坐在地上松垮地靠着床边,垂下头不省人事的模样看得她压抑的火瞬间升腾。
陈芙用鞋尖踢了踢他翘起的膝盖,没有任何反应。
冷哼一声后她开口道:“给我滚回公司上班。”
他已经好些日子没去过公司,每天不是窝在家里喝酒就是睡觉,自甘堕落得彻底。
“就为了个江浅之?”她也不顾体面地蹲下,却依旧看不清陈厢西埋阴影处的脸。
等了一会他缓缓出声,声音嘶哑得厉害,“和她没关系。”
“你不用为她说话,反正已经有人替她出头了。”陈芙含着莫名的笑意说着,又补充道:“你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吗?”
见他不回话,她自顾自的继续说:“陆辞渊,没接管家业,靠自己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太子爷。”
她嘲讽地看着眼前这个颓唐的男人,想到陆辞渊说的一句话,更不留情地说着:“你呢?一个乡里走出来的穷学生,要靠我家赏饭的狗。”
陈厢西听完忽地大笑起来,可声线过于低哑,到最后成了一连串咳嗽,他慢悠悠地抬头,眼底是一片猩红。
“陈芙,我特别感谢你,感谢你爸,资助我读书,出钱给我妈看病,就连我他妈找份工作,居然都是你家的公司。”
他停顿了两秒,将口中的血腥味咽下,平日里的温润荡然无存,像从地底爬出的厉鬼,凄厉又绝望地问:“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把命给你,你要不要?”
陈芙从未见过他此刻的样子,像是只要她应声好,他下一秒就可以真把命丢了。
她慌忙跪下去拉他的手,握在手里的冰凉触感让她心头一惊,再仔细一看,他额间满是冷汗,脸上白得吓人。
“我只是想你喜欢我一点,有这么难吗?”霎时她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止不住往下淌。
陈厢西甚至连推开她的力气也没有,只是稍稍后撤了一丁点,又无力地垂下。
这晚,留在陈芙脑海中的,只有陈厢西那张了无生气的脸,和救护车的警笛声。
她紧攥着的手,仿佛下一秒就要如流沙般消逝。
无论她如何呼喊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