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珍视
“不管怎么说,携文也是你妈的心血,都知道你我不和,从我病了开始多少人虎视眈眈望着,你同我去一趟,破了我后继无人的传言,往后的事,再看。”陆政言辞恳切,甚至算得上恳求。
是了,那日在医院,他也恍若枯树般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陆辞渊深知他像陆政,从他们口中听到如此语气比登天还难。
抵不住病痛与衰老的人,估计是真怕了。
他也在犹豫,不为别的,只为携文集团的文,以他母亲文丽的名字命名。
“就这一次。”
他将搭在一旁的手收回,直起身后转向亮堂的酒店客厅,光柔和洒向他的正脸,情绪却还是晦暗不明。
只是漠然的给了陆政一个满意的答复。
以后也能拿这一次堵住他的嘴,何乐而不为。
“行,你只用到场就行,其他不用准备。”陆政不放心,再交代了两句,怕自己这不怎么熟的儿子弄出什么幺蛾子。
陆辞渊本来也没这打算。
于是没再理他,直接挂断了电话,留给他冰冷无情的忙音。
他突然发觉陆政是真的老了,他在有着勃勃野心的年龄一心扑在事业上,不管不顾的往前冲,说得倒是好听,为给他们娘俩创造更好的条件。
每日早出,又醉醺醺的晚归,连轴转到一身病痛。
一路爬到如今这个地位,到最后连可以共享荣华富贵的人都寥寥无几。
可怜又可恨。
不知他是否也会后悔,在那个难遇的雨夜,拨出那几通电话。
-
江浅之从浴室出来时,看见陆辞渊还站在阳台外边,倚靠着栏杆偏着头,像在晃神。
他周身皆是微弱的光亮在萦绕,却没有一束聚焦于他。
她悄然走上前,只差几步好像也还没被发现,正当想去拽他的手,把他拽进光亮中时,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
“洗完了?”
下一秒回过头来,还略带潮湿的发梢乖顺的往下耷拉,眼神中的淡漠莫名让人升起一种保护欲。
江浅之讪讪收回手,回他:“嗯,怎么不进去?冷气都跑出来了。”
“烟瘾犯了,怎么办?”陆辞渊忽地含着笑盯着她,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她仔细想了想自己有没有犯烟瘾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她也就偶尔压力大会抽,说戒烟都说重了。
不过听说吃糖好像可以缓解,立马说道:“我有糖,你等我会。”
她一路小跑着去包里拿糖,还是之前陆辞渊在ktv给她的那种,她觉得好吃,后来又去买了一大包。
她直接把带的几十颗全捧手心里,回到阳台后放在小茶几上。
“改行做糖果批发商了?”陆辞渊望着她那一堆糖笑道。
江浅之没搭他的调侃,直接拆了一颗的包装投喂进他嘴里,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他嘴唇。
心头一紧,迅速收回。
陆辞渊含着糖满脸玩味地望着她。
她被盯得发热,只好转身又拿起一颗,正要撕开透明小袋,倏地被他一把抢过去,指间变得空落落的。
“抢我糖干什么?”她皱着眉看被他捏在手里的糖,有些不满地问道。
“吃两颗太腻。”陆辞渊懒洋洋地抛下这几个字,江浅之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没等她想明白,忽然被他拽进怀里。
一个将会是葡萄味的吻落下。
他今天吻得有些着急,唇齿间发出硬糖的碰撞声,甜意蔓延进两人的口腔,他们在品味同一份甜蜜。
江浅之感觉出他的不对劲,想努力给他回应,哪怕不那么娴熟。
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他微微往后退了些,她以为是她吻技太差,喘息着学他的样子退了一步,又羞又恼地低下头想回客厅。
刚侧了半个身子,突然被他横抱起,江浅之手不自觉地勾住了他的脖子,问道:“你干嘛?”
陆辞渊没回答她,只是将她抱回了沙发上。
舌尖相触的那一刻,他们闭着眼,却仿佛可以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心跳与滔天爱意。
一吻结束,他才安分的把她搂在怀里,呼吸间胸膛的起伏在宣告方才的动情。
“真可惜。”这话从陆辞渊嘴里说出来,听在她耳中有些莫名,她转头去看他的表情,却被他用下巴抵住头转动不得。
“可惜什么?”江浅之只好给视线随意找了个落脚点,闷声问道。
陆辞渊浅浅笑着,却不像真的,“我妈要是见了你,一定喜欢得紧。”
她一下就听出来他的落寞,再一联想房间里的照片,多多少少能猜到他的母亲应该已经去世了。
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好紧紧握着他,十指紧扣,互相汲取些温暖。
同时心头也泛起一阵涩意,像冥冥之中,她跨过时间甚至跨过生命,得知了自己多了几分被喜欢的雀跃。
除了奶奶,好像也没有别的长辈喜欢她,这种感觉过于奇妙,奇妙到她想再确认,“真的吗?”
“嗯。”陆辞渊低低应下,补充道:“我喜欢的,她也会喜欢,何况你这么好。”
江浅之没再说话,可没过一会,她看见一滴晶莹的水珠在他的手背晕开,慌乱中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擦,还没触碰到那湿意,就被他扶着肩膀转过身去。
“怎么了?”陆辞渊用手为她拭去还挂在下眼睑的眼泪,轻声问她。
“就是觉得,你妈妈肯定是非常好的人。”她忍住想继续淌出的泪,扯着嘴角笑了笑。
空洞的心被填上一小块,暖烘烘的。
那些被拒之门外,被看作多余的画面在其他区域一一闪过。
被人喜欢,被人珍视,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陆辞渊注视她良久,低头在她额头留下一个轻柔的吻,“早知道就不说这个,还把我们浅浅惹哭了。”
他湿热的气息还打在吻过的地方,江浅之垂睫盯着他修长的脖颈,摇了摇头。
想要掩饰什么一般,坐起身与他平视,然后靠近吻了下去。
江浅之觉得,自己好像完蛋了。
她想留住这两份喜欢,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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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广江已经是六月十三号晚。
江浅之回了她和方微住的小区,她还不打算搬去陆辞渊那,只和他说休息的时候会过去住住,他笑着说好。
一进门就发现客厅连灯也没开,只有电视闪着微弱的光。
再定睛一看,方微窝在沙发看恐怖片呢,大屏上的血淋淋的画面看得有些生理不适,她赶忙把视线挪开。
方微见她回来了,嘴里不知含着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冲她说:“度蜜月舍得回来了?”
“你这张嘴,得叫方燃堵住才好。”江浅之说着把拎着的小皮箱往房中间一扔,不管不顾地瘫倒在沙发上,身心一下放松起来。
外出一周回来,还有点想她,于是侧过身子靠在她肩头,眯着眼偷看正放着的恐怖片。
“得了吧,你们一走,我们忙得跟狗似的,哪有时间约会。”方微稍微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
“那给你放个假?”江浅之也有些歉意,直截了当说道。
方微拍了拍她搭在膝盖处的手,满不在乎地说:“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她们的确是从不计较什么,两人笑了笑,又一起看着同一处画面。
“对了,陈芙组织了个同学聚会。”看着看着方微突然出声,提及陈芙二字的时候有些冷冰。
自从江浅之和她说过陈芙在背后搞的鬼后,本就看她不爽的情绪又多了几分。
江浅之一愣,猜想陈芙不会是为了见她故意摆了个鸿门宴吧?
倒是很闲,为了个男人,真不至于。
“不去,她想方设法要见我呢,不知道最近抽了什么疯,给我打电话发短信,我没理她。”她也说出这些天陈芙对她的骚扰。
听得方微冒火气,话里都带了怒意,“还为了陈厢西那点破事啊?你不就和他碰见过几次,想干嘛,找你算账?”
“谁知道她。”江浅之望着一席白衣的女鬼正狰狞爬行,有点犯恶心,倏地起了身。
“我去洗澡了,你帮我回了吧,我不会去的。”说完拖着凉鞋拎上箱子往房里走。
听见方微淡淡说:“正好,我也不想去。”
回来后的几天,江浅之也重新投入店内运转,说不上很忙,但总是断断续续的有事。
陆辞渊同样,两人一连好几天没见,只在微信上发些腻歪的话。
这天周五,江浅之刚从店里回去,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给陆辞渊发了个消息。
江浅之:【在干嘛?】
等了几分钟也没见他回复,只能无聊的刷刷手机,满屏都是些新闻八卦,一看就忘了时间,知道上方弹出他的消息,才赶紧点开。
小气鬼x100:【应酬呢。】
江浅之联想到他的酒量,听方燃说好得过分,反正不是她这种小菜鸟能比的,但还是交代他:【少喝点酒。】
没过几秒就有了回复,简短的两个字:【遵命。】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转过身把自己埋在空调被里,用手肘撑在床上,捧着手机接着问道:【你周日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那头又恢复了迟缓的速度,过了好一阵才回她:【白天还有事要忙,晚上也要参加一个宴会,周一行不行?】
江浅之想了想周一的安排,好像也有空闲,就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知道他在忙,也没继续话题。
重新刷她的手机消遣时间。
霎时有电话进来,屏幕显示着一个字。
爸。
她拧着眉用最快的时间思索江海找她能是什么事,手指在接通键犹豫了两秒,还是将绿色滑到底。
“喂,爸。”她的声音在漆黑一片的房间格外突兀,即沙哑也发涩。
“浅之,后天来盛洲吃个晚饭。”那头威严得毫无感情的声音不容置疑,仿佛这只是个通知。
江浅之努力理解他的用意,但还是无法猜出所为何事,“有什么事吗?”
“我生日宴。”
江海倒是没对她不记得他的生日有什么不满,只淡淡撂下四个字后,就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发亮的屏幕,翻看了一下日历,上面标注的江海的生日,的确是后天。
从前她也就是当天给他发个生日快乐,偶尔还收不到回复,这次怎么还请她去生日宴。
总觉得不对劲,但也具体不到哪方面。
算了,既然在盛洲,那就不算家宴,以他的人脉,去的人不会少,到时候没人会注意到她。
去了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