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氧气
来原阳的第三天，下了场暴雨。
窗外的雨滴沿着它们命定的轨迹下坠，如甘霖般化开夏日的闷热。
天气预报本没有雨，但夏天总是不循规蹈矩的。
江浅之站在窗边看着阴沉的天出神，在想昨晚陈芙发来的短信。
陈芙想和她见面。
她知道她想干什么，无非是聊陈厢西的事，倒是没脸没皮。
说起来，她们曾经还算是朋友，江海与陈芙的父亲陈文是多年的合作对象，在江海还没和万鹤梅离婚时，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偶尔还会见见面。
后来江海和万鹤梅离婚，两人彻底没了联系，直到大学的时候再见，认出彼此后，她们的关系就变得密切起来。
如果没有陈厢西，她们应该可以继续这样的关系。
但人生往往没有如果，结果就是，她耍了心机，让陈文资助陈厢西，把他捆在身边。
现如今江浅之已经释怀，可陈芙却依旧守着一个偷来的人，小心翼翼。
所以她没有理会那条短信。
“想什么呢？”忽地有双手从背后将她环住，清瘦的后背贴住他的胸膛，抚平她心中随着雨声生出的躁动。
“在想，这雨怎么说下就下。”她说着低下头，看着在她腰间交错的手，骨感中透着青筋。
陆辞渊搂得更紧了几分，蹭了蹭她的肩头，说道：没事，不耽误。”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一场livehouse，时间在晚上八点。
等到晚上出门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只淅淅沥沥的发出些并不聒噪的声响。
他们从出门到打车再到目的地，一路上都是陆辞渊给她撑着伞，重心总是朝她的方向偏移，又被她握着手扶正。
因为来得太晚，江浅之发现他们已经在队伍的末尾。
对于对嘉宾并不熟悉的人来说，在后排充当听个响的观众也正常。
里边的冷气开得很足，丝丝凉意穿过她的手臂往单薄的衬衣里绕。
不过人这么多，一会开唱立马就会升温。
陆辞渊握着她的手专心看着她，问：“冷吗？”
“还好，一会就热起来了。”她笑了笑，学着眼前一对小情侣的样晃了晃他们紧握的手。
很快有歌手出场，前排的观众所有的等待化作一条被点燃的引线，为台上聚光灯下的人沸腾欢呼。
那是一位妖艳漂亮的女生，极有个性的穿着外加拽痞的表情，一出现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江浅之在这场演出的信息上看到过她，叫庆烛，很独特好听的名字。
“先给大家热个场，唱首《氧气》。”庆烛攥着话筒说道，她声线磁性，人也是话不多的类型，说完这句下一秒就响起伴奏。
她身后的大屏也变作黑色一片，随着她开口，出现一行行歌词。
[愿爱化作氧气
缠绕进你我身体
共存共眠共享记忆
需要彼此
不停下无休止]
观众像是对这首歌很是熟悉，跟着轻轻哼唱，庆烛也抬手往下摇晃，略带沙哑的嗓音往外吐出字句，像流得有些湍急的河。
江浅之情不自禁的跟着人潮伸出右手轻轻左右摇摆着。
随着歌曲的高潮部分到来，场内的氛围开始热切，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合唱，将他们推进汹涌的音浪中。
她偏头去看陆辞渊，他们默契十足同时转向对方，在人潮末尾化身歌词中的献爱者。
他明亮动容的眼眸在此刻无比清晰，甚至能看出其中她的身影，又或许是，他原本就满眼都是她。
台上忽地在肆意大喊，“尽情去爱吧。”
欢呼声陡然又提升了一个度，陆辞渊勾起嘴唇俯身贴近她耳边，气息萦绕着带起一阵发痒。
“看前面——”欢呼声不绝于耳，他顿了顿，等到声音稍微小了一些，才拾回玩味继续说道，“有人在接吻。”
江浅之顺着他的话看去，前面的小情侣果然已经开始忘情的亲吻，甚至可以听到他们唇齿相接的啧啧水声。
在这样充满爱的一首歌里。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叫她看别人接吻是什么意思。
直到愣了好一会，他直起身，视线交缠时好像看出了丝丝情愫。
“不行”她赶紧低下头生怕面前的人来个效仿。
陆辞渊嗤笑着抬手撑起她栽下的头，说道：“好了，知道你害羞。”
江浅之瞬间松了口气，想转移注意力所以把目光重新锁定在台上，结果耳边又响起他低哑得几近呢喃的声音：
“我们回去再亲。”
她浑身一僵，努力忽略由他而来的灼热。
突然想给自己找点其他事做，于是她举起手机对准台上的庆烛。
她正踩着舞台边沿的音响唱着最后的高潮，由内而外散发着张扬不羁。
只是举着举着，江浅之的手逐渐偏移，镜头中出现了属于她的身影。
她看着手机屏幕中的陆辞渊，正盯着台上显现的歌词，因为不少人遮挡而微扬着下巴。
“陆辞渊。”她轻轻唤了声。
一首歌结束，场内霎时安静了不少，只剩人群中的各种纷乱对话。
所以下一秒就等来了他的正脸入画。
他漫不经心地弯了唇角，懒散地开口问道：“拍我干嘛？”
“之前看烟花的时候，你不也拍了我吗？”江浅之眉眼弯弯冲着他，勾起他对那个视频的回忆，接着说：“你那时候是不是故意拍我？”
“嗯。”他浅浅地应下一声，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诉说着他的爱意。
霎时江浅之想让他成为自己公之于众的秘密，她停了录制，切换成了拍照的模式。
“我能不能和你拍个合照啊？”她再靠近他半步，两人已到了密不可分的地步，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舒缓情歌。
“想干嘛？”陆辞渊盯着她那张精致小脸挪不开目光。
江浅之看着手机屏幕中的他，想起身边人总会在爱到最浓烈时宣告不再单身，她也想如此。
不是说，正大光明的恋爱，就是让大家都知道吗？
“想发朋友圈。”她淡淡说出自己的真实所想。
“想发就发，怎么拍？”陆辞渊对她的要求总是有求必应，弯下身子凑近手机后置摄像头，屏幕中出现他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
江浅之不是个喜欢露脸的人，她勾住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说：“就拍个牵手照吧。”
他们就如同许许多多的情侣一般，拍了张牵手照，附带一张这场livehouse里的歌词。
[爱是不可或缺的氧气]
-
他们回到酒店已经接近十二点，江浅之靠在沙发上点开朋友圈，不少人都给她点了赞表示祝福，还有小部分人在问是何方神圣。
方微：【别秀了，蜜月度得差不多了吧？】
小李：【浅之姐你总算承认了，不过这也看不见人啊？】
陈青文：【恭喜。】
方燃回复方微：【你也想度？】
方微回复方燃：【滚。】
看着看着发现点赞的人里出现了一个特别陌生的名字，连带着头像也陌生。
江浅之点进去查看，无非是广江本地的地址，名字也只是一个句号，头像更是平平无奇的风景照。
她点进对话框，发现没有任何聊天记录，也许是某个忘了备注的人吧，她想。
过了几分钟后，她收到一条消息。
方燃：【嫂子，你帮我找一下老陆吧，他死活不回我消息，我快被信息轰炸了。】
江浅之疑惑地看着这几行字，再看了看亮起的浴室灯，给他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怎么了？】
方燃很快回她：【他家里的事，他应该是把我屏蔽了。】
这时陆辞渊正好从浴室走出，雾气环绕在他的身侧，很快散去，松垮的浴袍里若隐若现的线条看得人浮想联翩。
她赶紧稳住心神，把视线移到他的脸上，说道：“方燃给我发消息了，说让你联系一下他。”
他一听到这句话立马变了脸色，原本的闲散转瞬变作不耐烦。
他走过去从沙发上拿起手机，顺便用带着湿意的手摸了摸她的脸，“去洗澡吧，我给他回个电话。”
江浅之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想她听到什么，于是应了声好，就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谁都会有些自己的秘密，她的好奇心并没有这么重。
陆辞渊点开方燃的聊天框，看他发来的一连串消息，这些天都被他全数忽略。
等到浴室传来了水声，他才出了阳台，依靠在栏杆一角给方燃回了电话。
一接通方燃言语中就是压抑不住的欣喜：“我靠，还是得和嫂子说啊！”
陆辞渊手顺势搭在栏杆上，冷声道：“谁让你给她发消息的？”
方燃立马焦急地解释：“我就和她说了是你家里的事，我不找她就找不到你，你说我能怎么办。”
他顿了顿，见陆辞渊不说话，又连珠炮一般继续说：“你可以不接你爸的电话，但我好歹是晚辈，他让我告诉你，生日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没得商量，他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趁着这个机会你去露个面，不然商场上的关系维系不住，可就……”
方燃深知他话说重了，虽然原话就是如此，可陆辞渊如此心性，不可能吃这一套。
只得又往回找补，道：“陆叔还说，当年他和你妈妈白手起家，一步步做到如今这个位置，现在你不接手携文，往后交给了外人，白费的也有你妈一份心血。”
陆辞渊听到从他口中吐出的敏感词汇，恨不能回广江和陆政当面把这事掰开揉碎了。
思绪被绕得带了怒意，想掏口袋抽根烟，却发现他已经很久没在身上带过烟了。
“老陆，你别让我为难。”电话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为良久的沉默而唉声。
他俯视着映上万千灯火的江水，只淡淡说了句：“知道了，我直接跟陆政谈。”
电话挂断，他回头看向水声依旧的浴室，顺手拨通了陆政的电话。
“携文我不会接手。”陆辞渊开门见山的把话挑明，等了两秒不见人答话，抬手就想挂断。
“辞渊，这多年了，你何必再记恨我。”那头声线发颤，亦有饱经沧桑后的深沉。
陆辞渊紧了紧攥成拳的手，正色厉声道：“我只是不想最后和你一样，落得个妻离子散的下场。”
为了集团，为了事业，可以将家庭亲人抛之脑后的无情商人，他不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