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危机
冉珏拄在桌上的指尖，因为用力而白到近乎透明，素颜而来的脸上也是相同的苍白，她咬紧唇内嫩肉，不许自己逃离，甚至连颤抖都不允许。
她举了举手里的东西。同样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做过，不然我不会因为看到这个而这么惊讶。”
“你认为我会凭借这个认定你是无辜的？你或许是认为我拿不到黎世雄要报告的这份材料呢？毕竟，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啊冉秘书！”黎宇阳仰在椅子上，纤长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击，薄唇因为克制着怒气显得更为绝情。
“我会调查清楚。”冉珏依旧在尽力维持平静。
黎宇阳轻轻嗤笑了一声：“调查？冉秘书，事实上，我也想认为你是无辜的。在这两周我一直在用心观察你，认为你虽然过于谨慎保守，但还算是个合格的秘书，甚至昨晚加班的时候，我还会赞叹于你的优秀与拼搏，可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这是你7点过发给我的最新版本吧？你想说什么呢？是我的邮箱坏了吗？可能吗？还是我电脑被植入了木马？我唯恐我自己学业不精，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让公司的工程师和第三方公司都来看过，没有找出任何问题。除非是外面这间办公室的其他人在我上午收了邮件后，趁我短暂离开办公室的时候……”
“黎先生……”相处10多天来，冉珏第一次打断了黎宇阳说话，她望着他，眼前生出一片模糊，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蠢蠢欲动的泪水，低声祈求，“请不要说了……”
黎宇阳没有因为她的泫然欲泣而生出一丝心软，快而冷厉地道：“是没什么好说了，这样重大的错误，我保留追究你责任的权利，现在请你立即离开。”
冉珏很想转身就走，她进入黎氏工作已经是第八年，从来没有在人品和能力上遭受过这样的侮辱与质疑。
她愤怒，她委屈。但她知道，她无法解释眼前的问题。
不管是哪里出了篓子，眼前两份一模一样的材料足已指证她的责任与错误，她有职业素养，她得解决问题，而不是逃避哭泣。
她深而缓的呼吸，明明脸色和身形都已脆弱地不堪一击，水汽氤氲的眼中偏偏折射出不服输的光芒：“黎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可以吗？”
“你已经被停职了，以什么身份来问我问题。”
黎宇阳话语如刀，冉珏却更为冷静：“就当我离开前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您也可以不回答，我保证同样离开，不让您烦心。”
黎宇阳看着她，仿佛在思索与审视什么，隔了会儿，手才从桌面抬起，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想问这份材料您是从哪里拿到的？”冉珏说着，手指在封面黎世雄名字上划了一划。
黎宇阳闻言，挑了下眉，唇边也出现些愉悦的情绪，似乎是自得：“黎世雄给我说筹备组同意加这个议题，我就去找袁董事长要了，前几天刚托黎世雄的福与他见过。黎世雄发给他看了，他很满意。”
冉珏追问：“他没有疑惑您同黎总一个公司的，却要去找他要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冉秘书，”黎宇阳说完，似乎是对冉珏拄在他办公桌上一脸执着的样子有些无奈，这才说，“我不同意黎世雄这样做，他说筹备组同意了，我说那看下他讲的内容好学习一下，他说我还不是董事会成员，理论上无权干涉公司经营，需要征求筹备组组长的同意，让我自己去联系，还有其他问题吗？冉秘书？”
冉珏抿唇，缓缓摇头，从黎宇阳办公桌前直起身，坚定地道：“谢谢黎先生，我会想办法弥补的。”
说完似乎是害怕黎宇阳再说什么讽刺的话，她快速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门口林正关切地迎上来，陈守明几人也停下手中的忙碌，站起了身。冉珏忽然又有些想哭，她舒出口长气，稳住情绪，方才若无其事拍了拍林正的肩，又环视办公室所有人：“明天很重要，不要想其他杂事，好好干。”
林正想说些什么，冉珏却已经匆忙地离开了办公室。
快速摁电梯下行键的时候，她有些绷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直直往下坠，她低着头，忍住哽咽的声音，不断地在内心给自己打气，现在不是她能垮的时候。
很庆幸高层专用的电梯没有任何人打扰，她下到地下停车场，一边钻进车子，一边给祝思然打电话：“我要征用你的办公室。”
“好，你开车注意安全。”祝思然听出她状态不对，于是到了自己办公大楼的地下停车场等她。
见到冉珏的时候，祝思然不自主地皱眉。
素颜，眼睛通红，脸毫无血色，颊边的头发被泪水打湿黏在脸颊，一种快要被击垮的落魄。
但偏偏眼神锐利，像是马上要上阵杀敌。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才不该让你自己开车过来，”祝思然给了她一个拥抱，却十分懂她地没有在安慰上浪费时间，快速放开后与她一起往办公楼走去，“是黎氏出内奸了？”
“我就是内奸，”冉珏轻轻嗤了一声，手捏紧又放开，再望向自己的好朋友，“思然，你帮我两个忙，一个是以祝氏的名义再去帮我打点下明天去发布会的记者，这笔钱我后面还给你……”
“要还也得黎……氏还，让你私人给不叫个事儿，”祝思然打断了她，敏锐地没提黎宇阳的名字，“另一件呢？”
“第二件事，帮我查下陈琪j行的尾号6119的账户，我要他这个账户全部的资金往来。”冉珏的笑容越发惨白，有些无力地靠在电梯内壁。
其实或许都不必要查，但她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好奇自己的枕边人会为了多少钱，而背叛她。
祝思然听到陈琪的名字就又皱起长眉，但依旧没有深问：“我马上安排。”
冉珏摇了摇头：“也不必要马上，明天的一切结束后再告诉我结果吧。”
祝思然没有忍住，再给了冉珏一个拥抱，这一次，冉珏依旧没有回抱她，只是在她肩膀靠了不过一瞬，就往后撤了一步：“明天我要好好抱抱你，今天我不想再花力气在哭泣上了。”
祝思然给冉珏准备了一个独立的办公室，又让员工从食堂帮忙打包了简餐，送来了咖啡。
冉珏没吃几口就放下了，转而投进了工作状态。
现在另外找转型方案肯定来不及了，大股东们都是些人精，更是多数都属一个行业，是容不得随意糊弄的。
何况再提出另一个完全不同方向的方案，把内讧直接放在股东们面前，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冉珏干脆升华了主题，围绕理想和情怀，直击环保大概念，一方面说黎世雄做的方案是与他商量过后才有的主意，认领功劳；另一方面强调企业转型的责任与担当，以及在绿色发展道路上抢占先机的前瞻性与必要性。
这些在黎世雄偷走的那版汇报里，只在面临困境里有只言片语。
具体承办人讲要做什么，该怎么做；更重要的大老板做强调，说必须要做，也是一种身份的体现。
既然黎世雄自己要去做马前卒，那黎宇阳也不必谦虚。
ppt架构搭好后，冉珏又将精力转向稿子。
凌晨一点，两点，三点……
冉珏有些精疲力竭了，再来做机械性地调ppt动画与细节。
不知不觉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擦出鱼肚白，冉珏终于搞定了一切。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将ppt、讲稿一起发到了黎宇阳邮箱。
邮件的标题是：planb。
点击发送后，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沙发上沉睡着的祝思然，心里柔软至极。
有时候冉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事事要追求极致，可当真的做完一件大事之后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却能让之前委屈着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让她兴奋又愉悦。
而且如果不那么事事认真，她如何站在现在的位置，与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祝思然成为朋友呢？
仿佛是感受到她的视线胶着，祝思然缓缓睁开了眼睛，与她对视一会儿后，坐起身，半眯着妩媚的眼睛笑道：“这么慈爱看着我干啥？我恍惚间还以为是我妈在看着我睡觉……”
“……我谢谢你，”冉珏呵呵干笑两声，转过头喝了两口牛奶，又道，“你醒了也好，快回去收拾自己，别忘了你今天在很多人心中都是未来的董事长夫人。”
“你不跟我一起？”祝思然挑眉，视线夸张地上下打量她一圈，啧啧几下，“昨天还可以说你脸色白的透明，我见犹怜，这一个大夜再一熬下来，你简直就是面黄肌瘦，惨不忍睹。”
“我今天不过去了，”冉珏摇了摇头，“我已经尽了人事，结果好坏都与我无关了，先睡一觉再说其他。”
“去我家睡不是正好？我就在这附近有个公寓，有电脑有电视，你睡醒了还可以看记者会的直播。”
冉珏想了想，没再跟祝思然客气。
到了之后祝思然先洗澡化妆，又选了一身暗粉色的西装套装，衬得她更是明艳又不失端庄。出门之前，祝思然径直给冉珏找出了自己的助眠药片。
冉珏感慨祝思然的体贴。
在这个时候，她没有对冉珏的遭遇刨根问底，却把自己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给了冉珏。
冉珏没有吃药，她放纵着自己熬过了困劲的兴奋神经，在她洗完澡躺在被窝里的时候，拿着祝思然床头的电子闹钟，盯着时间在脑海里推算着股东大会的进程。
10点半的时候，祝思然给她发微信：“黎世雄讲完了，效果不错，股东们给了高度认可，不过也是基于你的功劳，他演讲本领一般，肯定还没讲出精髓。”
冉珏笑着回她：“你昨天背着我打听了？”
“就知道你睡不着。你那个样子，我能不问吗？何况整个黎氏都传遍了，说你投靠黎世雄被黎宇阳赶走了，怕是我不问都有人给我说。”
“那你昨天见我还在为黎宇阳瞎忙活居然没骂我？”
“你又不是第一天这么认死理，骂你能骂醒才怪了。”
冉珏还没回，祝思然又道：“该黎宇阳了。”
随着发过一张黎宇阳的照片。
他今天选了银灰色的西装，在灯光下，隐约泛起低调又不容忽视的光芒，配合修长挺拔的身姿，为他的英俊添上几分令人臣服的矜贵。
冉珏放大了图片，看清了他背后大屏幕上的ppt的标题：数智引领，联动未来——用两年时间再造一个智慧黎氏
与她传给他的内容半分联系都无。
原来他也有plan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