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外人
当晚，祝思然约冉珏见面。
两人都是加班狂魔，所以很少约晚饭，而常约在酒吧。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的祝思然，在夜场也是如鱼得水。
她生的媚，换一件勾勒身材的裙子，就是整个酒吧最吸睛的焦点，倒是把清水白菜一样的冉珏比对的失了色。
她也劝冉珏到了这种地方就换个风格，但冉珏很固执，她本质上是个有夫之妇，不敢乱了分寸。
“你就是个无趣的乖乖女。”祝思然横着眼波对冉珏下过这样的结论。
冉珏却找了个很好的借口：“别人都以为我是你带来的秘书，就会认定你非富即贵、高不可攀，可以帮你自动淘汰一些质量低劣的男人，节约你宝贵的时间。”
祝思然白她一眼，却承了她的“人情”。
两人交好的原因很戏剧化。
祝思然刚硕士毕业回国进公司的时候，来黎氏谈生意，却赶上了生理期因作息紊乱而突然提前一周多，下车刚走几步就有所发现，偏生穿着白色套裙，赶紧顿步让助理打电话叫司机回来。这头电话还没拨出去，还在销售部当总监助理的冉珏就已经同总监一起来门口迎接。
当时的销售部总监是现在副总经理之一的王苇，性格开朗、嗓门极大，多远就开始招呼：“是祝总吧，你好你好。”然后便是几步小跑上前握手。
祝思然也还不如现在这般处事老辣，只能敛了表情，同王苇握手：“王总客气了，还亲自下来迎接。”
“应该的，来接祝总是我的荣幸，早就听说祝总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还得好好向祝总请教一番……”
王苇话说的分明很漂亮，可冉珏却敏锐地从受众祝思然脸上看出了不耐烦，却又不像是对“商业互吹”的厌恶。
冉珏再看了看祝思然旁边捏着手机正踟蹰着不知如何是好的男助理，认为肯定另有隐情，在王苇引着祝思然往前面走的时候，悄悄问了祝思然助理什么情况。
助理压低声音，迟疑许久才道明缘由，并补上一句：“祝总不想让你们的人知道，我刚说给你们打电话说会迟到，让司机掉头回来接我们，你们就下来了。”
冉珏表示理解，根据之前看过的资料，祝思然新回祝氏，性格好强，偏偏父亲重男轻女，上面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压着，这次回国也只得了一个总监，肯定是想迅速干出一番成绩来证明自己的。如果第一次来最大的供应商这里就丢了丑，该是决不能容忍的事。
而眼前更糟糕的是，祝思然的白裙子已经开始隐隐透出浸润开的嫣红。
冉珏忙给助理说：“快喊住你老板，说公司里出了急事让她回去处理。再让她打几个喷嚏，你在她转身之前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好！”
助理也是反应过来，疾走两步，把手机握在手里，一幅才接完电话的模样，附耳祝思然，将冉珏教的转告给她。
祝思然狂打两个喷嚏，助理慌忙披衣服，冉珏却忽地发现男助理的西服后面开了中叉，祝思然个子又高，下缘竟是没能完全挡住……她这个高度能看到，矮胖子王苇也能看到……
连忙自己冲上前，脱下身上的风衣：“外面还冷，也不能让冯助理受冻，祝总先穿我的吧，反正我待在空调房里，都还好。”
祝思然回头看她一眼，将西装还给了助理，转而披上了她的风衣，低声道了句：“谢谢。”
冉珏笑的真诚：“祝总您才从南半球回来，适应天气也要段时间，多注意身体呀。”
祝思然更深地看了看她，唇角弯出好看的弧度，转回头对王苇接连道歉，便与助理一起走了。
晚两个小时再来时，她换了一套稍厚的衣服，谈完事临走，他的助理提前下楼拿上来她送冉珏的礼物，是一件新的长款风衣，最出名的风衣牌子，里面还藏着一张卡片，上面是她的电话和一句话：“看上你了，过来跟我。”
冉珏第一次被挖墙脚，开心了好久。
但她不喜变动，在黎氏本来也颇受器重，顺风顺水的，更不想参与祝思然和她哥哥之间的复杂斗争，便只是礼貌地回了电话，感谢了祝思然的青睐。
祝思然高傲，见她不乐意，便没有勉强。
结果后来又有一次，两人在一个主管部门组的酒桌上见了，眼见祝思然要醉，冉珏就去帮她挡了好几杯酒，又在酒店守了她一夜。
祝思然便继续挖墙角，这一次比较持久。
一路挖到她当了副总，冉珏成了董秘。
但真正熟的无话不说，却是在冉珏在一个慈善酒会被胡梦甜矫揉造作地开她和黎世英的玩笑，说黎世英真宠她，她的行头完全看不出秘书的样子。
冉珏好脾气地报以微笑，祝思然却一把扯开冉珏，冲胡梦甜说：“不会说话别说话，艺术家只适合回家画画。”
竟然还是个单押。
冉珏憋笑憋得痛苦。
祝思然却怒其不争，骂骂咧咧：“怼她呀，你干什么呀？你那么聪明，我不相信你怼不出来！真被秘书的身份捆住了脑子啊？”
“嘘！”冉珏手指点在祝思然嘴唇，笑着一拂自己肩头的头发，“我今晚美不美？”
祝思然第一次看冉珏妩媚，竟被她牵住了鼻子，顺从地点头。
冉珏笑着收回手：“不像秘书，像富家小姐，她在表扬我，说的是实话呀，我怼她干啥。”
祝思然白她一眼：“她的重点在说……”
“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她会这么想，也很正常。”
祝思然看冉珏淡然的模样，想了想她的身份，还是理解了她：“罢了，你受得气就行。”
冉珏却一本正经打断她：“受不得，圆周率都背到100位了还是生气，我回去就把她记在我的小本本上。”
“噗！”祝思然喷笑出声，再故作神秘：“她早就在我的小本本上了，假艺术家。”
两个女人的友谊，因为共同讨厌一个人，而直接升华到了最高点。
两人后来经常见面，约酒，吐槽生活中看不惯的大事小事。
互为“垃圾桶”的她们，因为这样别致的革命友谊，充分释放着彼此生活中的压力与不易，也陪伴着彼此成长。
而今晚，他们吐槽的对象，是黎宇阳。
“我感觉你这个新老板……特别的装，”祝思然闷了口酒，手拄着下巴，“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际上比我们还小两岁。”
冉珏与祝思然碰了碰杯：“他今天冲我露出过调皮的模样的，感觉在调戏我，真的讨厌的很。”
“哦？他在我面前可是滴水不漏，怎么个调皮法，快讲讲。”
冉珏便把他说让她放心的话和当时黎宇阳的神情向祝思然描述了一遍。
祝思然笑了：“你放不放心我不知道，我倒是放心了。还怕他这种变态看上了姐姐我……他今天把我完全压制住了，我郁闷地连对他完美的□□都没了兴趣。”
“……”冉珏沉默半晌，又喝了口酒才说，“我还是希望他能留下来的。”
“要我说你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他留不留下来关你屁事？”祝思然哼哼两声，又沉默，“不过黎叔叔的确是个好人……”转而又竖起柳眉，“就是没遗传到黎宇阳身上！”
冉珏只觉找到了知音，又和祝思然碰了碰杯，喝下一口酒：“可能力是遗传了的，从今天晨报他问我的问题来看，他很能抓得住重点，而且记性好的不得了，下午石远富跟我说，他在跟黎宇阳汇报工作时，黎宇阳直接点出了他材料里几个数据不够新，说了正确的数字，让他和市场部再对接下，而那几个数据我只是在晨报里快速地说了一遍而已。我怀疑他过目不忘。”
“所以你还是期待着他留下来把黎氏发展的更好……”祝思然叹了声气，“也是，现在黎氏到了一个关键的转型期，低碳战略下，黎氏这种传统大企如果不能革新技术，深挖绿色领域，怕是越到后面越难。”
“这也是我建议他最后见科技研发中心的原因。他在国外的公司经营的方向和现在全不是一个路子，我希望他见了所有其他部门后，有针对性地为科技研发中心谋一个方向，”冉珏转着杯子，看里面的洋酒转动着琥珀色光芒，“那群技术男从不买虚伪的黎世雄的账，黎世雄目光短浅，也看不起他们，如此正好。”
“啧啧，你又是在让我哀叹自己就没有这么一个把公司事当自己事来尽心竭力谋划的员工吗？”
“得了吧，凭你的魅力怎么可能没有？”
“有你珠玉在前，别人再难入我眼。”
“你就捧着我逗我开心，”冉珏轻轻拍了下祝思然的肩头，“你把我当宝，黎宇阳可是把我当贼……对我一句真话都没有。”
“我说了嘛，他性格一点都不像黎叔叔，我今天相处也觉得他不够坦诚，什么都藏着掖着让你去猜，猜错了还要在旁边笑你活该自己猜错的那种……我的小亲亲哦，你跟着他断没有以前跟着黎叔叔好过……”
冉珏摇了摇头，低头将杯中酒干了，目光却渐渐清澈明晰起来，道：“我想让黎宇阳尽快见到我的好，可以多信我一点。”至少别再怀疑她和他爹有什么了吧……她很怕他如果一直鄙夷地认为自己是靠这一层关系才留在黎世英身边的话，她能不能还这样一直坚持下去为他开路。
见冉珏说的像立誓，语气却掩不住的哀沉，祝思然眼睛一转，边给冉珏再喊了杯酒，边道：“说到把你当外人这件事，今天我可算也给你报仇了。”
“嗯？”冉珏对酒保点头道谢后，再挑眉期待着。
祝思然卖起了关子，刻意慢悠悠道：“其实我感觉他对你还蛮好奇的。毕竟今天中午一顿法餐的漫长功夫，除了把我起头的天一点点聊死以外，只主动开口问了我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你的。”
“什么问题？”
“问你和我怎么熟起来的。”
“不对啊，这是关于我们俩的问题啊……”
“少插嘴，他要是对我好奇，就不问我其他问题，只问我和你的关系？”祝思然剜她一眼，“你只需要问我，我怎么回答的。”
冉珏假装拿了个话筒递在祝思然唇下，“好的，祝小姐，请问你怎么回答的呢？”
祝思然傲气地抬起下巴：“我当时啊，也就怀着要把天聊死的单纯信念，回了他七个字——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