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失约
一件大事落幕，冉珏回到家就睡的昏天黑地，全无把黎宇阳一个人丢墓地的愧疚。
反正他不信她，她也不必上赶着讨好。
只是醒来时，在傍晚的沉沉暮色里，冉珏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黎董事长对她讲起他唯一儿子时骄傲的模样。以往温润淡然的眼神里，会放出特别耀眼的喜悦光芒。
冉珏能感受到他彼时彼刻的幸福。
哪怕黎宇阳待他十分冷淡，最多一月通一次简短的电话，也从不曾回国看过他。
可黎世英还是十分爱黎宇阳，仿佛儿子便是他全部的梦想与期盼。
冉珏这个脑中差不多只有工作的女人，也差不多只有在这个时刻，才会想自己是不是也该要个孩子。
毕竟一个在她看来如此不“孝”的孩子，也能有如此巨大的魔力，大概有一个也不差。
理智久了，也期盼有一份柔软，让她不理智。
下半年就满30岁了，冉珏逢年过节常被催个不停，从生的早恢复快，到生的早孩子质量高，再到生晚了未来退休的时候孩子还没大学毕业她没能力为他安排一切……三姑六婆总是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她也的确跟丈夫陈琪商量好了今年之内怀一个孩子。
不光为30岁是她认为的差不多可以生孩子的岁数。
也为了黎世英生前对她的承诺。
待她30岁，他会正式过给她1的股份，让她成为公司大股东的同时，安心回家生孩子。
既是对她这么久忠诚于他和出众工作能力的赞赏，也是对她牺牲了大量家庭生活的补偿。
黎董事长待她一直如女儿一般，他信任她，她也回报以同样的信任。
这份承诺从来没有纸质约束，但她从未怀疑他不会兑现。
只是不想，却是以这样的形式，他失了约……
现在公司又是多事之秋，不管黎宇阳容不容得下她，她都要转而爽陈琪的约了。
前晚跟陈琪说了这个决定后，她这位丈夫一言不发，直接背过身去睡了。
昨晚她没回家，给陈琪发了信息，他也没回。
今晚……
以她对陈琪的了解，应该是去和同事喝酒打牌了吧。
她走出卧室，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婆婆闻声抬头望来，问：“醒了？我给你热饭吧，陈琪来电话说他今晚有应酬，要晚回家。”
“我自己来吧。”冉珏一边说，一边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将声音调大，方才应该是因为她在睡觉，婆婆电视的音量关的很小，这令她感受到了一丝家的温暖。
婆婆摇头，还是往厨房走去：“丫头，你辛苦了，我去热，你吃了又睡，你现在可得好好保养身体，任务重着呢。”
冉珏听了这话略微皱眉，总觉得陈琪可能还没给他妈说他们取消备孕的事。
婆婆进了厨房忙碌，她走进来，婆婆看她一眼，笑道：“你们上次摇号的房子出结果了吗？”
冉珏一愣，算了算时间，打开了手机短信，难得的有10条未读短信，8条广告，1条邮箱提醒，1条就是房子摇号结果通知，她点开，竟然是中了。号数不是特别好，但这个中签率1比976的市区新盘学区房，竟然能中一套，也实属不易。
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工作不稳定，又暂时没了孩子的想法，这个价格不算低的学区房……就显得不太必要。
冉珏抿了抿唇，对婆婆讲：“妈，陈琪可能还没跟你沟通，我和他决定暂时不要孩子了。”
锅铲在铁锅边一磕，婆婆静了下，才看着冉珏道：“是因为你老板去世了？”
“……对，新老板的脾性我还不清楚，可能会失业换工作。”冉珏直言自己的担忧。
“你的能力妈清楚，新老板不会不喜欢你的，而且就算你到新单位……”
“那我也不能一去就生孩子呀。”
其实婆婆也知道自己的理由站不住，叹了声，将热好的菜铲出来，又道：“那就暂时不生吧，你们决定了就行。”
“谢谢妈。”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这个做婆婆的也帮你们分担不了什么压力，已经够愧疚了，”婆婆端着菜，示意冉珏将微波炉里的汤菜端出来，一同步往餐厅。
陈琪的父亲早逝，母亲杜雅梅是个下岗女工，将陈琪培养到上了名牌大学，就业进了事业单位已是不易。相较而言，冉珏城里长大，父母都是单位里稳定上班到退休的，家里虽不算富裕，但也没捉襟见肘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冉珏算的上是低嫁。但冉珏父母比较明事理，也没反对冉珏和自己大学同学陈琪的婚事，知道陈琪困难，更从未要求过彩礼或者买房买车，反倒是将在冉珏大学时给置的一套两居室拿给小两口安家。
唯一反对过的就是陈琪婚后半年提出要将在家乡小县城独居的母亲接来同住。
陈琪那会儿得知冉珏父母的反对，突然变得暴躁和低沉，全然不见往时的儒雅，一次争吵后冷声问冉珏：“你真是什么都给你父母说。你不是说日子是我们在过吗？难道你跟你父母一样都看不起我和我妈？觉得我们在占你们便宜是吧？”
冉珏气的不行，那会儿脾气本也不如现在：“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我和我父母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们过？如果看不起又为何要嫁给你？你冤枉我可以，不能冤枉我父母，你扪心自问，我父母对你还不好吗？”
“如果真对我好，那能不能也设身处地为我想想？我妈一个人在老家过着，小地方大家都会笑她。”陈琪坐在沙发上，一支又一支地抽着烟，看她的眼神带着丝凉意。
冉珏看着他这个样子，只觉陌生。
想起自己母亲的话：“婆婆一旦掺合进来，你和陈琪的关系就会变得不再单纯，婆婆不管再怎么对你好，心里永远向着儿子。陈琪更不用说，他眼见着母亲养育他的辛苦，无论怎样，都会为母亲考虑更多。囡囡，只要他母亲介入进来，虽然房子是你的，但在家里你却永远是外人了。”
冉珏那会儿本不欲同意，可陈琪冷了她一周后，在她生日那天却亲自下厨为她做了烛光晚餐，送了她那会儿最喜欢的一款香水，抓住她的手对她说：“小珏，对不起，我只是前段时间听说我妈病了，才有些着急，你不愿意就算了。”
冉珏就心软了。
说让陈琪邀请他母亲过来玩一段时间。
陈琪自是欣喜非常，对冉珏说：“我其实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我妈很好相处的。而且你放心，我任何时候都站在你这边，我妈做的不好了，你就给我说，随时让她回去就是了。”
冉珏当然不信这套说辞。
只是陈琪母亲的确算是个好婆婆，从不在陈琪和冉珏间生事，对冉珏也是极为体贴，来了就承担了一切家务，冉珏早出晚归，她永远能起的更早，给冉珏准备好早餐，晚上实在熬不住夜也会给冉珏留下切好的水果。知道她单位好，对衣服的整洁程度要求高，冉珏可水洗的衣服杜雅梅永远都是手洗，再熨的服服帖帖。家里更是打扫的一尘不染，连冉珏阳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花草都被她养的生机勃勃。
除了和陈琪很少有二人世界以外，冉珏只觉婆婆来了生活幸福指数直线攀升，工作太忙，她的确没有办法兼顾家里，因此长久以来，就对婆婆生出了一丝依赖。
但还有个坏处就是，她都生出了依赖，陈琪就更长不大了，家务一样不做，家中无事忧心，干脆经常和同事朋友在外聚会。
她和陈琪见面时间越来越少，交流机会也越来越少，冉珏工作扶摇直上，陈琪却渐渐没了学校时风云人物的出众，在事业单位止步中层，再无进展。
6年下来，夫妻俩差距逐步拉大，竟是感觉有些无话可说了。
原本要孩子的计划，也算是想给两人的婚姻带来一些新鲜的感觉。
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婆婆给冉珏添好饭出来，坐在她对面的桌子，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小珏，你房子究竟摇中没有呀？我想你们虽然暂时不要孩子，如果是摇上了房子的号，还是可以买的，毕竟这样注定要划进花小学区的新房，应该是不会再有了。”
杜雅梅说的是实情，他们摇号的房子是一个中高端小区的二期，且不说学区，摇号控价后，比一期二手房价格足足便宜二成，这是摇中就等于中了百万大奖的好事。
眼见冉珏神色怔忪，杜雅梅接着劝说：“孩子迟早还是会要的，总得帮孩子谋划好一点的。”
冉珏承认婆婆说的有道理，但她顾虑有她的缘由……
现在股份没了，如果要买那套房子，就得把现下住的这套卖了来支付首付和缓解供贷压力。
或许是这几年理智和冷血都在工作的历练中沉淀。
冉珏并不太想自己的婚前财产搅一转变成婚后共同财产。
她觉得她需要先咨询律师。
正好明天要约黎世英的私人律师，也是黎氏法律顾问团队之首的许恒来公司讨论遗嘱继承的各项事宜，她可以趁机问下。
“让我先想想吧，”她很快地吃完饭，对一直凝视着她等待反应的杜雅梅道，见后者面露失望，她又适时补充，“主要还是怕工作有变化，还贷压力会太大。”
杜雅梅不吭声了，谁让她儿子挣的少呢。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