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专业
冉珏吃完饭,打开电脑,先进入工作邮箱,查看了一遍企业的合作邀约、论坛的交流邀约还有一些慈善邀约,查阅了一些新的背景资料,简约梳理了一下重要性,又登上oa,分别发给各个部门间的负责人把关,并催问了一些工作的进度,签了一些流转文件,梳理了明天晨报的重点。
最后她才登陆私人邮箱,回复了那封短信提醒的邮件,内容是一位猎头说要合作的邀约。
这位猎头算是来的晚的了。
冉珏无意识地回到收件箱,从黎世英去世消息传出到现在,已经有13封了。
她统一的回复都是暂时没有更换东家的计划,感谢关注。
不是不给自己留退路,而是不能辨明是不是试探的退路,她不能选。
更何况她的本心就是战斗,而非撤退。
看了眼时间,0:25,是必须睡觉的时间,天亮一定还有恶战。
刚合上笔记本,门口传来指纹开锁的声音。
她深深吸了口气,终于想起她不止天明职场的厮杀,还有眼前生活的苟且。
站起身,走出卧室,陈琪刚好关上门,身形不稳地在玄关处换鞋,听见她开卧室门,就抬头看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嘴角挂着讥嘲的笑意:“在加班?”
言下之意就是不可能在等他。
冉珏手指在身边蜷了蜷,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刚弄完,我去给你泡杯蜂蜜水。”说着,便往玄关边的厨房走去。
“不用,我没喝多,”陈琪声音冷淡,然后就从她身边直接走过,“困了,睡了。”
冉珏咬唇,还是道:“洗漱下再睡吧,舒服些。”
陈琪:“不熏你,我睡沙发。”
明天杜雅梅起床看到他睡沙发,心里肯定不舒服。这就根本不是解决事的态度,而是挑起新事情的无谓。
眼见陈琪去找了床薄被和枕头出来,冉珏再度开口:“陈琪,你很想要孩子吗?”
陈琪冷笑一声,低头在沙发上摊开被子:“我想不想有用吗?”
冉珏一时哑然:“……你不理解我吗?”
“我理不理解有意义吗?冉珏,这个家,我怎么想的,重要吗?”陈琪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她,一字一顿,目光里全是冷意与讥讽。
冉珏说不出话。
陈琪就继续一刀刀地扎:“孩子也好,房子也罢,你的决定就是最终决定,我不过是个听吩咐的,但你总不能连不高兴都不允许吧?”
是了,房子摇中号,他也可以查到。
“陈琪,你知道我性格保守,我总得为这个家把风险计算好……”陈琪是个拿死工资的,每月刚好够自身花销,母亲下岗买断后连保险都没有。这个家……经济压力全压在她身上,性格保守只是个委婉说法,她不想将话说得太明。
但她措辞很久的善意却被陈琪无情打断:“停吧,我困了。冉总秘,你知道的,我过几天也就好了。你下次想要孩子或者想买房子了,通知我一声就可以了。”
陈琪说着躺下身去,拿出了手机开始刷。
她每次想解释给他听,他都会觉得是她为了给自己的强势找尽借口,既是粉饰,更是另一种在言语上精神上也要控制他的强势。
所以他从不耐烦听,也只喜欢冷战。
如他所说,过几天就好了。
但“好”,也不过是恢复往日那同样既平和又疏离的夫妻关系。他们真正最好的时光,已经死在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的那年。
再往后的每天,都在走下坡路。
冉珏看了看婆婆依旧紧闭的房间,再去拿了睡衣洗漱,洗完澡出来,陈琪已经睡着了,发出了时重时轻的鼾声。
冉珏打开了玄关处的夜灯,再关掉客厅灯。
怕陈琪喝多了酒,晚上起夜看不清路而摔跤。
她的温柔,都在这些细节里。
她的教养,也都在这无论晴雨都一如既往的熨帖里。
可陈琪从未在乎过。
冉珏也不由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返回房间服了为着备孕久不服用的助眠药物,再倒在床上,一夜无梦。
她设了6点20的闹钟,趁着杜雅梅没起床,就赶紧开溜。
昨晚杜雅梅没有出来干涉他们,她今天一早也不想面对杜雅梅,省的被劝说几句,又翻起那些不愉悦的心情。
开车到单位地下停车场,再在车上画了妆,换回高跟鞋,她走进了黎氏大厦,从专用电梯直达24层顶层。
她每天都是整个董助室最早到的,何况今日更早。
待把不少部室的回复收到后,她重新梳理了一下工作重点,制定了日程表。
7点40,林助理到了,给她带了三明治和牛奶。
她边吃边开始今天的学习。
从国内外新闻,到行业咨询,再到专业技术。
她看东西一向很快,本也只需粗略晓得皮毛,避免在重要场合对方谈及时自己一脸懵逼,等真正需要时再深挖成临时行家,一向是她的工作技能。
最后一个学习内容是业余爱好,她打开了插花网页,最近要去拉关系的某位官太太素日最爱插花。这爱好不特别,冉珏以往也学过,但现在时兴的色彩搭配和花材,还有行业有名的大师,她却必须再深入了解。
董助室人员陆续来齐,她看了眼时间,8点半,边吞下最后一口三明治边去往洗手间检查妆容和漱口,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恰好黎宇阳也到了。他长身玉立停在门口,眼神微眯,看向她。
她颔首问好:“黎先生好。”
“冉秘书,我今天就用这间办公室是否妥当?”
“您是黎董事长唯一的儿子和继承人,没有任何不妥当的道理。”
黎世英两年前满55岁时立下了遗嘱,冉珏就是见证人之一,遗嘱没有任何悬念,所有财产全部归黎宇阳所有。
在黎世英确认死亡的第一时间,许恒就跟黎宇阳取得了联系。而冉珏也第一次拨通了手机里储存很久的号码。
打了三次他都没接,国内凌晨一点时,他接了,那边的声音沉稳冷洌,却是直接喊出了她是谁:“冉秘书,你好。”
她告诉了他定下的葬礼时间,他说他知道了。
冉珏迟疑了很久没说话,最后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哭腔说:“黎先生,请您一定要回来。”
“参加葬礼,还是继承黎氏?”他低笑了一声,反问她。
难道他连黎氏都不想继承吗?
她知道黎宇阳因为父母之间的爱恨情仇对黎世英素来冷漠,也知道黎宇阳自己本身在国外已经算是成功。可这样一笔天大的财富,他竟是都不想要吗?或者,最大的可能是把股份转让出售,或是虽然继承股份,但聘请职业经理人,而不会回国自己打理公司?
但毕竟是黎世英一世的心血啊。
是他宁愿放弃自己深爱的人,也要保下来的黎氏……是了,黎宇阳却可能恰好因为这个心生介怀。
她这头惊诧着一时失言,那边却是在一句“我考虑一下后”,不太有礼貌地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再打,就是无法接通。
她搜索号码加了微信,他也久久没通过。
她不停发请求,再给他发邮件,写了很多他父亲对他的爱与思念。她把那位中年人深沉克制又百折不挠的父爱用文字细心勾勒,见缝插针地在安排黎世英后事的同时,发给黎宇阳。
终于,在葬礼的前一天凌晨一点,他通过了她的微信好友请求。
她那会儿刚和陈琪说完放弃备孕的事情,望着陈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发怔。收到手机提示就拿起来看,看到是他通过的信息,一时喉头扼紧,手指微颤,正想给他打句问好的话,他却直接回了她个“好的”。
她心跳更是快的要从嘴里蹦出来一样,干脆放弃问好,直接追问:“是同意回来的意思吗?”
那边答非所问:“文笔不错。”
她急切难耐,太想帮黎世英实现生前梦想,以至于全无理智,又强调了一次:“黎先生,拜托您一定要回来。”
他没有再回复。
她打了字又消除,准备打电话又找回了冷静。只能盯着屏幕来回琢磨他发的两句消息,不断心理暗示自己他的意思就是因为自己发的那些邮件打动了他,所以他承诺会回来的。
她逼自己如此坚信,才能带着疲惫入睡。
给黎宇阳第二次发微信就出现在葬礼上他迟迟不出现时。
而现在,也算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在听到冉珏说他坐这间办公室名正言顺的时候,黎宇阳微微勾了唇角,长腿一迈,率先走进了董助室,室内五人早已站起,整齐划一地问好:“黎先生早上好。”
黎宇阳点头示意。此时的他,没有玩味,没有戏谑,身上倒真的全是上位者的压迫与肃然。
林助理为他开门,他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稍稍停了下,环顾四周,再坐到了宽大的办公桌前,略微抬首,看着拿着pad准备进来晨报的冉珏。
“董助室加上你六个人,只你一个女士……”他意有所指停了停,视线上下打量了下她。面前的女人有着柔美却不小家子气的鹅蛋脸,大而妩媚的猫眼,挺而精致的鼻梁,丰厚肉感又小巧的嘴唇,皮肤白嫩,身材纤秾……几乎很难寻到缺点,但她身高不算高挑,穿着规矩,妆容保守,使得她的美丽毫无攻击性,不算夺目。
美而不妖,她在刻意弱化自己的长相优势,平静无波的眼神似乎也更不想突出女性被欺负时可随时作出的楚楚可怜,黎宇阳觉得自己的露骨打量没了趣味,转而说,“你们的分工是怎样的。”
正好林助理端着一杯美式和一杯锡兰红茶进来,冉珏便开启介绍:“林助理,林正,主要负责董事长的内务打理,饮食起居,对接后勤部。陈助理,陈守明,进门右手边第一张办公桌,主要负责董事会议、股东会议、子公司经理会议的召开,对接行政办公室牵头会务布置,人员组织,会议记录,档案管理等。杨助理,杨建川,进门右手边第二张办公桌,负责董事长的讲话稿草拟、规章制定、企业文化、宣传、慈善,对接公关部、法务部、市场部,人事部;曾助理,曾利,进门右手边第三张办公桌,主要负责对接政府、学校、商会,负责外部交流沟通,学术论坛,对接外事部,安全生产部、科技研发中心,酒量是最好的。还有一位王师傅,王诚,在左手边第二张办公桌,主要负责公司用车。除王师傅以外,其他每位助理都直接联系分管相应内容的副总经理。”
“算是董事长的监工?”黎宇阳稍扬唇角,笑的戏谑,“或者说是,耳目?”
冉珏忽略他的取笑,正经道:“可以这样说,他们坐在这里,长期朝夕相处,最了解董事长的喜好,能梳理出大量有用信息,避免其他副总经理走许多弯路,也省的耽误董事长许多时间。”
“那你呢?”男人墨黑的眼睛依旧有着难以掩藏的锐利眼神,直直看进她的双眸,“专业的分工的确值得夸赞,简洁高效,同时可以省去大量你的工作,毕竟在我自己的公司里,我的助理要直接负责去芜存真,将一切事情安排妥当。”
她在心里嘲讽,黎氏这么大,即使有外面4个助理,她都还是忙的要死,全部让她来干,她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光是每天接电话可能就会累到坍塌。黎宇阳的公司还不是为助理配了三个助理,也有相对明确的分工,只不过没有像黎氏这样直接联系副总的权利,感觉更像是打杂的。
自己公司小,坐井观天了吧?
可眼神看不出嘲弄,话到嘴边更是一丝不苟:“我负责直接对接最重要的销售部,黎氏的销售一直都是董事长亲自抓。同时……”冉珏停了停,对向黎宇阳的眼睛里是最诚挚的认真,“我还负责绝对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