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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玄武剧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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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庚申日丑时刚过,天色玄黑,秦王天策府已人头攒动。秦王身披战甲,背负角弓,于殿内与一众将士与谋士进行入宫前最后的行动部署。秦王教令,着秦王府左二副护军尉迟敬德、康州刺史程知节率精骑七十埋伏于玄武门旁树林主备击杀,令秦王府将军张士贵、右二护军段志玄领数百骑兵伏于禁苑待命随时增援,着秦王府比部郎中长孙无忌、雍州治中高士廉提前进入太极宫释放囚犯夺武库兵器辖据掖庭宫芳林门以阻断宫内敌兵退路,令检校侍中、天策府司马宇文士及与车骑将军侯君集于上朝前提前入驻两仪殿控制朝臣及唐皇李渊,秦王府右三统军秦叔宝身体不好,着统领府兵驻守秦王府护府内亲眷及幕僚一干人等安全。

    还有一个时辰便至上朝之时,成败在此一举,秦王李世民心中甚为忐忑,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迟迟难以下令发轫,转眼瞥见记室参军李淳风腰间的龟卜,便欲借其一用。李淳风劝阻未果,只得取下呈上,还没等李世民拿稳,便被刚好进入殿中的右武侯长史张公瑾一把抢过龟卜狠狠地仍在地上,并怒道:

    “凡卜筮者,将以决嫌疑,定犹豫。今既事在不疑,何卜之有?纵卜之不吉,势不可已。愿大王思之。”

    李世民脸色尴尬,但又无可反驳,环顾众人一圈后便下令行动。看着众人远去的背影,李淳风抬头仰望向太白启明的方位。原本近日以来,李淳风多次占卜皆为“震”卦,意味着此次行动终将有惊无险、万无一失,但不知为何,卦象从昨日起就忽然变成了“姤”卦,大有充满变数、但却无从论定吉凶之意。他摸了摸腰间程子芩曾赠予他的那本小册子,截至目前为止册中所录均已印证,相信此次结果也定不会有所疏漏的。

    与秦王李世民在天策府开始部署行动的同时,唐皇李渊已在程子芩的进言下逐渐完成了宫中的部署。庚申日子时太子詹事裴矩应李渊特召入宫统宫中宿卫于两仪殿外宿守。侍中陈叔达与尚书右仆射萧瑀各领一路南衙武卫分守于太极宫北偏门安礼门与掖庭宫芳林门以阻断外敌渗入。卫尉少卿薛万述接李渊密令死守武库,令无皇敕不得外泄一件兵器。中书令封德彝持唐皇禁军调令铜鱼符同手执唐皇敕令的程子芩一起前往玄武门,迎接即将到来的三位皇子。

    “中书令怎么来了?”看到封德彝的一瞬间,禁军统领兼城门郎常何有些意外。等再看到封德彝身后的程子芩时,他的脸色更是惊诧。

    “禁军统领常何听令。”封德彝出示铜鱼符道,“传陛下口令,今日除太子、秦王与齐王以外,任何人一律不可踏入宫城一步,违令者斩。”

    “末将领命。”常何抱拳行礼领命后抬头狐疑地看向封德彝,封德彝面无表情不予回应,说罢便转身走上城楼。程子芩紧跟其后,留下常何犹疑着继续原地驻守。

    “参见中书令。”城楼上中郎将吕世衡与监门将军敬君弘走向封德彝依次行礼。看见他身后的程子芩,吕世衡与敬君弘相视一眼,不明所以。

    封德彝解释道:“此乃圣谕特使程道医,今日奉谕来引三位殿下入宫。”

    程子芩拱手行礼,上前出示了唐皇敕令。吕世衡与敬君弘赶紧抱拳伏身行礼接旨。

    玄武门之上,夜风袭袭,如镜月色下,城外树影晃动,除树叶沙沙之外便寂静无声。程子芩抬头仰望向太白启明的方位,再过不到一个时辰,秦王李世民便要抵达玄武门。真没想到她会是在这种场景下和一代战神、千古明帝李世民初次见面。虽然程子芩这样做算是破坏了李世民的计划,但如若最终能做到剔瑕保瑜的话,她相信她今日之举亦有益于帮助李世民免除日后因杀兄弑弟而带来的内疚与痛楚。别的不敢说,至少今日之后,门神神荼和郁垒不会从唐朝开始被尉迟敬德和秦叔宝替岗了。

    寅时已过,卯时刚至,天边已微微破晓。封德彝已在玄武门的城门楼上站了许久,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旁边一脸严肃、神情紧张的吕世衡与敬君弘互看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程子芩踮起脚尖向东北方向远眺,无论是秦王李世民的弘义宫还是齐王李元吉的齐王府,亦或是太子李建成的东宫,皇子仪仗卫队均会从这个方向过来。按照史书上所记载的内容来看,当李建成和李元吉抵达玄武门的时候,其实李世民早已埋伏在内重门之内。所以,如果程子芩没有猜错的话,待会儿她将见到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李世民了。正想着,程子芩忽然看见不远处晃动的人影,她转过头对着封德彝使了个眼神,然后二人便一前一后下了城楼。

    “秦王殿下。”城门处城门郎简禁军统领常何正在向李世民行礼,刚想说些什么,发现封德彝和程子芩已经走到他的身后,便退后一步让出位置来,不再言语。

    “中书令?”李世民见到封德彝不觉眉头一蹙,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跟着的不起眼的程子芩。

    “参见秦王殿下。”封德彝拱手躬身行礼,徐徐道:“陛下派老臣来接秦王殿下入宫,还请秦王殿下卸甲去箭,随老臣在门内稍作休息,待太子与齐王抵达便一并入临湖殿觐见。”

    李世民虽有犹豫,但也不可抗旨,便卸下背上羽箭,交予常何,令随行天策军数十人于玄武门外驻守,便随封德彝移步内重门静候。程子芩则留在玄武门处等待,她转头看了看身旁几度欲言又止的常何。常何再度挣扎几下,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口时,程子芩抢先开口问道:

    “不知常将军守的这天下,是太子的天下,还是秦王的天下?”

    常何心底一惊,听懂了程子芩的暗示,立马抱拳回禀道:“自然是陛下的天下。”

    程子芩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转过头继续望向东北方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骑着高马款款而来。李建成神情自若,而李元吉则紧缩眉头,在被常何扣下剑甲时甚至一度想要出言挑衅,最终在李建成的安抚下才在进入内重门前成功被卸下了剑甲。原本唐皇李渊允准三位皇子骑马佩刀入宫且不设出入时辰禁限是出于父亲对儿子最高级别的信任,可怎奈这份在帝王之家极其罕见的信任却最终难逃被辜负的命运。程子芩传唐皇诏令,自此之后,禁宫之中除皇帝以外皆不可再随便驭马,且诸皇子皇孙非召非奏亦不可再自由出入。程子芩向李建成拱手躬身行礼,目光扫过正对她怒目而视的李元吉,转身引二人进入内重门之内,再向李世民行礼后,便在前为三人引路,径直走向临湖殿。封德彝持铜鱼符继续留驻玄武门,他站在城门之上,俯瞰着玄武门外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暂时按兵不动的各路军马,无论如何,今天都将成为他一生中所经历的极其不平静的一天。

    太极宫后宫临湖殿正殿,唐皇李渊端坐在正榻之上,不怒自威。万贵妃、尹德妃和张婕妤整整齐齐地跪在殿中,等待着三位皇子到来后好当面对质。原本李渊是想令萧瑀、陈叔达、封德彝等股肱大臣于两仪殿内集体审理秦王李世民所奏之事的,但鉴于程子芩进谏道“家事易处,国事难断”,便听从程子芩的建议改至后宫临湖殿由自己独自查验。一大早,裴矩就领宫中宿卫护送李渊从两仪殿抵达后宫临湖殿,同时裴静也传李渊口谕令万贵妃和尹德妃一同前来临湖殿觐见。李渊方一到临湖殿,裴矩就令宿卫将临湖殿团团围住,除内侍监裴静随驾侍奉以外,殿内所有内侍、宫女一并驱至殿外跪候。张婕妤跪在殿中惶惶不安到身体微微颤抖,尹德妃则是一脸无辜地时不时来回看看跪在其左右的万贵妃和张婕妤,万贵妃虽也是跪着的,但却丝毫不失“后宫之主”的仪态,李渊则侧依在凭几上,用右手揉捏着鼻梁处的晴明穴。经殿外宿卫通传后,程子芩引着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三人进入殿内。

    “圣人,”程子芩拱手禀报道,“太子、秦王和齐王已到。臣先行告退。”

    李渊睁开眼睛,放下右手,以眼神示意程子芩站到正榻一旁来,说道:“你且候着。”

    程子芩遵旨留在殿中。说实话,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应该远远地躲到殿外去才能更加安全。

    “秦王先说吧。”李渊吩咐道。

    李建成和李元吉相视一眼,站在一旁听着李世民的禀报,如果不是看见李渊铁青的脸色,这两人定不会克制到一直等着李世民把话说完才做发作。

    “无稽之谈!”李建成愤怒斥责。跪在地上的尹德妃也开始情绪激荡地咒骂李世民,她大骂李世民是为了给其幕僚杜如晦出气,所以才来上演了这么一出欲加之罪的表演。她哭得真切,骂得坦荡,以至于李渊都差点忍不住想去亲自扶起她了。

    “好!”万贵妃大声喝道,“就算本宫暂时没有太子私通尹德妃的证据,但齐王和张婕妤的事,人证、物证皆在。”说完,万贵妃启奏李渊要求带临湖殿宫女蓖如入殿,李渊点头示意裴静允准。顷刻,宫女蓖如被两名宿卫从门外架着进来扔在了大殿之上。蓖如慌忙爬起来跪下,又悄悄抬头看了看张婕妤和李元吉,突然被李元吉的眼神吓到,立马又低下头伏跪着瑟瑟发抖。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蓖如声音颤抖着重复着,万贵妃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蓖如更是把头埋得更低。

    “贱婢,陛下在此,你休敢撒谎。”万贵妃呵斥道,又刻意提醒了她:“如若从实招来,仅为一人之罪。但若胆敢妄言,欺瞒陛下,定当株连九族!”

    “啊~”蓖如惊恐得几近昏死在地,像一滩烂泥一样粘滞在地上。

    “说!”万贵妃再喝一声,吓得程子芩都跟着抖了一下。

    “奴婢知罪,奴婢……”没等蓖如后面话说出口,一把利刃就从背后刺穿了她的胸膛。张婕妤大叫一声,蓖如应声倒地,李元吉手握着滴着血的佩刀出现在她的身后。原来从蓖如一被带入殿中,李元吉便做好了抢夺宿卫佩刀以结果了她的准备。看到殿内的这一幕,事实如何,李渊基本上已经心中有数了。

    “万贵妃威逼利诱宫婢以诬蔑皇子,该当何罪?”李元吉提着佩刀在万贵妃面前晃了晃,达到恐吓的目的后,转眼看见李渊铁青到快要发黑的脸,才将佩刀仍还给宿卫。裴静赶紧对宿卫使了个手势,令其二人将佩刀和蓖如的尸体赶紧一并带下去。

    万贵妃冷笑一声,端正身体继续向李渊启禀道:“陛下,齐王就算是杀了人证,还有‘物证’。”

    “是吗?”李渊冷冷道。此刻对于这殿内的一屋子人,他都感觉不到还有谁的心里还有一丝人气。

    “带周王。”万贵妃越俎代庖地宣旨,事已至此,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她亡。此时还不豁出去的话,此生她都再无机会为她的儿子李智云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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