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熊猫仔仔
“大胆!胆敢惊扰河东王殿下!”一个府兵立马做出保卫主人的姿态,子芩差点笑出声,他们是否太看得起她这个七岁的小女娃了。
河东郡王李承德再次看向子芩,眸子里满是高傲,道:“刚刚要不是我射的那一箭,你早就命丧这貔貅之口了。”
“貔貅?哈?”子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她笑道:“你们叫它貔貅?怎么可能呢?传说中的上古神兽貔貅可是有嘴无肛的家伙,吃人不吐渣的。这个家伙只吃竹子,不吃人。”
对于子芩的反应,李承德倒是有些意外。平常庶民见到皇家官人都是马上低头绕道走的,这个小女娃不仅没有一丝害怕,反倒振振有词,说得还都是一些奇怪的话。难道乡野庶民所编撰的传说和他们正统皇室所学不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说不定可以和阿耶讨论一下,下次修文馆再编撰史册的时候,可以考虑把这些民间的奇闻异事也纳入。
“那你说它叫什么?”李承德饶有兴致地问。
“熊猫,大熊猫,或者猫熊,也曾经被叫过‘食铁兽’,反正绝对不是‘貔貅’。”子芩言之凿凿,言罢冷笑一声。
“哼,”李承德也冷笑一声,点评道:“知道的还不少。”然后补充问:“那你想怎么样?”
“大的你带走。小的留给我。”子芩的语气不容置疑。“反正你也养不活它。”
李承德微笑颔首,说了个“准”,然后勒马转身离开。待他们一行人拖着大熊猫的尸体离去,子芩轻抚着手里的熊猫幼崽,心中满是惆怅。
随后子芩抱着熊猫循声走到河边,然后沿着河一直往下游走。她曾和苏木师兄约定过,要是哪一天在山里迷了路就都尽快找到附近的河流,沿着河往下游走,这样他们就算是没能遇见,也至少能自己走回十常斋。果然,没过多久子芩就遇到了正在河边四处张望的苏木师兄。
“师兄!”子芩大喊一声,挥了挥手。
“子芩!”苏木回应道,背着药筐快步走来,走近时才看清子芩怀里的东西。“这只貔貅……你捡到的?”
“貔貅?”子芩有些意外,莫非这大熊猫在唐朝真的就叫“貔貅”?那方才……她有些不好意思,造次了,造次了。
“你这是要带回去吗?”苏木面露难色,说:“师父可能不会愿意养这些禽兽之类的。”
“禽兽?”子芩这下不能忍了。熊猫这么可爱,你说它是“貔貅”我就忍了,怎么能说它是“禽兽”呢?“你看它这么可爱。它阿娘方才刚死了。我们要是不带它回去,它可怎么活呀?”
子芩第一次在苏木面前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撒娇指数爆表,她就不信苏木忍得住。果然,苏木摇了摇头,随她去吧。
潺潺流水边,苏木和子芩两个人沿河下行。一人背着药筐拿着竹条,一人抱着熊猫边走边撸。熊猫幼崽似乎被撸得很受用,窝在子芩怀里睡得很是安详。他们正走着走着,忽然不远处的树林里猛然奔出来一匹马,马背上似乎还挂着一个人,仔细一看是一个少年。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匹马像受惊了一样直勾勾地冲进河里。马落水后剧烈地扭动挣扎,那少年体力不济,很快便落入水中。一嘶长鸣后马竟然掉头成功上岸,可那少年却被没入河水中,眼看着就要被冲走了。
“快!救人!”苏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子芩抱着熊猫紧紧跟上。还没等他们下水,一队府兵也已经冲到岸边。很快,三五个府兵就陆续跳下了河,不一会儿就把人给捞了上来。
“不会这么巧吧?”子芩看着这些府兵的装束,和方才遇到的那队人马一个样。“这少年莫非是那个河东王?”她看向那个正在被往岸边拖拽的少年。衣服很像,但是腰带的颜色不一样,发束也不一样。不是他。
“我是道医,让我看看。”苏木已经冲到少年跟前。他用双指探了探少年的呼吸,然后又号了号脉,突然眉头一紧,立刻去掐少年的人中穴。同时还吩咐一个府兵跪趴在地上,准备把少年扶起来好架在府兵的背上“控水”。
“唉~”子芩一拍脑门,她终于相信苏木不是李澂峯穿越而来的了。
“放开他!让我来!”子芩大喊一声,快步上前,把熊猫往苏木的怀里一塞。她命人把少年迅速移到旁边的平地上,将其躺平,跪在他的旁边。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反应,又用手探了探他的颈动脉。“没有脉搏,没有呼吸。”她撕拉一下撕开少年的衣服,找到他的两乳连线和胸骨交叉的位置,用力按下去。
“1,2,3,4,5,6……26,27,28,29,30。”她伸直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有节律地按压,然后又掰开少年的嘴巴同时捏住他的鼻子口对口的往里吹气。每三十次按压之后,就停下来吹两口气。她就这么自顾自地操作着,周围的人全都看傻了,谁也不敢吭声。大约做了有五个循环的样子,少年突然呛咳一声,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呼吸。子芩又探了探少年的颈动脉,轻道一声:“欢迎回来。”
少年虚弱地睁了两下眼睛,又闭上昏睡过去。
“他没事儿了,只是还需要时间恢复。”子芩安抚着周围惊慌无措的府兵们。
一位领头的府兵站出来抱拳道谢:“多谢道医相救。我等这就送安陆王殿下回宫。”
“安陆王?”子芩嘴角一扯,心想:“你们大唐的王爷这么多的吗?多到随随便便一天就可以遇见两个的节奏?”
子芩还在疑惑着,一行人又已经训练有素地离开。她回过头去苏木怀里抱熊猫的时候,忽然撞见他满是狐疑的眼神。
“你……”苏木问道,“刚才用的是什么法子?可不可以教教我?”
“噗。”子芩大跌眼镜,腹诽道:“这时难道不应该先怀疑一下她的身份吗?好吧,苏木果然是个超级体贴的师兄。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楞的时候傻楞。”
“好啊!”子芩轻松一笑,说:“这个法子可不得了!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法!传儿不传女,传子不传媳!”
哈,她居然占到了苏木师兄的便宜,没想到偶尔暗黑一把是这么的过瘾。子芩又撸了撸怀里熊猫。希望待会儿师父看在她今日没有辱没师门的份儿上,同意收留这个小可怜吧。
太白山十常斋的竹舍外,两队府兵列队在空地前戍守防卫。竹舍的正居中,孙思邈正在为一位躺在摇椅里的少年号脉。子芩和苏木一路哼着小曲儿走向十常斋,远远看到家门口这阵势,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难道刚才那个安陆郡王又出了什么意外?还是说病情反复了?复苏得那么及时,不应该啊!子芩和苏木方要靠近,门口的府兵就上前阻止。
“太原王殿下在此,不得靠近。”
太原郡王?还来?子芩头已经要大了!不止两个,是三个!今天是什么日子?王爷开会?这边子芩肚子里正打着鼓,那边孙思邈就站起身送少年走出竹舍。
“殿下的肺疾尚需耐心调理。待会儿我会将药方和丹药交予殿下的侍从一并带回。”
孙思邈一本正经的样子,子芩倒是第一次看到。
“送太原王殿下。”孙思邈躬身行了个礼。
太原郡王李承宗徐徐走上前,脸色瓷白,目光阴柔。当他经过子芩身边的时候,余光瞥见她怀里的熊猫幼崽,眉尾不为人知地抽动了一下。
“李澂峯?”子芩望着李承宗稍显稚气的脸庞,口中呢喃了句。
“你你你!”孙思邈看到子芩怀里的熊猫时,差点气结。“想都别想!不可能!没商量!”
“这么坚决的吗?”子芩心有不甘,故意摆弄着熊猫的爪子做出个卖萌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啊?”孙思邈如临大敌,道:“这种东西最麻烦了。它会吃你的粮食,花你的钱帛,然后消磨你的斗志,让你每天除了对着它失神发愣,什么都不用做。最后再两腿一伸自己去了西天,骗光你的眼泪和感情,头都不回一下。不行不行不行……没得商量!”
“可是它是熊猫,只吃竹子啊。”子芩目光真诚。
“管它是什么!”孙思邈的关注点才不在这儿,胳膊一挥。“竹子?我这屋子都是竹子的。再给我把家给拆喽!”
事态发展到这里,气氛已然变得有些严峻。苏木给陵游使了个眼神,陵游立马冲到子芩面前去安抚那只小可怜。
“哇,你的毛毛好柔软呀!我叫陵游,你叫什么名字啊?”陵游一边抚摸熊猫,一边认真地交着朋友。
“我叫仔仔。”子芩代熊猫幼崽奶声奶气地回答。
“哼,”孙思邈撇了一下嘴巴,吐出一句:“倒是贴切。小兔崽子的‘崽’。”
“此‘仔’非彼‘崽’!”子芩正色道,“是旺仔牛奶的‘仔’!”
“什么?”孙思邈抠了抠自己的耳朵,挖出来很大一坨耳屎弹开。看来他觉得自己听不懂是因为耳屎的问题。
“哎~管它呢~”子芩心生一计,抱着仔仔凑到孙思邈跟前,猛地往他怀里一塞,然后左手苏木、右手陵游,拽着两人一溜烟地跑出竹舍。“师父!帮我照看一下仔仔,我们很快就回来!”
还没等孙思邈反应过来,三个徒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低下头望着怀里正在他胸前嘤嘤磨蹭的熊猫,极不情愿地伸手去抚摸它的脑袋。在手指触及它脑袋的那一刻,忽然一个激灵,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娇喘。
竹舍外不远处的溪流边,子芩正带着陵游伏在一块大石头上捣鼓着竹子和石炭。苏木被她打发去村子里给仔仔找羊奶去了。陵游认真地打着下手,虽然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去捡块石头、递个东西什么的还是挺可以的。子芩小心地把石炭块砸开,选出粗细、大小合适的,嵌入到之前已提前选好的与之匹配的竹段中。
“哈!大功告成!”子芩欣喜地举起一根竹笔,在陵游面前炫耀。“稍后回去再用纸做一个笔帽就完美了!”
陵游认同地点点头,不可思议:“原来这就是‘铅笔’啊?”铅笔这个词自然是跟子芩学会的。
“是呀!这样师父和师兄下次再进山采药绘图时,就不用又是带笔墨,又是带砚台的了。”子芩说着开始做下一个。幸好师兄背回来的石炭够多,竹子也够多。
“哦,是要送给师父和师兄的呀。”陵游话中有话的样子,惹得子芩忍俊不禁。
“师弟也有!师姐我怎么会厚此薄彼呢?”子芩莞尔一笑。
“哦哦哦!有师姐真好!”陵游拍马屁的功夫果然不是盖的,难怪经常拍得师父他老人家心花怒放。
“师姐,”陵游忽然表情变得神秘,“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因为我是你师姐啊!”子芩没有发现他脸上的狐疑。
“难道你也像‘林妹妹’一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陵游十分相信之前子芩给他讲的神话版的《红楼梦》。
“天上掉下个程子芩?这个话本子不错。”
正说笑着,苏木带着一大罐羊奶返回,远远地朝他们挥了挥手。
“走!回家!”子芩收拾好东西,就着溪水洗了洗手,又在屁股后面的长袍上擦干。“今晚给你做双皮奶吃!”
十常斋,厨舍里,子芩左手用筷子挑起桌上碗里羊奶奶皮的一角,右手端着另一个陶碗,把混合了鸡蛋清和石蜜糖的羊奶混悬液小心翼翼地注入奶皮下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完美!”奶皮一点也没有破,均匀地铺在羊奶混悬液上。然后子芩又小心翼翼地把已经制备好的四碗半成品依次摆进蒸格,盖上草盖。再需一刻钟左右,大功就要告成了。她就不信这样还拿不下师父孙思邈。
“囡囡囡……”厨舍外传来孙思邈诡异的声音。子芩伸着脖子往门外看去,画面还真是和谐得令人叹为观止。自从他们从小溪边回来就发现,孙思邈似乎已经被熊猫仔仔摄了魂一样,一直坐在门前的摇椅里、紧抱着仔仔不撒手,陵游抢都抢不走。而且真是可了劲儿的撸,得亏了这熊猫还算是皮糙肉厚,不然一个下午非要被他给撸秃了不可。现下,孙思邈刚给仔仔喂完羊奶,又开始和它头怼头地顶牛牛玩。
“唉,药王孙思邈也逃不过‘真香定律’啊!”子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来仔仔靠自己已经拿下师公了。
“开饭啦!”子芩的嗓音刚落,陵游就撂下师父和仔仔自顾自地奔了过来。
趁着方才子芩做饭的功夫,苏木已经用竹子给仔仔做了个围栏,可以灵活挪动的那种。苏木将围栏放置在孙思邈的摇椅边,又进屋把竹几搬了出来。终于知道孙思邈为什么要收徒弟了,当师父的感觉就是逍遥啊。
“去把杌扎子拿出去!”子芩吩咐着陵游。陵游吭哧吭哧地把三个小马扎一一搬到竹几旁边摆好。苏木又微调了下,把马扎和竹几的位置摆正,多少有点强迫症了不是。
“我来!小心烫!”陵游冲进厨舍伸手就要端碗,子芩马上打了他的手一下,阻止了一场事故。
“我来!小心烫!”苏木跟了进来,语气就要比子芩要温和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