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将军府的青梅表妹6
谢清歌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昭觉院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等走到横亘在赵夫人的昭觉院与她自己的漱雪亭的花园时，她才发现了一件事。
“绿韶，这里种的那棵红豆呢？”她看见原本载着红豆树的地方已经被铲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嫩绿色小芽。
绿韶说自己也不知，这几日她都陪姑娘待在漱雪亭里，鲜少出门。
就在主仆二人对话时，福儿领着侍女也走到了她们身后。听见谢清歌的话，福儿便说：“我想种菜，便把这里的花草都砍了，之前瞧着这一片除了那棵红豆以外，别的花草都不成样子。想着还不如改成菜地呢。”
谢清歌感觉自己脑子里原本就紧绷的弦断了。
“你知道为什么那棵红豆长得最好吗？”
福儿摇摇头，天真道：“也许是这里的地适合种红豆？”
谢清歌的指甲掐进肉里，她在用疼痛抑制自己的泪意。
“因为，那棵红豆是我种的。树苗是从我当初的家里带来的。”谢清歌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那是我娘打算种的。”
福儿慌了神：“我不知道……不知道这树对你这么重要。我问了聿哥哥，他说随我的。”
一切归于平静。
谢清歌忽然就不想哭了，她对着福儿平静笑笑：“这样吗。既然表哥觉得可以，那自然是可以的。毕竟他是这里的一家之主。”
直到回到漱雪亭，谢清歌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翌日，赵承聿的贴身小厮赶到漱雪亭请谢清歌到府内堂屋一见。
谢清歌预料到是昨日容贵妃上门提亲的事，但她的情绪已经没了太大波动。
一至堂屋，她就看见赵承聿坐在主位上，旁边是正在喝茶的赵夫人。而福儿也在。她心中一瞬间觉得有些荒谬……这些人简直像是来审讯她的一样。
谢清歌微微福身，朝上首二人行了个礼。
赵承聿见到自己这位表妹，心情也是十分复杂……但他又想到了昨夜哭得两眼红肿的福儿，只是因为动了谢清歌的一棵红豆。
“容贵妃说想聘你为端王侧妃，你怎么想的？”他缓缓开口，只是目光闪躲，并不直视神情淡漠的谢清歌，“若你愿意，那我便将你记入族谱，以赵家嫡女身份出嫁，并且备好足够多的嫁妆，送你风光出嫁。”
谢清歌觉得有些好笑，昔日与她定过终身的表哥竟然在一本正经的说要给她准备嫁妆。于是她也真的笑了。
该说人心易变，还是她识人不清呢？她不知道。
于是，谢清歌只淡淡说：“我不想嫁。”
赵承聿心中叹息，他知道表妹的意思，可是他万万不能负了福儿。在来堂屋之前，他已想好了对策。
“我知你还记得我们年少时定下的口头婚约，”就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福儿有些紧张地望了过来，“可我是不能负了福儿的。她于我有救命之恩，从千里之外离乡来到盛京，我不能薄待她。我也许了她正妻之位。”
“不过，我愿意以正妻的仪制聘你，”赵承聿缓缓说，“不过是以贵妾之位。”
“哈。”谢清歌没忍住，笑了出来。
屋内一片寂静。
她好整以暇地望向赵夫人，开口问询：“姨母，你是如何想的，能说予我听听吗？”
赵夫人避开她的视线，并不作答。
谢清歌讽刺道：“我爹娘在九泉之下能见到这幕，一定甚是感动。”
福儿却像鼓足了勇气般，驳斥了她：“谢将军对承聿的父亲有救命之恩，可赵家养你到如今，已经算是偿还了恩情。难道谢姑娘还打算挟恩以报，要挟他们一辈子吗？！”
“挟恩以报？好一个挟恩以报！看来我爹拼命救下赵老太爷是错的咯？”谢清歌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她小脸素白，未施粉黛，可即便如此，与用了宫廷口脂精心打扮过的福儿一比，仍美得像是神女，“我还当福儿姑娘只会种菜，旁的一概不知呢！”
赵承聿最恨有人伤害福儿，脸上霎时间浮现一股戾气：“你——”
谢清歌浑然不惧，直接打断他的话：“我谢清歌活在这世上不是来让人作践的。”
“我宁愿触柱而死，也绝不做人婢妾。”她讥嘲笑道，“哪怕是王爷的侧妃我都不愿，何况是你施舍给我的贵妾之位？！”
这话的确是丝毫不留情面。赵承聿闭了闭眼，似乎在忍耐些什么，方才没有开口。
堂屋外传来一阵掌声，就见一身着华服锦衣的高大男子缓缓的走进。
此人正是周逸。
一月有余的减肥已经让他瘦了不少，加上周逸狂催系统给他减肥的金手指让瘦身速度再快一点，原先胖到看不出五官的脸已经露出了清晰的轮廓。只能说不愧是艳冠六宫容贵妃之子，完全继承了她的美貌，轮廓更显出男儿般的刚硬。
他皮肤白，身着锦衣腰坠玉佩，人却完完全全压住了这华服，通身都是贵公子的肆意气派。此时，周逸嘴角噙笑，刚给谢清歌那通丝毫不给赵承聿面子的话鼓了掌，完完全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今日登门，是为了我母妃而来。”他道。
赵承聿和屋内其他人纷纷起身，朝他下跪行礼：“参见端王殿下。”
周逸道：“诸位免礼。”
“容贵妃未曾跟本王商量便来赵家提亲，本王对谢姑娘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打算登门拜访，顺便表达一下我的歉意。”
众人听到周逸如此谦逊，心中一时震惊。但赵承聿的城府使得他并未露出任何表情。
“之前在宫中曾与谢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对于她，本王是十分欣赏的。刚才入门前所听到的那番豪言，说得实在有理。”周逸打开绣着金线的折扇，遮住嘴角笑意，“自小到大，本王便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话由端王说出来是完全可信的，纵以纨绔的名声闻名盛京，他也没传出跟女眷的绯闻。反倒都是些什么赌钱斗蛐蛐之类的传闻，旁人提到他，往往也只有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评价。更何况，由于西南赈灾事宜，这位王爷现在可是在朝廷中风头正盛，坊间还说他御下极为温和，经常让府中的厨子给王府下人做美食，从来不用酷刑折磨奴仆。
“是以，谢小姐放心，我若要娶你，必定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堂堂正正娶你做端王妃。”周逸轻笑道，看起来竟有一丝少年风流的味道。
谢清歌避开他的眼睛，并不答话。可她身后的绿韶却分明看见自家小姐耳朵尖都红了。
赵承聿道：“殿下今日来臣府中只是为了说这些吗？”
周逸摇头，他挥挥手，跟在他身后的童阳忙走了上来。
黑瘦的小厮手里捧着一个红木箱，他将这箱子递给了绿韶。
“本王近日在盛京中新开了几个铺子，早听闻谢小姐十分善于算术，正好我缺个大掌柜。这里面是掌柜聘书还有一张地契，谢小姐若愿意，可以签了聘书与地契，自行出府居住。届时，我会向父皇请旨，让你自立女户，日后不再看人眼色生活，你待如何？”
谢清歌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周逸正笑望着她。
她不敢相信，周逸竟然愿意出手助她。方才冲着赵承聿以及福儿发作，她都有了去寺庙青灯古佛一生的准备，没想到、没想到……谢清歌双手有些颤抖，她低声道：“臣女愿意，一切听凭殿下旨意。”
福儿垂着头，她既庆幸自家日日吹枕头风，叫赵承聿坚定了要娶自家为正妻的念头，一边又不住地怨恨谢清歌。
为何她没了承聿哥哥，还有端王殿下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而赵承聿只是拱手谢道：“多谢王爷对臣妹的厚待。”
周逸摆摆手：“将军不必多礼，想来谢小姐很快就跟赵府没什么关系了。”
这话足够难听，摆明了打他的脸，可因为对方的身份足够高，赵承聿只能撑着笑脸，任人羞辱。
周逸心中冷笑，他早在赵府布了眼线，给他汇报这府中事关谢清歌的大小事宜。刚才他不在时，堂屋内其余三人如何逼迫的谢清歌，他也不是一概不知。好歹是自家未来媳妇儿，被人欺负的眼眶都红了，他心里看着也来气。
他知道赵承聿已经暗地里站队了禹王，是以，他压根没打算给赵家好脸色。
不仅如此，等他抽出手来收拾完禹王和五皇子，下一个轮到的就是赵家。周逸想了想，让赵承聿带着他的娘和娇妻滚回边陲种地似乎是个不错的决断。毕竟赵家发迹于此，福儿既然喜欢种地喜欢到连谢清歌的那棵红豆树都砍了，那自己就让这一家子人种个够。
这后宫之中，朝廷之上，到处都是鬣狗秃鹫似的角色，时时刻刻等着机会将他的肉撕咬下肚。如果是原身，大约离死不远了，如禹王那般的心狠手辣之辈是不会放过周逸和他身后的萧家的。
可惜，此周逸非彼周逸，这些人自以为是螳螂捕蝉，浑然不觉他已经黄雀在后。
周逸演惯了戏，他瞥见赵承聿那不自觉握紧的拳头，有些好笑。
这人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为他选定了一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