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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许是被那双桃花眼里的波光暂时迷了眼，季扶摇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笑道：“我那哪儿是骗你？是怕给你太多压力。”
季扶摇知道向北说的是什么，无非是在最开始的时候……他打算把向北蒙在鼓里。
仅此而已。
当时季扶摇找到向北，说明来意，表示他外形上佳，想要签他做艺人。除此之外，季扶摇并没有提到一星半点儿关于穆雨辰的内容，更没有说要让向北模仿穆雨辰的路线，然后超过穆雨辰成为最火新星。向北对他而言，几乎是一个必输的实验品，又何必知道这些有的没的？
然而，当季扶摇说完之后，向北既没有激动也没有怀疑，只是抬眼不咸不淡地问季扶摇：“你和穆雨辰是什么关系？他退圈了，然后就找上我？”
季扶摇非常惊讶，他不知道向北为什么一针见血地指向了穆雨辰。惊讶归惊讶，季扶摇并没有肯定向北的回答，但也没有否定，只是态度暧|昧不明。
向北定定地看着季扶摇，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季扶摇有些可惜，向北是所有备选之中最为契合的那一个。可惜归可惜，季扶摇也不会在向北身上吊死。就在季扶摇物色其他人选时，向北又联系了他。
想到这儿，季扶摇眸光一闪，好奇问道：“现在合同也签了，你该告诉我，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找你是因为穆雨辰？”
说话的时候，季扶摇一直关注着向北。除了这个问题之外，他还需要再次确定向北对穆雨辰的态度。可是这次他只能失望——向北的拳头一直保持一个松弛的状态，他的情绪不再像一周前那般起伏不定。
向北从书包里拿出一支签字笔，在合同的落款处签上自己的名字。他一边签名，一边对季扶摇回道：“您知道小明爷爷长寿的秘密吗？”
和岁余年不同，季扶摇对这类网络流行梗了若指掌，他耸耸肩，说：“现在的高中生都这么酷吗？小酷哥，你的脾气该克制一下。你以后走的，是乖巧上进阳光路线，不是什么毒舌。毒舌、冷酷这种属性很容易翻车，你现在还远达不到要求，不要轻易尝试。等你达到穆雨辰那个高度的时候，再恢复本性也不迟。”
乖巧上进阳光？不如直接说是抄袭穆雨辰。
这本就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情，向北他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烦躁，把所有的反驳和不满全都扫进垃圾桶。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满什么的……大可不必。
他相当的有自知之明，现在归根结底是他在求着季扶摇，而非季扶摇在求他。向北也知道自己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可以。他知道，在这些手握权威的人眼里，无伤大雅的玩笑是有趣，但若是过了线……他知道，他知道的。
可知道归知道，忽然间，不受控制的暴虐情绪猛然爆发，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穆雨辰、穆雨辰、穆雨辰！
他短暂的十八年，全都活在这个人的阴影中。他在何芳草的面前费尽心思地模仿，却始终只是一个低劣的替代品。他小心翼翼地追逐着的微光与真实，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甚至他自己，也只是在舞台上四肢僵硬笨拙的红鼻子小丑。
现在？
现在他即便离开了何芳草，做出了选择，即便他来到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他依旧逃不过替身的宿命。影子、影子、附骨之蛆、如影随形！
他……
“哥！”
“向北！”
四道充满关切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炸响，是二三四北和岁余年。他们是向北的半|身，他们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得到向北的情绪不正常。
霎时，像是一轮红日自地平线上冉冉升起，阴冷的浓雾便如同鬼魅一般四处逃窜，消散得一干二净。
所有的暴虐一瞬间，全都恢复平静。
向北吐出一口气：
穆雨辰算个毛？季扶摇又是哪根葱？就因为这些洒洒水的事而让小五他们担心，他刚才是脑袋短路了吧？他这个大哥做得也太丢人了。还有，他不是才和小五信誓旦旦地说过没问题，这就开始打脸？这可不行。
下一刻，向北垂下眼眸，勾起唇角，笑容干净透明：不就是替身么，有什么不好？他们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小钱钱的化身罢了，干嘛要和小钱钱做那些计较？
简直完美双赢。
向北的所有变化，季扶摇都看在眼里。见他最后突然又平静下来，季扶摇有些不甘心一场好戏半途夭折。季扶摇心下一转，又看了向北一眼，笑眯眯地说，眼睛里却透露出那么一丝明晃晃的漫不经心：“小酷哥你也别自个儿生闷气或是埋怨什么。你背后是一个专业的团队，我们会为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这个人设我们也是经过讨论评估之后选择出来的。你呢，就好好训练，乖乖听话。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穆雨辰是十年难遇的人，虽说我们的目标是超过他，但你也别太有压力。你已经十八岁，是具有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要考虑清楚。”说到后面，季扶摇的声音里是明显的警告。
他靠在卡座的靠背上，目光审视着向北，好似在评估打量着什么货物。
向北不是那种随便可以糊弄，或是乖巧软糯的小兔子。这番话表面上看起来是给向北的解释，其实更多的是敲打：不听话没有好下场。
在娱乐圈，千篇一律的人固然走不长远。
但是，他也不需要太有个性的人。他可以让向北光鲜亮丽，也可以让对方声名狼藉。
他知道向北当然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季扶摇并不怀疑向北的智商。季扶摇也不害怕向北生气。或许甚至期待着向北被激怒。他双手环胸，怡然自得地看着向北，准备欣赏向北接下来的反应。无论向北是生气愤怒，还是隐忍沉默，都在季扶摇的预料之中。
可惜都不是。
季狐狸你捧穆雨辰就捧，一边捧还一边警告贬低他做什么？艹，这明摆着是挑衅！向北深吸了一口气，就是泥人儿也有三分火气，他北哥好歹也是这片儿的知名人物，季狐狸这是拿他当橡皮泥？不爽归不爽，向北也知道形势比人强，不能乱发脾气。
于是，签完名，他不紧不慢地合上笔盖，然后才抬起头来，竟然朝着季扶摇露出一个笑容——乖乖软软的笑容，像是在把金黄的桂花洒在了糯米白糖糕上。所有锋利的棱角，全都无声无息地掩藏了起来。就连眉骨旁的那道疤痕，似乎也成了桂花落下的痕迹。
像！
太像了！
季扶摇呼吸一滞，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面前坐着的人不是向北，而是穆雨辰！
季扶摇表露出来的情绪，并没有影响向北。他仍旧笑着，露出他模仿了十年的乖巧笑容，嘴里却说着并不那么乖巧的话语：“你们这些老男人哦，就是喜欢把话说得云里雾里冠冕堂皇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具有职业操守的人，合同我都看过，上面不是说了要听公司的安排吗？契约精神妥妥的！还有，做替身什么的，北哥我最专业。
“哦对了，也很好奇，你是穆雨辰的粉丝呢，还是喜欢他喜欢到不可自拔无可救药呢？不管怎样，为了感谢预支的一百万以及优厚的条约，我可以提供免费替身服务以解相思，够意思吧，”末了，他眨了眨眼，缓缓说道，“瑶、瑶，嗯？”
脑海中，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乖乖不打扰向北的老三爆发出一阵大笑，“老二，哥学你说话的时候怎么就这么好笑呢哈哈哈哈！”
向二北扶额，“……大概或许这就是哥的个人魅力吧。”
向四北：……憋笑好辛苦。
就连一直默默观察着的岁余年，也忍不住惆怅叹息：……老男人？替身服务？熊孩子的教育之路，果然任重而道远啊。
即便是被不小心波及的向二三四北尚且如此，更何况直面攻击的季扶摇呢？季扶摇本来平生最恨别人拿他的名字开玩笑，而现在向北居然狗胆包天的直接喊他“瑶瑶”？
霎时，所有的滤镜和幻觉全部破碎，额头青筋直跳。季扶摇端起咖啡猛地灌了一口，还是忍不住盯着向北磨牙道：“闭、嘴！”
闻言，向北立即收回了刚才的“乖巧”，嘻嘻一笑，声音里透着那么一股贱兮兮的味道，是明目张胆的回击，“季哥您的意思我明白，甭担心。您刚才可瞧见了，我模仿得专业吧？嘿嘿，如果以后还有什么这么划算的替身服务，一定要告诉我哦~”
季扶摇心头一梗，皮笑肉不笑：“呵、呵，好的呢！”
这场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时间里，向北非常认真地听着工作安排，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故意挑衅季扶摇——毕竟对他没好处。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还有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会为你安排最好的声乐、形体、形象等方面的老师，你抓紧时间学习，能学多少是多少。两个月之后，你将进入《造星》，正是开始你的娱乐圈生涯。”
“造星？”
“《造星》——这将会是掀起全民热潮的综艺，”季扶摇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他目光灼灼，隐约透出一丝疯狂之色，“你，将成为其中最明亮的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