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第四十一章
人类跳水的极限高度是四十米。
男子跳水比赛起跳高度是二十三至二十八米。
作为未经专业训练只是业余跳过的“普通人”向北表示：二十米的高度还是可以的。
伯恩卡洛斯这个地点是精心挑选, 跳水的地点是经过仔细考察，落水点以及周围的水下环境也是有专业的勘察，不会存在暗礁之类的危险物, 除此之外，就连穿着的衣物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 也经过了筛选。
向北爱玩儿不假, 但他现在也暂时不想把自己的生命玩儿出去。
哗啦一声。
向北破水而出，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让温和的新鲜空气迅速滋润着肺泡。缓过之后, 向北抹了把脸, 把头发向后一捋，甩掉发上的水珠。
还没等向北把头发捋顺, 只见在向北三四米处，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然后就是“噗通”一声破开水面，四处溅起的水花弄得向北满脸。
差点儿被砸个正着的向北：……
月光正足，在月光照耀下, 来人的面容向北看得一清二楚, 不是别人，正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岁余年。
向北盯着岁余年落下去的位置, 神色复杂：岁余年也跟着跳下来, 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岁余年终究和其他人有些不同，他原本不想和岁余年牵扯过多，也没打算让岁余年在剧本中出演。
只是……
向北没有游开，也没有动作，而是继续浮在那里，等待着岁余年游上来。然而过了四五秒, 水下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传来。
这不正常！
向北面色一变，他不再犹豫，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过食指粗细的小手电，按下开关，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再次潜入海水中。
海水咸涩冰冷，洋流涌动，深海漆黑，手电筒射|出的那束亮光在辽阔的海洋中完全不值一提。
好在岁余年掉落的地点本就不远，向北运气不差，向下潜了半分钟就看见了岁余年。找到岁余年的时候，他已经意识涣散。
……
等向北把岁余年拖上来的时候，前来接应的小艇刚好赶到。
天色已黑，背着月光本就不好看，向北已是精疲力竭，来不及去看清来人。他两臂抱着岁余年，一边猛喘着气一边冲来人吼道：“艹，愣着干嘛？快把他弄上去！”
来人愣了一瞬，动作敏捷地朝向北扔了个救生圈，然后才把岁余年拽上去。
有了救生圈，向北终于轻松了不少，也没有立刻爬上小艇，而是趴在救生圈上继续大喘气。他扒着救生圈，脑袋也搁在上面，那双灵动的眼睛里难得失神，没有焦距地看向天边的一轮明月。
向北的头发湿漉漉的，长而密的眼睫毛上都还挂着几滴水珠。经过海水的洗礼，他眉骨上的那道疤好似出鞘的宝剑那般锐利。没有了平日的伪装，在诡谲黢黑的大海烘托下，向北似乎也变得更加诡异了起来。
来人把岁余年拖上小艇之后空出手，准备也把向北拉上去。已经缓过来的向北忽视了伸出来的那双手，动作敏捷地拉着绳子三下两下就上去了。
上了小艇，向北刚才的所有空茫全都消失不见，他抬眼看向来人，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亲自来了？”
换了角度之后，皎白的月光足以让向北看清来人的脸——这可不就是被称为皑皑山上雪的苏伯昭吗？
苏伯昭没回答向北的问题，反而看向岁余年，问道：“岁余年为什么在？”
都是那个圈子里的，纵然不熟，也都在各种宴会会议上有过几面之缘，苏伯昭自然也是认识岁余年的。
向北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岁余年，只伸出两个手指探了下鼻息，确定人没死之后就没搭话。
苏伯昭没计较，启动游艇，迅速驶离这片区域，以免等会儿庄牧把他们堵个正着，那就好玩儿了。
所谓海上生明月，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水波纹上，倒映着一轮明月荡漾的身影，在视线尽头，是被海面横截了一小半的月亮本体。
月亮周围有云朵围绕，在□□下，那应该是绵软雪白的云，可在这片寂寥的黑夜中，白云也被染成了瘦削的灰色，孤冷沉默。
小艇在这样的背景下行驶着，沦为明月与大海中的一粒沙砾。
向北脱下被海水浸湿的衣衫，矫健有力的身躯在月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昏迷躺在板上的岁余年，也被向北除去了冰冷湿润的三件套。
苏伯昭看了两人一眼，从前面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件棉质长袖抛给向北。向北挑眉，神色不虞：怎么只有一件？
“要接的人只有你一个。”苏伯昭说。
向北：“……”
拿着这件仅有的干衣服，向北又瞥了一眼岁余年，正巧一阵海风吹拂，昏迷之中的岁余年感觉有些冷，打了个寒颤。
向北沉默了一瞬，弯下腰动作并不温柔地把衣物笼在岁余年身上：这么“娇弱”的身体……免得等会儿冻死了。
八块腹肌·岁余年：……
苏伯昭看着向北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在向北给岁余年穿完之后，他脱下身上的外套，甩给了向北。
一把接住外套，向北抬眼看苏伯昭。苏伯昭里面穿的是一件轻薄短袖，白天尚可，但在晚上还是略显单薄。不过向北也没推辞，朝苏伯昭道了声谢，然后动作利索地穿上外套。
一时无言，唯有海浪的澎湃在耳边。
向北懒散地坐着，或许觉得姿势不得劲儿，他索性躺在了小艇上，枕着左手，左右腿交叉搭在船舷上。
“有烟吗？”过了一会儿，向北问。
苏伯昭没说话，拉开前面的小抽屉，取出一包烟。留了一根儿在手上，剩下的全扔给了向北。
右手稳稳地抓住抛过来的烟盒，向北单手打开盖子，抖了一下，恰好一根烟的烟嘴探了出来，向北一下子叼住那根烟。
那边的苏伯昭已经点燃了香烟，打火机还在手上，索性略一俯身，也帮向北点上。海上一直有风，单手不好点，苏伯昭只能咬住自己的烟，然后再护着冒出来的颤巍巍的火苗。
向北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烟点上了。
两点猩红在幽暗的夜里燃烧，飘渺的流烟在空中幻化出流畅的弧度。
两人都没有吭声。
苏伯昭坐在板上，背靠着船舷，两指夹住香烟磕在船舷上抖落烟灰。他的目光幽深，看向漆黑的大海深处。
向北躺着，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看向天空，月色明亮，繁星璀璨。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烟。
入目可及是星河，耳畔涛涛是波浪。
一种晦暗的静默在这开阔的空间里流淌。
一支烟燃烧殆尽，向北没有烟瘾，随手扔掉烟头，声音略带嘶哑，“问个问题。”
苏伯昭“嗯”了一声。
“你为什么要我让穆雨辰众叛亲离？”向北问。
那天在私房菜馆，苏伯昭和向北做了一个交易。苏伯昭会提供所有向北想要的东西，要求只有一个——让穆雨辰众叛亲离。
具体来讲，就是让爱他的那一众追求者不再爱他，让他的粉丝不再念念不忘，让他的家族不再把他当作团宠和掌中宝。
代价不计。
也就是在那天，向北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他之前势单力薄，需要一段时间积蓄，而现在有了一个强有力的合作者，他正好也不太喜欢节奏缓慢的剧情。所以，他改变了策略，才有了这一段时间接二连三的“决裂”以及今天的跳海。
“……这是两个问题。”苏伯昭一眼就看透了这个问题的本质。
向北要问的第一个是：为什么要选他。
第二个是：为什么要让穆雨辰众叛亲离。
“所以呢？”向北说，“你不是经历了一番争夺，好不容易才抱得美人归吗？当初豪掷一亿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新闻至今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向北笑笑，“你和穆雨辰在一起也没多久吧？这怎么就由爱生恨了？别说什么你是控制狂偏执总裁，我有眼睛，你只是单纯地恨穆雨辰罢了。”
苏伯昭：“……”
“那你呢？”苏伯昭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向北，“你在庄牧面前装成一心爱他的小白花，在季扶摇那里是桀骜不驯，又带着顾寒衣走欢喜冤家的损友模式，你又是为什么？游走在三个男人身边，我也不瞎，你要的不是钱也不是成名，那你要的又是什么？”
“也不止，你知道我是怎么注意到你的吗？是你在《造星》周赛的一期作品……我很难想象其中的阴郁、绝望纯属想象。那么，你所扮演的伯爵只是一个完全虚构出来没有事实基础的人物吗？”
向北：“……”
闲适自得的动作一顿，向北侧过头看向苏伯昭，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是一样的深沉晦暗，和此时晦涩漆黑的环境相得益彰。
几乎同时，两人都移开视线，也不再提什么问题不问题的事情了。
小艇又恢复了一片静默，只有发动机轻微的声音。
忽然间，除了海浪声和小艇行驶的声音之外，一道微小的呻|吟响起，像是人要从昏迷中醒过来前的呓语。
昏迷……
岁余年！
苏伯昭和向北同时把目光投向岁余年。
如果岁余年这个时候醒了，那么制定的计划将会存在一个不确定变量。
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
岁余年呼吸频率开始改变，他快要醒了。
就在这时，向北迅速从船舷上撤回长腿，猛地起身，快步走到岁余年身边半蹲下，扶起岁余年，然后……然后他一掌劈向岁余年后颈。
原本快要睁开眼的岁余年，再次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岁余年：我委屈，但我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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