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第三十三章
“你在做什么！”
回过神的顾寒衣猛地一下子推开向北, 揪住向北的衣领。向来高岭之花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几丝狰狞，眼睛里也似乎冒出了几分火气。
也就是在这时, 不明所以的季扶摇快步上前制住顾寒衣的手臂，喝道：“顾寒衣！”
顾寒衣、季扶摇和向北，他们三人以这样别扭的姿态站在一起。
无论是顾寒衣, 还是季扶摇，他们的情绪都并不平静。而作为引发这一切的源头, 向北却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不在意顾寒衣横梗在脖颈前的拳，也不在意季扶摇的举动，他好像完全处在状况之外。或许过了几秒, 向北定定地看着顾寒衣看了几秒。向北的瞳孔是一片纯然的漆黑，里面也许飘过了很多很多话, 顾寒衣一句都看不分明。
没等顾寒衣仔细分辨，忽而, 顾寒衣听见向北轻声说：“对不起。”
很快地，像是不敢再看一样，向北急忙扭头挪开了目光。
顾寒衣和季扶摇都愣了一瞬。
在和向北成为舍友的这段时日里, 顾寒衣见过的向北，大多是嬉笑着的，有些嘻嘻哈哈的模样, 又或者是笃定的，笃定他会成为最终的第一。可是, 顾寒衣从未见过这样的向北，轻声说对不起。
至于季扶摇，他以为见过“最狼狈”的向北。纵然是在最狼狈的时候，向北也是仰着头, 笑得张扬。
“我以为你会开心……”向北嘴里含混着，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
开心？开心什么？
顾寒衣模模糊糊地想着。
向北似是调整好了一切，再次投注过来的目光平静坦然，方才情绪翻涌的瞳孔只不过是一片幻影。“刚才是我自以为是。”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你的偶像是穆雨辰，给你的嘉奖应该由他亲自完成，是我……不配。”
这句话说完之后，似乎接下来的话就顺畅了很多，他的目光格外平静，平静到有些可怕，“借着和他相似的几分容貌，我自作主张地……，只是打着为了你的旗号，做出让你不舒服的举动。我以后不会了。”
顾寒衣和向北的距离，堪称是咫尺之间。这么短的距离，他看得清向北每次睫毛的颤动，也看得见向北每说一句话，就苍白一分的脸颊。
向北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冷酷无情地朝着自己的胸膛上捅去的一把尖刀。
一个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把刀往自己胸膛上戳？
顾寒衣不知道，他脸上也忽然火辣辣的：一开始有意无意把向北当作影子的人，是他啊。
不止顾寒衣，季扶摇也好似被戳中了最内心深处肮脏的隐秘。
两人几乎同时松开手，恍若被烈火灼伤般。
顾寒衣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几乎是落荒而逃。
化妆间里只剩下了季扶摇和向北。
季扶摇仍在怔忪之中，向北却早已恢复了往日的桀骜，方才的眉眼低垂恍若过眼云烟。他带着几分少年痞气，轻轻一跳就稳稳地坐在了桌子上，单手撑着桌面，吊儿郎当地晃动着小腿，眉眼里是挑逗的笑意，“瑶瑶是有什么喜讯要告诉我吗？”
这是季扶摇最熟悉的模样。
季扶摇眼里的向北，就是一条狡猾的小狼狗。
明明现在是他最熟悉的向北，他却感到分外陌生。难得的，素来风流的季扶摇竟然感性了一把，“你…不想笑就别笑了。”
向北晃动的小腿静止了一瞬，他嘴角的弧度反而更加灿烂：“不笑？难道是要我哭吗？”
季扶摇向前走了几步，径直走到向北跟前，很近的距离，向北的腿不时会碰到他的腿。季扶摇抬手，本想抚上向北的脸颊，却被向北轻巧一躲，最后有些不自然地落在肩膀处。
季扶摇有一双桃花眼，总是满含深情。他用这双深情的桃花眼凝视过很多人，却不曾付出半分深情。也不对，他曾半是真心半是玩笑地问过穆雨辰，只不过也被对方半真半假地退了回来。
如今，这双波光潋滟的眼中，再次掺杂了几分连主人都未曾察觉的真心，显得更加迷人。“如果哭出来会更舒服，就哭吧。”
“哭？”
向北猛地前倾，鼻尖几乎和季扶摇的鼻尖相触碰。
向北的脸在眼前陡然放大，季扶摇心跳猛然变快，还没来得及让他多生出几分旖旎遐想，就听得向北继续说：“我为什么要哭？”
“我凭什么要哭？”
“因为我的父母不愿当我的父母？因为我的朋友不是我的朋友？因为我的粉丝不是我的粉丝？就连我的金-主爸爸也不过是看在这张脸的份上？”
一连串的质问如鼓点敲打在季扶摇的心上，心上最柔软最柔软的地方被一次又一次地戳中。
向北的脸上明明满是不屑的嘲讽讥笑，季扶摇心中却生出了无限的怜惜。
紧接着，向北单手搂住了季扶摇的脑袋，迫使季扶摇离他更近。两人的温度交织在一起，向北忽的压低了声音，在季扶摇耳边说：
“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为你，我本应最亲密的经纪人，也不过是把我当作可有可无的玩意儿和猎物？”
季扶摇心中一跳，他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要辩驳。
可是，他又能辩驳些什么呢？
向北也没有给季扶摇多余地时间，他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季扶摇，表情是一贯的讥讽。
“亦或者是自觉替身就低人一等？”
“我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要在你面前哭？”
“你他妈太自以为是了吧？”
一段话说下来，向北的气息没有丝毫紊乱。如果不是他微红的眼角，谁也无法揣测出他内心一丝一毫的变化。
一股难以言传的情感在季扶摇心里不停翻滚，他怔愣地想要去抚摸向北泛红的眼角。
啪的一声。
伸出的手却被狠狠打开。
季扶摇有些失神地看着被打开的手。
向北还是那般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刚才的所有话语都是季扶摇一个人臆想出来的。他从桌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裤子，斜睨着季扶摇，“所以呢，是有什么喜讯要告诉我吗？”
季扶摇勉强捡起了几分神智，“决赛的奖金明天会打到卡上，以及er也决定邀请你和顾寒衣一起代言《时光》。”
听完后向北点点头，抬步离开。
“你要去哪儿！”季扶摇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
向北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故意用又甜又腻的声音说：“当然是去找庄牧庄总呀。”
背后，季扶摇攥紧拳，眼里满是挣扎之色。
“哥，你没事吧？”
略显寂静的走廊上，向二北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
眉毛高高扬起，嘴里还吹着口哨，向北显然是心情不错，“二北啊二北，怎么每次你出口的第一句话都是这个？”
“我……”
“好啦好啦，知道你们是担心哥。哥不是说过吗？哥是你们的依靠。既然是依靠，那当然得是最强大的依靠啦。你们安心好啦，哥只是玩儿玩儿而已。”
“那……”
“你是想问刚才和顾寒衣的那场戏？哎呀，无非是增加些戏剧冲突罢辽。你语文课挺好的，老师不是讲过戏剧冲突吗？顾寒衣这种人，哦不对，是所有人都是需要一些冲突才能够走入‘正规’的。什么愧疚啊，明悟啊，这些情绪就不用我再多分析了吧？你这聪明的小脑袋瓜想想就知道啦。”
“可……”
“安心啦，和季扶摇说的那些话也只是台词而已。怎么样？哥的台词塑造和表现都不错吧？说来说去还不是那老一套，都是套路嘛，和顾寒衣那个也差不多。”
这下子向二北终于沉默了下来。他要说的话都被向北说了，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向二北沉默，向北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吹着口哨，十分惬意的模样，“哥怎么能这么聪明呢？你看啊，奖金到手了，代言来了之后代言费也就要到账了，这拍戏的小钱钱就齐活了。”
“还有哦，你们不觉得看着顾寒衣季扶摇他们变来变去的脸很有意思吗？现在还不算太好玩儿，再过段时间，不止顾寒衣季扶摇，还有庄牧，还有成千上万的人。诶你说，他们一起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呢？真是……想想都觉得好玩儿了。”
“哦对，还有穆雨辰这个白月光，百闻不如一见。我还想着他会是什么高高在上圣洁不可侵犯。结果就这？他的那些小心思，哥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倒是他旁边的那个姓苏的，还稍微有点意思。”
“唉呀，哥的小宝贝们，你们说哥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世界还可以这样玩儿呢？唔，忽然感觉哥怎么看起来有些像那种反派？”
向北一直喋喋不休，像是要把憋了一辈子的话都说给向北们听。
向北一直说，向二北一直听，这条走廊也快走到了尽头。
就在向北即将踏出走廊的一刹那，向二北终于不再沉默：“哥，你快乐吗？”
快乐吗？
向北一怔，他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笑道：“快乐呀，当然快乐！”
说完，他踏出走廊，外面还未撤下的灯光落在他的眼中，是纯粹的快乐，不带有一丝一毫的阴霾。
搞事是他的快乐。
他们的痛苦，也是他的快乐。
忽的想起了什么，向北他轻咳了两声，最后补充道：“哥说了嘛，哥是反派，反派的快乐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衡量。”
“总之，哥很快乐。哥这就带你们去找快乐源泉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爱卿：簌 3瓶；嘎嘎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