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DAY6求救的声音
佐藤警官气得跺脚，但医院大门的火燃烧得更加猛烈了，消防车的声音也已经由远及近。佐藤冲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大门因为变形已经很难跨过去，不知道百江渚是怎么进去的。
“百江渚！”
不要死在里面啊，冲动的新人。
外面的佐藤正在担忧，里面的百江渚也在担忧，但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安全。刚刚冲过来的时候忘记解释，恐怕回去的时候得跟佐藤警官好好道歉才行。她本来是不打算自己进来的，但是之前想起来的田中先生却让她有点犹豫。
是的，田中先生……并不是在警视厅拿到的身份证上写的山下先生，百江渚跟他少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因为第三研究小组炸了实验室，要说他们做医药研究百江渚可能还会想想他们研究的是哪块，但要说是爆炸方面的研究他们可能真的是行家。
只是一旦考虑到青山医药公司其实是个国际性的犯罪组织，那么爆炸的事故就变得可疑起来。作为组织的核心研究小组成员之一，哪怕接手的是并不是那么重要的项目，也不应该离开之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才对……
既然他在这家医院里工作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也就是说，在这个医院里，说不定也有着组织的某些东西存在，田中先生死去之后，为了消除痕迹而炸掉医院这种事有些骇人听闻，但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
燃烧的医院里有不少的尸体，还有濒临死亡的人。还有侥幸存活的孩子的哭喊声，火舌正在卷着这座摇摇欲坠的建筑，咔嚓咔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塌掉。
时间已经不多了。
百江渚想都没想就停下了上楼的脚步，顺着人类的呼喊声往某个方向跑去。
当然，她是个警察。
那一定是以救人为最主要的目标。
——
在火刚刚燃烧起来的时候，来栖晓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是要栽进去了。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麻烦。
几天前他被调到了第三研究组也就是这里，整个第三研究组的气氛都很奇怪，组长更是几天里根本不见人影，来栖晓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但实际上整个第二研究组都被拆分，他和一群人都来了这里。
来栖晓看着那些研究资料，忽然就想起百江渚之前跟他说过这类似的实验都是无用功，如果想要一个人倒霉说不定就会把他发配来做这种实验。说不定，是这家公司出了什么事才对……
跟医院的合作项目？
真的吗？
来栖晓没能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个问题，被叫做琴酒的人就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进来之后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开枪，而枪声没有吸引来任何的人。来栖晓那时候就知道，一直被叫做琴酒的人恐怕是个极其可怕的人物。
在几乎杀光了这里面所有人之后琴酒就离开了，但来栖晓还没能从这里逃出去，整个医院就发生了爆炸，他第一时间就想清楚这是灭口的后续手段，在短暂的昏厥之后他就准备逃离这里。
metaversenavigator，简称meta-nav，或者叫做异世界导航。是他手机上出现的一个神秘的app，通过这个app他们可以进入到名为印象空间的特殊世界里去，心灵有着一定扭曲的人还会有着属于自己的“殿堂”。但眼下这点并不是特别重要，最重要的是他能够通过进入印象空间来躲避这场大火。
但是接下来他在按下app的时候，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闯进来的身影。
穿着警服的百江渚正在火场里，仿佛寻找着什么。是幸存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她穿着一身警服？
来栖晓只是愣了一下，就看到百江渚转过头来了。
“来栖……？”
“百江渚、百江前辈！”
来栖晓也喊出了她的名字，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还有点头晕，于是他扶住了旁边的墙面，但接下来他看到自己的手机app，红黑交错的界面上，百江渚的名字显然地出现在了上面。
meta-nav对这个名字有反应的话，也就证明……看起来最正常的、来栖晓甚至下意识没去怀疑和确认的百江渚，也是有着相当扭曲的心灵的人。
这……
“先出去再说，我去楼上看看还有没有人！”百江渚匆匆忙忙地给来栖晓指了一条能出去的道路，看到他还几乎完好无损就放下心来，至少醒着的人她没法扔到自己的庭院里去，要是当面把人打晕也有点太过分了，还会增加自己的暴露概率。
“等等，楼上应该没人！这家医院的楼上是研究室！”来栖晓追上去拉住了她。
百江渚稍微愣了一下才听懂了来栖晓话里的意思，这里已经是四层，这家医院一共只有六层，而在指路的标识那里上层其实是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和办公室，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百江渚又往楼上看了一下，问：“那……研究室里的人呢？”
来栖晓：“……”
百江渚：“有我们组的人吗？”
来栖晓：“……”
他没有回答，但是百江渚已经听懂了，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拉着来栖晓就往楼下跑。这座建筑已经快要到倒塌的边缘，现在根本不是搞清楚这些事的时候，百江渚回头看上层的楼梯，那里的火势最大，说不定就连尸体都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了。
他们两个从火场往下跑，一路上遇到的掉落的燃烧物不计其数，但百江渚发现来栖晓的体能比她想象得还要好一点，来栖晓也这么觉得。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百江小姐其实有着不错的身手，就是从一点纸片都能把她划伤这点可以看出来她真的是弱不禁风，只是有充分的躲避经验而已；而刚刚高中实习的来栖晓也确实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可能是在学校的时候参与过什么相关的社团而已。
两个明明都有着逃生渠道的人各自心怀鬼胎，艰难地在火场里穿行。
百江渚一边跑一边说：“我把下层都搜索了一边，但不确定还有没有幸存者，能自己跑的人我都让他们走后面的逃生通道，现在医院的大门已经没法进入了！”
“那我们现在？！”来栖晓看着被倒塌的墙壁拦住的逃生通道的入口，提高了声音问。
“我们走窗户！消防队的人应该很快就来了！”百江渚当机立断返回，从三楼的窗户跳下去总比埋在这里面要好。不过就这么跳下去的话来栖晓可能会受伤，待会得找找看有没有安全一点的办法。
刚巧，来栖晓也是这么想的，他倒是可以完好无损地从三楼跳下去，但百江主任说不定会受伤，他已经在考虑偷偷打晕百江主任带出去了。
只要等到转身的时候……
“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百江渚忽然停下脚步。
来栖晓只听到火场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这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追上了百江渚，两人已经站在了三楼的窗户前，远处的消防车声音已经传来。这后面是一条小巷，不方便消防车进入，所以灭火工作是从前门开始进行的。后面已经有警察在救助从消防通道逃生的人了，而从这里看出去，附近的几家商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波及。
会死多少人呢？这些在城市里杀戮、放火，毫不在意会伤害到普通人的家伙们，什么时候才能受到制裁？
“我听到有人在求救。”百江渚说着，就再次转身跑下楼。
“等等！你真的听到了吗？”来栖晓来不及阻止，他往窗口看了一眼，也跟着跑下去了。他有着meta-nav，就算真的发生了意外，逃生的概率也要大一点，虽然他知道青山医药公司有问题，百江渚也未必是什么手里干净的人，但他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死在他面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火场里奔跑，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到处断裂掉落的的建筑碎块把这里从治病救人的医院变成了可怖的地狱。已经半损坏的广播还在工作，发出刺啦刺啦让人耳朵生疼的声音。
“在那边！”
百江渚看到白色的生物在某个方向停留，她向着丘比所在的位置跑过去，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孩。小孩大概有七八岁大，已经昏过去了。
她扫视了一圈周围，全都是尸体，没有其他的活人了。
她俯下身把孩子抱起来，但整个医院开始摇晃，来栖晓还没能追上去，燃烧的楼层就从上面坠落下来，巨大的轰鸣声之后把整个一楼分成两截。
坍塌的楼层昭示着这座医院的寿命即将迎来终结，而这些还在燃烧的碎块让百江渚无法再从角落里离开。正当来栖晓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他看到百江渚在对他挥手。
紧接着，她用力把那个孩子抛了出来。
她说：“跑！”
来栖晓接住了那个小孩，但眼前的火却越来越大了。他头也不回地往三楼跑，之前已经看到他们的消防员正在架梯子准备营救他们。
跑到窗口的时候梯子还没架好，但建筑已经到了快要崩塌的边缘，来栖晓来不及想就直接从窗口跳了下来。
——轰隆隆的声音不断响起，被火焰烧尽的医院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壳，在所有支撑着它的东西被烧到变形之后，之前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承重墙也终于失去了它的坚守，来栖晓的背后很快就只剩下了一座废墟。
他回过头，看到刚才还算是建筑的医院变成了半方坍塌的黑色混凝土堆，消防队正在尽职尽责地灭火，寻找是否还有其他的幸存者。
而旁边的消防队员和医护人员赶紧跑过来看他有没有受伤，接过了他怀里抱着的小孩。
他们在询问一些问题，但是来栖晓有几分钟没能听清。
“……”
百江前辈，还能活着回来吗？她到底是跟那些人一样的犯罪组织成员，还是他看到的舍己救人的警察？
“你还好吗？”医生看到他长时间没有回应，担心他是听不见了，就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比划了几个简单的手语动作。
来栖晓这才反应过来，说自己没事，只是还没回过神来。
“你从上面跳下来真的很勇敢，再晚一点就逃不出来了。”医生松了口气，看到他没有受什么伤，就先急匆匆地去查看其他幸存者的情况了。
来栖晓抬起头，重新看向那片废墟，想从里面找到百江渚的身影，但是一无所获。他拿出手机，重新在上面输入了百江渚的名字……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来栖晓并不了解百江渚，就如同百江渚不了解他一样。
但是……她已经……回不来了吧。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会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启动meta-nav，把百江小姐带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说不定可以拯救她。但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火场外。
佐藤美和子看着倒塌的医院，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之前有从逃生通道里出来的幸存者说遇到了百江，她给他们做了紧急处理还指了路，但那位警官马上就往更上层跑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这是百江刚刚加入东京警视厅的第三天，大多数新人在这个时候还没能碰到几个案子，但百江渚已经遭遇了一名老警察几乎能遇到的所有事，甚至包括在路上被自己抓过马上又逃出来的嫌疑人持刀威胁，但百江渚毕竟还是个新人。
她甚至还没能参加大家为几个新人准备的欢迎会，那场欢迎会是定在周末的。
那一瞬间，百江渚跑向火场的背影，跟某个人隐约重合了。
就在佐藤对着火场握紧拳头，发誓要查出这场火灾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然后把拳头狠狠地揍到罪魁祸首或者监管部门脸上的时候，高木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佐藤警官！在附近的仓库里发现了……发现了很多幸存者！百江也在！”
“仓库？”
前来参与救援的警察不是一课的成员，佐藤只看到高木听到她在现场就直接跑来了，他们赶到说的那个仓库的时候，医护人员已经提前来了，而出现在仓库里的几十个人都非常茫然。
高木涉跟在佐藤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想到佐藤美和子还能跑得这么快，他直起腰来摸着后脑勺说：“他们都说自己在火海里看到了天使，然后就昏过去了，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里……难道真的有天使存在吗？”
躺在这里的几十个人的身上都有程度不等的烧伤，他们对自己怎么从火场里出来的这件事一无所知。佐藤找到百江渚的时候发现她靠在角落里睡着了，但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她的白色卷发被火烧焦了一部分，有点凌乱地铺在地上，但刚刚好。
佐藤美和子想，这次就算了。
等她醒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骂她一顿。冲进火海里救人的，肯定是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