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师生关系
翌日。
理科班的早修课上基本处于安静的状态，与楼下文科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平时只偶尔传来几声读英文单词的教室，现下如同高速运转的高压锅，八卦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膨胀、一点就着。
同为（14）班的学生，大家很难不将爆料帖上的水果公主与班上的霍荔对应起来。大家都凑着脑袋交头接耳，偶尔也朝着教室最后一排的空位瞅上几眼。
王亚楠与同桌兴奋地分享着有关霍荔的八卦传闻，周围的人听完这些坊间传闻后，均以目瞪口呆的表情望向霍荔的位置。
江迤提着笔写着份化学试卷，四周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他很难不察觉。
身旁的座位依旧空荡荡，距离上课铃响还剩下不到几分钟。
不知道霍荔会不会来。
教室中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没有纪律委员的招呼，有些胆大的同学甚至四处串位，交换着自己手中的八卦资料。
“我就说霍荔绝逼喜欢老男人！你们之前还不信！”
在达到某种频率后，教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留下王亚楠结尾这句话的尾声。
江迤原本没有表情的面孔，却因为这句话添上几分凛冽的冰冷，他抬起下巴朝着王亚楠那边扫了眼。
“我们组长不是这种人。”郑侯最先安耐不住，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王亚楠猛烈开火，“王亚楠，如果世界上少你这个八婆，估计会清净很多！”
王亚楠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她随即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那她是哪种人？你对她很了解吗？反正跟老师亲昵暧昧的可不是我……”
“亲昵暧昧？这种词也乱用，活该你每次语文成绩垫底啊，有这时间你不如多背点成语！如果对老师态度恭敬有错的话，那我看你跟在吴天才屁股后面也别有用心哦？”
王亚楠被郑侯说得面色绯红，指着霍荔的空位语无伦次，“她要心里没鬼，今天就不会缺席了。”
郑侯正打算再与王亚楠辩驳，右肩被人轻轻往下按了按。
江迤淡然的神色让郑侯的火气稍稍卸下，他暗骂一句“靠”，最后踢开椅子重重坐下。
江迤修长挺拔的身影挡住了窗外的光，他的面色沉静，看不出一丝情绪，不疾不徐道：“王同学，我依旧那句话。”
“有什么问题，你不如大大方方地当她面讲清楚。”
他相信霍荔。
信她的人品，也信她的勇气。
她不会成为逃跑的懦夫，她也会亲自回来，守护自己的尊严。
无论如此，她始终是那朵高傲的玫瑰。
霍荔伫立在教室门口，江迤的半张侧脸逆着光，明暗交汇间，眉宇间露出坚毅。
霍荔原本不想面对这些事，但是她突然间想到那个夜晚，她不顾一切想要为江迤冲在前头。
想要保护别人的前提，不就是先要保护好自己吗？
咚咚咚——
霍荔郑重其事地敲了敲门，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于她。
只见少女眉梢微颦，嘴角却挂着抹风轻云淡的笑，自信间又多了几分果敢。
王亚楠没想到霍荔会在风口浪尖时选择回到学校，她面上多了几分讥笑，“正好，女主角来了。刚刚江同学让我找你问清楚，你不妨给我们大家解释解释，你究竟跟刘老师是什么关系？”
霍荔今日没带任何东西，双手揣在校服口袋里，朝着教室里走去，眼神不避不让。
“普通的、师生关系。”
她本就是属于那种偏顿感的长相，五官不至于达到惊艳的程度，但是多了几分灵性。尤其是，那双眼睛，会说话，会表露情绪。
此刻霍荔的瞳孔一片漆黑，笑意也被收起，透着些不屑与寒意，“那你说说我们是关系？凡事讲究个证据，造谣也是。”
“你怕是不知道，你跟刘老师的完整聊天记录已经被人扒出来了吧？高清□□哦，头像都是你本人，这不就是你要的证据？”
其他同学也议论纷纷，新帖一出，不少吃瓜群众都将截图中的头像，与霍荔的微信头像进行对比，确实一模一样。
霍荔从刚加入班级群时，就从未更换过头像，大家早就眼熟。那是她自己随手画的简笔画，一只蓝灰色的蝶，早在80年代消失，名为帕洛斯韦尔德。
蝴蝶色彩独特，翅膀轻薄透光，宛若一匹精致的云锦。
“换个相同的头像很难吗？”霍荔停在了原地，目光冷冷的，直逼王亚楠。
附近的百何翘着二郎腿看热闹，手里还端着杯五谷浆，气定神闲地瞧着两人对峙，表情中闪过一丝微妙。
“妈的，小学生都不玩的把戏，这群人逮着什么就信什么！”郑侯悄悄握紧了拳头。
付丹妮小心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当初有不少同学询问刘老师的私人微信，可在课堂上他就直接拒绝了。但是他却在霍荔那张连环画上，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码。
付丹妮当时就感叹霍荔随手涂涂画画都那么好看，两人互相推让，最后谁也没去添加好友。
那现在就只有这几种情况：霍荔本人添加了刘涛的微信；刘涛私下还给过其他学生微信；有人借霍荔之名添加了刘涛，并且以霍荔身份与其聊天。
付丹妮看着好朋友被人质问，也为霍荔捏了把汗。
“刘涛老师从明天开始，停课居家休息。如果你俩没有私情，他怎么会同意校委会的安排？”王亚楠补充道。
停课休息。
这可不行，这不就变相承认帖子上的传闻是真的了吗？
霍荔看了眼时间，距离上课铃响还剩不到半分钟，她快步走到江迤身边，面色逐渐柔和起来，“帮我给天才请个假，我去找刘涛。”
江迤垂眸望向她，有棱有角的眉宇间也多了分轻柔，他温声道：“好，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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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荔走到办公室门口时，里面空无一人，偌大的办公室寂静无比。
刘涛的办公桌上收拾得井井有条，大多数私人用品均不见了，只留下几叠教辅资料。
她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巧收到付丹妮发来的微信。
丹妮：【霍霍，你想想当时那张连环画去哪儿了？】
连环画？
霍荔顿时想起自己百无聊赖时所做的蠢事。
只是那张纸早在那个下午。
不翼而飞了。
她压根没添加过刘涛的微信。
“瞧什么呢？”
身后冷不丁想起男人的声音，霍荔惊得下意识地往兜里揣手机。
她慌慌张张转过身去时，正好对上刘涛温润儒雅的笑脸。
“刘……刘老师。”霍荔开口打招呼。
现下的气氛其实尴尬无比，莫名其妙就跟师长传出了绯闻，作为当事人她还是有些无措。
“我们能谈谈吗？”霍荔往四周瞧了瞧，确保没其他人在场。
刘涛见小姑娘东张西望，知道她也心中为难，最后叹了口气，“跟我走吧。”
刘涛领着霍荔往顶楼天台走去，还好两人上楼梯的一路上没碰见其他人。
为防止学生出现意外事故，天台一直处于上锁的状态。刘涛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大铁门吱呀一声，被他缓缓推开了。
“我们刚开完早会，其他老师多半还要回趟办公室。你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刘涛扫了眼小姑娘，清冷的眉眼间多了些黑眼圈。
两人一前一后往围墙边走去，天台上人烟罕至，围墙边早已经布满青苔，在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中夹缝生存。
霍荔的个子还算高，却也只能露出半颗脑袋来，瞧不见近处的，只能望望远处的风景。
“这里景色不错吧？”刘涛揉了揉头发，突然间松了口气。
“从你找我聊天开始。”他缓缓组织语言，想着尽量不要伤害到眼前的小姑娘，“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们青春期的小姑娘一向如此，多愁善感的。所以老师呢，有义务也有责任引导你们，形成正确的三观。”
“我知道前段时间，你父母离异对你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刘老师可以做你倾诉的小伙伴，但是你不要把这种信赖，理解成喜欢，甚至是爱情……”
霍荔听着刘涛越说越离谱，为了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赶紧阻止道：“刘老师，我并没有加过您的联系方式。”
“我父母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分开了，并不是这段时间。与您聊天、沟通的并不是我，我这样说您明白吗？”
刘涛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神情中浮现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不是你？”
“对，不是我。您给我留下联系方式的那张纸早就丢失了……”
刘涛有些疑惑，最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只给你留了私人微信，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认定是你。”
也没想过，那个人会不是你。
清晨的风吹得人更加清醒理智。
“听说您这段时间是要居家休息？”霍荔扣了扣墙上的青苔碎。
刘涛失笑地点了点头。
“我看过帖子上提供的图片，您在聊天记录里没有过激的言语，全称是对方在引导暗示。您没跟校方领导反应吗？”霍荔有些猜不透他的心思。
按理说，刘涛完全可以跟学校反应，学生无理要求甚至可以说是骚扰自己，他也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并且损害了名誉权，他压根不会得到这种惩罚。
刘涛沉默了。
地面潮湿也布满了青苔，废弃的乒乓球台上多了只花色丰富的喜鹊，在台杆上踩踩啄啄，不一会儿又多了另一只，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地玩闹着。
“刘老师。”霍荔见刘涛望着两只喜鹊出神，“你喜欢我吗？”
除了这个原因，她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没有人可以无理由的，舍弃自己的利益而维护其他人。
刘涛的神情有些拘谨，双颊上挂着的淡淡笑意也不复存在，甚至多了几分郑重：
“你是个有趣的小姑娘，不过老师对你并没有其他想法。我只是不想你在高考前这段关键时间，被其他琐事影响。”
“刘老师，校园论坛上的爆料帖，很明显是有人故意恶作剧。”
霍荔郑重其事道：“如果您现在不澄清，那这顶莫须有的帽子，就会扣在咱俩头上。咱们去校委会找领导，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吧。”
刘涛看着小姑娘胸有成竹的模样，“你有其他证据吗？证明那份聊天记录中的，并非你本人。”
霍荔吸了吸秀气精致的鼻子，浅色校服衬得她的脸白白嫩嫩的。她将手心中青苔扔至地面，纯色帆布鞋毫不犹豫踏在上面。
“我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