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救场
“库洛姆·髑髅……”
口中重复着这个拗口的名字, 城岛犬下识地侧了侧头，向身后的通道看去。
如此诚实的小动作在真弓眼里几乎和不打自招无异：“原来如此，就在你后面那两个人里面吧。也是, 你们一共就三个人。”
“你这家伙——！”
城岛犬手已经伸到兜里，正要摸出动物齿匣戴上, 身后却响起一道缺乏感情的声音。
“犬, 先等等。”
头戴白色针织帽的妹妹头少年从阴影里走出，看上去无精打采的，手里却握着作为武器的悠悠球：“你的名字在情报里出现过, 我不认为骸先生会让彭格列的人来见我们。”
“记忆力很好，柿本千种君。但如果认识沢田纲吉就算彭格列的人，那彭格列的成员恐怕就太多了。”真弓回应着他的质疑，目光却落在第三人的身上, “看来库洛姆还没有告诉你们我的事情。”
这话一出，不仅是真弓，城岛犬和柿本千种也齐刷刷看向了另一位少女。
紫发紫眸的女孩怯生生地缩了缩肩膀，将她本就瘦弱的身形显得更加娇小, 与之成正比的是她轻不可闻的音量：“我本来要说的，但是……被犬打断了。”
“啊？！”
城岛犬差点跳了起来：“合着怪我？你就不会再说一次吗！”
“就是因为你这样她才不敢说了吧。”柿本千种叹了口气，继续问道, “所以, 骸先生的打算是？”
话题总算步入了正轨, 真弓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简而言之, 我是来为你们换个住处的。”
“你要把我们赶出去？”城岛犬瞪着她。
真弓纠正道：“准确来说是改善你们的生活环境。作为住所，这里的条件过于糟糕了一点。”
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对这句话产生异议，但城岛犬偏偏要和真弓呛声：“你又没住过，凭什么说这里不好？我觉得这里已经比很多地方强了！”
“就是因为住过才敢说的。”真弓镇定自若地应对着城岛犬的刁难, “恕我直言，这里连16世纪的海盗船都比不上，也就比在荒郊野外搭帐篷露营稍微好一点。”
料之外的回答让城岛犬愣住了。他张着嘴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击，就听见真弓继续说道：“我也不是来做慈善事业的，我请骸君帮了个忙，而这是他对我提的要求，要是你们不同的话，不如找他商量一下？”
城岛犬僵硬片刻，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一旁的库洛姆，只见小姑娘默默地冲他点点头，表示这的确是六道骸的思。
于是城岛犬再怎么看真弓不爽也只能忍气吞声了：“知道了知道了！跟你走就行了吧！”
“感谢你的配合。”真弓笑了笑，“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逃生通道的□□下，柿本千种扶了扶眼镜，静静点评道：“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啊，犬。”
“切！”城岛犬忿忿地砸了砸嘴，小声抱怨道，“鬼知道那女人是怎么回事，她是机器人吗？”
走在最后的一期一振嘴角微翘，没有作声。
城岛犬在大多数人眼里或许是个棘手的刺头，但对于真弓来说，他的段位还是太低了。
“骸君昨天和我提了提关于你的事情。”
步行途中，真弓主动向库洛姆搭话道：“你的身体好像……嗯，有点特别？”
“……”
库洛姆好看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抱歉，我没有别的思，只是身边好几个朋友身体都不太好，所以稍微对这种事情有些敏感。”真弓说，“有想过继续治疗吗？”
库洛姆抿了抿唇，低头看着人行道的砖面：“治不好的，医生以前说过。”
“只是那个医生这样说了而已，办法总比困难多。”真弓正色道，“这样你也就不需要依靠幻术生活了。”
又是一阵沉默后，库洛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是骸大人的幻术，是骸大人给我的、重要的东西，所以……”
真弓眉头轻挑，但随即表情又柔和下来：“原来如此，是我唐突了。”
她只当六道骸的幻术是延续库洛姆生命的手段，却没有想到对库洛姆来说，这是她与六道骸的羁绊，也是她的精神支柱。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大概会去学习如何用自己的幻术来填补身体吧。”
迎上库洛姆迷茫的眼神，真弓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你的选择是错误的，只是做一个最坏的假设，万一有一天骸君遭遇特殊情况，不能再维持你的幻术的话，你可以自己来接管自己的身体。这样他不会失去你，你也不会成为他的弱点。”
“特殊情况……？”
库洛姆琢磨着真弓的假设，忽然抱紧了怀中的书包，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真弓赶忙安慰道：“只是万一啦万一，他在几千公里外的监狱里都能维持你身上的幻术，你要相信他的实力。我的话充其量是供你参考，不必想太多。”
也不知道库洛姆是在思考真弓的建议还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接下来的路程中她都没有说话，倒是城岛犬又想方设法地杠了真弓两句，却毫不外地被真弓一一四两拨千斤地化解，气得满肚子窝火。
真弓为黑曜三人组租的是配好家具的大公寓，自备生活用品就能即刻拎包入住。三个人虽然两手空空地来，但公寓对面就是黑曜町的商圈，可以很方便地购买到他们需要的一切物品，而真弓交给柿本千种的银行卡中也预留了充足的资金，足以维持三人很长一段时间的生活开支和房租费用——至于他们究竟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就是需要六道骸去定夺的事情了。
告别库洛姆等人，真弓带着一期一振回到并盛，本想直奔沢田家而去，却在途经商店街附近时被绊住了脚步。不断有人从商店街的方向跑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嘈杂的交谈声中依稀能听出“爆炸”和“避难”等字眼，真弓直觉不对，转头前往了商店街。
并盛平日里最繁华的街道此刻清冷而萧瑟，扬起的尘土和四散的玻璃渣昭示着这里正发生着非常事态，而不远处几个熟悉却狼狈的身影更是让真弓心下一凛，全速向里跑去。
“reborn先生！”
听到呼唤的家庭教师回过头去，看见来人时难得感到了几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还没有完全搞清楚，所以这件事还是以后再聊吧。”真弓说着，直直地看着前方正在战斗的两个陌生人和一旁不知所措的沢田纲吉，“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太妙。对方是家族暗杀部队的精锐，不是这几个小家伙能对付的，但我不能出手。”
一期一振佐证了reborn的说法：“那个长发的剑士是个高手。”
没有去思考reborn不能出手的原因，真弓径直问道：“那我可以吗？”
reborn明白，真弓是在问她能否介入到这起彭格列内部的战斗中。只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还要征询他的同才行动，也不知道该说她是过于理智还是冷酷无情——又或者是算准了恪守着“不能出手”条约的他不可能不留后手。
杀手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拜托你了。”
“那么主人，由我去应战吧。”一期一振说着便走上前去，手中按着的太刀已出鞘半寸。
但真弓却拦住了他：“不了一期先生，还是我去吧。”
“但是……”
“没关系，我没有和他决一死战的打算。”真弓笑道，“不过要借你的刀用用。”
斯贝尔比·斯夸罗抬起手，正要给眼前的人最后一击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从旁边袭来的人影，剑尖迅速调转方向格挡住对方的攻击，金属之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鸣音。
“什么人！”银发的剑士大声叫道。
“真弓？！”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沢田纲吉的声音。
“临时来救场的人。”今天第二次被这样问的真弓轻巧地回答着，又对沢田纲吉指示道，“你先把这个受伤的男生带走。”
“小丫头，当我不存在吗！”
斯夸罗迅猛的攻击转瞬即至，剑花在空中舞出了残影。但令他吃惊的是，面前的少女虽然对刀剑的掌控不及他流畅自如，却能一招不落地抵御住他的攻击。
“我只想确保他们的人生安全，如果你的目标不是这几个少年的性命，或许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真弓后撤一步卸掉斯夸罗剑上的力道，隔着刀与剑的寒芒冷静地说。
作为瓦利安的队长，斯夸罗当然不是只会用大嗓门嚷嚷的人。几次交手下来他便识到这个少女不是能轻易解决的对手，再这样拖延下去反而是他会陷入被动的局面——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有其他“临时救场的人”，比如说不远处那个满脸凝重看着这边的蓝发男人？
于是他果断地撤回了攻势，剑指真弓后面正带着负伤的金发少年艰难挪动着的沢田纲吉：“好吧！看在你的这把好刀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要的是那个小鬼怀里的盒子。把盒子交给我，我就放过你们所有人。”
真弓一听就笑了：“好说，给我两分钟时间。”
她退到沢田纲吉身边：“纲，这个盒子能交给我吗？”
金发少年巴吉尔抢在沢田纲吉之前急切地开口：“不行沢田大人！绝对不能把这个盒子交出去！”
“别着急，是给我不是给他。”真弓温声安抚，“我想确认一下里面的内容，这样才能决定接下来怎么做，可以吗？”
话已至此，巴吉尔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几枚造型奇特、像是被对半分只留下一半的戒指。
“这是彭格列指环，是家族非常重要的——”
“我要把它交出去。”
解说才刚刚开了个头的巴吉尔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真弓收回触碰戒指的指尖，不偏不倚地看着沢田纲吉，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道：“相信我。”
“沢田大人！万万不可！”
一边是刚刚认识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盒子里的东西真的很重要的少年，一边是熟识多年却似乎做出了错误决定的青梅，夹在中间的沢田纲吉冷汗直冒，幡然明白自己成为了那个手握按钮的最终决策者。
他已不再是那个对真弓言听计从的小男孩，真弓也不再是那个会因为看出他不想接手盒子就顺从他的心帮他处理掉这个大麻烦的少女，他们是平等的朋友，所以他应该理智地、不带个人情感地去审视眼下的局面……
但不可思议的是，即便如此，内心深处那个像直觉一样的声音也不断告诉着他，去相信真弓。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的大脑少有转得这么快的时候。他猛然反应过来真弓刚才触碰戒指的义，接着顺理成章地清楚了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他饱含歉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巴吉尔点了点头，将盒子递给了真弓。
“沢田大人——？！”
巴吉尔不管不顾地挣扎着试图夺回盒子，却因为伤势的关系倒了下去。沢田纲吉手忙脚乱地扶住了他，接过盒子的真弓则起身向斯夸罗走去。
“辛苦了。”她这样说道。
听见这句话的斯夸罗心中升起一丝怀疑，但真弓嘴边噙着的笑和巴吉尔愤怒又失望的表情很快便打消了他的疑惑，只当这是少女对少年凉薄的讽刺。
他咧开嘴笑起来：“不赖嘛！知道这东西义非凡还敢把它交给我？”
“我说过了，我只在乎他们的安全。”真弓平淡地回答，“那么，按照约定？”
斯夸罗从她手中抽走盒子，当着她的面打开检查里面的戒指，这才放心地收起来：“这次就放过你们，不过只是这次而已！给我洗干净脖子等着吧小鬼们！”
剑士的身影伴随着他猖狂的笑声消失于商店街的楼宇之间。真弓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他真的离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沢田纲吉和巴吉尔的身边，笑眯眯地拍了拍沢田纲吉的头：“多亏了纲的判断，真了不起。”
沢田纲吉脸上飞起两团红晕，心有余悸地吐槽道：“下次希望你能用更明显的方式提醒我啊……算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有下次比较好！”
唯有巴吉尔震惊又困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盒子里装着的戒指大概是赝品，所以我才交了出去。”真弓解释着，掌心覆上巴吉尔的手背，“我担心那个美……那个剑士发现问题，刚才就没有告诉你，非常抱歉。”
你刚才肯定是想说美男子什么的吧！沢田纲吉一边在心里无声控诉，一边帮真弓说话：“真弓有解析物质的超能力，所以绝对不是在骗我们，希望你能相信她。”
巴吉尔惊异地发现自己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身体像是浸泡在热水浴中，既温暖又无比疲惫，外加真相带给他的冲击与放松，他再也绷不住那根弦，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晕把沢田纲吉吓得够呛，好在还保持着接触的真弓立刻便发动了能力：“没关系，只是劳累过度了，总之先把他送到医院去吧。”
等到迪诺姗姗来迟时，真弓已经将山本武和狱寺隼人的伤势也一并治疗完毕了。加百罗涅的首领证实巴吉尔盒子中的戒指的确是假货，和沢田纲吉与reborn一起将巴吉尔送往医院。惨败于斯夸罗剑下的两个少年怀揣着心事各自离去，真弓这才回到一期一振身边，将佩刀还给了他。
一期一振上来就发表了自己的心声：“主人，不管怎么说刚才也太危险了。”
真弓煞有介事地赞同道：“确实，我应该把头发扎起来的，刚才差一点就被他削掉半截。怎么他就一点不担心发型被毁呢？”
“主人！”
若是换做和泉守兼定或是大包平这样的刀剑，听到审神者这样插科打诨必然会用弹脑门或敲脑袋等等物理手段表达不满。但一期一振到底是本丸里最为克己守礼的几振刀剑之一，哪怕此刻内心在翻江倒海，最终也只是皱着眉头握住真弓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你刚才说你只在乎他们的安全，这句话对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对我们……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面对如此郑重的一期一振，真弓愣了愣，随即轻笑着回握住一期一振的手。她扬起头，弯弯的眉眼轻易便融化了一期一振蜜糖色眼眸里浓浓的担忧。
“而且应该不会有下次了。我也是刚刚才反应过来，那位大侦探就是为了这件事让我回来的。”
离开商店街的真弓将自家的钥匙交给一期一振，自己则敲响了隔壁吵吵闹闹的沢田家的大门。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为她开门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哦！这不是真弓吗，都长成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
真弓歪着头端详着眼前这个人高马大胡子拉碴，一身邋遢矿工打扮的中年男子，好几秒后才将他和久远记忆里的名字对上号：“……家光叔叔？”
“哈哈，没错没错！真是好久不见了，我最后一次看到你时你还只有我的膝盖这么高呢！”沢田家光爽朗地笑着，在真弓疑惑的注视下走出家门，无比自然地迈开步子往真弓家走去。
这是在干什么？隔壁是你家还是我家啊？
真弓不明所以又哭笑不得地跟在沢田家光身后，硬是没想通这个据说在南极开采石油的男人在作何打算。
虽然她很早以前就不相信他在南极挖石油了——
——不，不对。
真弓猛地抬起头，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既然这份职业是虚假的，那他究竟在做什么工作？为什么会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突然回来？为什么在见到她时不是把她往家里迎而是往外面走、像是在寻找一个和她单独交谈的空间？
是巧合吗？
还是说，沢田家光就是她在等的那个人？
沢田家光在织本家门前停下脚步。他回过头，发现女孩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对此他毫不惊讶，甚至赞许地笑了笑。刚才还没个正经的男人顷刻间便消失殆尽，他看向真弓的目光依旧亲切，却生出了几分严肃和正式。
“看来你已经猜到一点了。”沢田家光说道，“我知道这不是最合适的时间和地点，但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
“织本真弓，你愿成为沢田纲吉家族的守护者吗？”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十年前的文都不敢这么写了
我：不错，我就是旧时代的幽灵（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