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斩断
“抱歉, 家里的茶具很久没有用过了，只能用瓶装水招待您。”
真弓将矿泉水瓶放在茶几上，拉了拉一期一振的衣袖。一期一振会意地笑笑, 咽下了询问真弓自己是否应该回避的话语，站到了审神者的座位后方。
沢田家光看了青年模样的太刀一眼, 没说什么, 只是笑容满面地摆摆手：“奈奈她在家里做了一桌好吃好喝的，一会儿我带你过去吃个够！”
真弓明白沢田家光是在暗示她尽快给出答复，便不再磨蹭, 开门见山道：“虽然不清楚守护者是什么职位，但如果这意味着我需要加入彭格列家族的话，我大概不能接受。”
“……”沢田家光身体微微后倾，似乎是被这个结果打击到了一样, “果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和实际听到的感觉还是不一样啊，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是所有人里面最容易搞定的那个。”
“听上去候选人还有别人。”
“唔，这个解释起来就要花点时间了。简单来说, 守护者不止一个但都各司其职，他们与你的位置互不冲突。”沢田家光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但你唯一的竞争者是蓝波。”
真弓挑了挑眉, 面带狐疑地将目光滑向对着沢田家的窗户。因为两家的窗户都开着的缘故, 她现在甚至能听到隔壁的蓝波咋哇乱叫的喧闹声。
……这小牛竟然也在彭格列的内推名单里面？
沢田家光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其实比你更适合雷之守护者——也就是六位守护者中的一位——的定位, 但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十年后的他也不过和现在的你一样大，而且我不认为到时候的他能和现在的你一样成熟。”
真弓收回视线，露出了职业性微笑：“一个候选人未达预期, 不代表另一个候选人必须接受吧？”
沢田家光一愣：“那是当然。看来你心意已决？”
“坦白来说，我的确不太想再加入到这种组织中。不过比起不想，更多的是‘我不能’吧。”
迎上沢田家光略显不解的表情，真弓采用了自己最擅长的解释方式：“做个假设，如果我现在是彭格列的一员，有一天在家族的工作中遭遇了生死攸关的危机，家族能确保我最后能活下来吗？”
沢田家光沉吟片刻：“彭格列自然会尽力而为，但结果谁也没办法保证。”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真弓赞同道，侧头看向身后的一期一振，“您看见一期先生的时候并不惊讶，我是否可以认为您已经得知了我的事情？”
“reborn不久前告诉了我大致的情况。”沢田家光点点头。
“那就简单多了。”真弓不甚在意reborn对自己的出卖，向一期一振问道，“一期先生会怎么做？”
“我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主人，无论需要付出什么。”
一期一振垂眸看着座位上的真弓，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如果我的死亡对彭格列来说更为有利呢？”
“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如果我亲自命令你们不要来救我呢？”
“主君。”
即使知道这都是假设，一期一振仍旧皱起了好看的眉：“没有什么比你的生命更重要，这一点我们刚刚才讨论过。失去审神者的刀剑付丧神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嗯，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还是认真听狐之助讲过的，不然也不会举出刚才的例子嘛。”
真弓重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中年男子：“事情就是这样，家光叔叔。我自己还在养家糊口呢，除非有一天被炒鱿鱼下岗失业了，我不能随意去拿性命冒险。”
“即使你不再是审神者或者御主也不行。”一期一振严肃纠正。
真弓失笑，从善如流地复读：“即使我下岗失业了也不行。而且我与大家订立契约并不代表他们是我的私人打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希望他们的力量只是为了我个人的利益使用——如果加入彭格列，这种‘万不得已的情况’一定会大大增加。”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真弓听见沢田家光的叹息声：“我明白了。彭格列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今后你的想法改变的话，请务必告诉我们。”
听上去不像是彻底死心的样子。
真弓的眼睛转了转。她知道，对于只是初具雏形的彭格列十代家族来说，自己是一个接近完美的成员候选——有能力，有见识，有来自沢田纲吉的信任与对沢田纲吉的重视，而且能迅速接受、或者说是再次接受世界不光明的一面。但她同时知道，正因如此，她今天必须在这里和彭格列家族划清界限。六道骸因为彭格列找上她，森鸥外也因为彭格列找上她，长此以往下去，她和彭格列的关系只会愈发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她无意成为沢田纲吉的软肋，但也不能成为彭格列的利刃与坚盾。
她决定走出将军的一步棋。
“就在不久前，港黑的首领其实也问过和家光叔叔类似的问题。”
真弓这一开口吓了沢田家光一跳：“港黑？他们也想让你加入？”
他早早就相中的苗子居然这么抢手，难道她是因为答应了港黑才拒绝彭格列？但他没有收到这样的情报啊？不过这段时间门外顾问上上下下都为了九代首领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消息延迟也是很正常的事……
“差不多，但我拒绝了。”
“这样啊……”
沢田家光气都没来得及舒，真弓紧接着的话又让他把心提了起来：“不过港黑的首领其实并没有招揽我的意思。”
“？？？”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门外首领一时也没弄清少女在卖什么关子。这是在和他表演过山车呢？
好在真弓也结束了自己的铺垫，笑眯眯地说道：“所以我在想，作为继任首领的纲对这件事的看法是什么呢？虽然家光叔叔和reborn先生都想让我加入彭格列，不过纲才是那个真正的核心人物。要是彭格列的首领其实也并不想招揽我，我的简历再怎么漂亮也没用啊。”
“……”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看着眼前的少女胸有成竹的样子，沢田家光突然意识到，在对沢田纲吉的了解程度上，身为父亲的自己好像远远不如真弓。
果不其然，和真弓一起回到沢田家、不多时等来沢田纲吉和reborn后，若无其事地在餐桌上享用妻子准备的大餐的沢田家光竖着耳朵，听到了少年少女的对话。
“你觉得我加入彭格列怎么样？”真弓问道。
刚在医院被迫听了一脑子彭格列指环家族秘史瓦利安暗杀部队云云的沢田纲吉完全不在状态，他浑浑噩噩地看着真弓，眼神却压根没有聚焦：“你在说什么啊真弓？你的脑子是不是也出问题了？”
“……”
虽然“也”这个字很让人在意，但上一个敢质疑她脑子有问题的活人还是一方通行。
旁边的reborn倒是立刻就想通了事情的原委，幸灾乐祸地瞥向沢田家光。啃着鸡腿的男人默默地别过头去，拒绝和恶趣味的杀手进行眼神交流。
真弓耐心地解释：“你刚才也看到了，我还是有点实力，至少比你们几个厉害，也比你们擅长处理这类情况，把我收入麾下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
沢田纲吉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被嘴里的橙汁呛了好几声后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发作，但余光扫到来做客的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后又不得不压着嗓子，用一种介于凶神恶煞和无事发生之间的声音回答：“首先，我才不要当彭格列的首领，戒指我已经还回去了，谁爱当谁当；其次，就算我是首领，我也绝对绝对、哪怕死了也不会要你。”
不等真弓说话，少年愤愤地把纸杯往桌上一放，死命瞪着真弓：“最后，我觉得你在骗我，但不管你是不是在骗我，要是今后再提到这件事，我就和你绝交！”
像是小孩子吵架一样的威胁让真弓笑了起来，她抽出一张纸巾拭去沢田纲吉手背上溅到的果汁：“那可真是让人害怕，看来为了不和你绝交，我只能和彭格列保持距离了。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很对，我的确是在骗你。”
“所以为什么啊！这样很好玩吗？”沢田纲吉气冲冲地抱怨道。
“当然不是。”真弓偏了偏头，“只是为了让某些人死心罢了。”
沢田纲吉顺着真弓的视线看去，一边是正在大快朵颐的沢田家光，一边是悠悠喝茶的reborn。
少年想也没想地锁定了目标，痛心疾首地指责道：“reborn你这家伙！都说了多少次了还在打真弓的主意！”
已经放弃打真弓主意的reborn：“……”
行吧，这口锅大概就是他把真弓的情况透露给沢田家光的代价。
一旁的沢田家光同样无语凝噎。尽管他清楚他为沢田纲吉选择的其他家族成员也都具有不可小觑的潜力，但失去织本真弓到底让他觉得可惜。
不过这是沢田纲吉自己的决定，无论是作为称职的门外顾问还是不称职的父亲，他都没有理由再去做出反对。
茶余饭后，大家聊到了将于明天开幕的大霸星祭。
“说起来，真弓之前提过你要去学园都市来着？”沢田纲吉回忆起来。
真弓点点头：“明天就出发。”
其他人自然以为真弓是去看比赛的，纷纷发出羡慕的声音。
“真好啊，小春也好想去现场体验一次。”三浦春双手捧脸，十分心驰神往。
“是呢，大霸星祭里就算是平时最常见的两人三足项目都会特别有趣。”笹川京子附和，“而且学园都市里有好多美食。”
“啊，小春在杂志上读到过！有几家咖啡厅的蛋糕配图光是看着我就要流口水了……好像是在一个叫学舍之园的区域？真弓学姐你去了以后一定要替小春品尝一下！”
学舍之园出身的真弓自然知道三浦春口中的咖啡厅是哪几家，眉眼弯弯地说道：“那些店的蛋糕外观确实很精致，但只论口味的话，你们在家里也能做出不逊色于店铺里的成品。”
于是真弓的甜点小讲堂迅速开课，三浦春和笹川京子一个比一个听得认真，还打开了手机上的记事本开始记笔记，就连沢田奈奈和碧洋琪也凑了上来，不时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学员们听得入神，作为老师的真弓却有些心不在焉。
与彭格列的牵缠至此算是告一段落，真弓的思绪不可避免地飘向了明天回学园都市这件事上。对她来说，因为有黑尾铁朗的陪伴和弥漫在整座都市的庆典氛围，过去的大霸星祭在记忆里留下的总体上还是快乐的痕迹。
这次却不同。她不是去欣赏比赛的观光客，也不是故地重游的前学生。学园都市不是旅行地，而是战场。
或许明天，她就能为从七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就开始的这出疯狂的计划画上句号。又或许明天迎接她的只是另一个新的起点，她还需要继续前行。
……但不管怎么样，得先面对今天的战场，才有机会见到明天的。
和一期一振离开并盛回家的真弓站在自家门前，莫名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以前的经验告诉她，每当从并盛回来时，家里总会有一些“惊喜”在等待着她。
真弓深呼吸几次，鼓足勇气打开了门。
还没等她迈开脚步，加州清光和玛修的声音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主人/前辈！你说你要一个人去学园都市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真弓：从今天开始，我和彭格列恩断义绝！
十年后的某位反派：有时差，完全听不清你在讲什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