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收获
“还不错, 至少比上次那几个要强点。”
此时距离真弓走入暗巷大约过去了十分钟,少女看着歪七扭八倒了一地的人,一边用指腹蹭了蹭手背上的伤口, 一边悠悠感叹着。她物色了个意识尚存、面部伤势也不影响说话的男人,将对方的双手反剪在背后问道:“你们跟了我一路, 没看到我是从哪里走出来的吗?”
吃痛的男人嗷地惨叫了一声, 也不去管真弓这样问的用意,忙不迭地回答道:“看见了看见了!你是……嘶,你是□□的客人!”
“哦?”真弓拖着声音, 慢条斯理地说,“知道我刚从□□出来还这样义无反顾地跟上来,看来你们从别人那里收了不少好处啊。”
男人心下一惊。
正如真弓所说,他们会一路尾随她寻找动手的机会, 是受人之托的缘故。
他们几个原本只是横滨港附近随处可见的小混混,平日里连稍微有点势力的组织都不敢招惹,更别说□□这种再借他们一百个胆子路过正门时都要提心吊胆的庞然大物。说实话,在得知自己的盯梢目标是□□大楼里的某个人物时,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拒绝的,但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对方口中听到即使按人头均分后也是个天文数字的酬金之后, 就连之前抵触情绪最强烈的兄弟也屈服了。
然而事实证明, 现实世界不是氪了金就能变强的游戏, 哪怕他们觉得自己能为那份酬金杀红眼也的确使出了浑身解数, 最终还是轻描淡写地败在了看上去和“能打”二字丝毫沾不上边的少女脚下。
早知如此,刚才在门口蹲点时他就应该告诉同伴们和这个女孩一起下来的男人好像是中原中也。和中原中也扯上关系的人能是普通人吗?现在好了,酬金化作泡影不说,还落下了不知猴年马月才好得了的伤……
被真弓制服的男人胡思乱想之际, 突然感到一阵恍惚,随即脑海中便不受控制地回忆起一两个小时前,他们接到委托时的情景。
从素昧平生的男子找上来时他们的挑衅和找茬,到对方开出条件后他们的动摇和接受,以及在这之后更加详尽的安排,像是一部还未经剪辑的纪录片,一分一秒都被完美呈现,男人在被迫回忆的同时甚至有点惊讶自己的记性竟然有这么好。
但真弓却显得对这段完美复刻的记忆不太满意。趴在地上的男人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清楚地听见了她小声说了一句“真是麻烦”,自己的手臂和背部因为对方的力道加重而进一步加剧的疼痛感也无疑证实了这一点。
「阿周那先生?」真弓抬头望去,这条暗巷的两侧都是高大的建筑,只留下一方狭长逼仄的天空。
「御主,我正在你右侧的大楼楼顶。比起这个,你的伤口没事吗?」阿周那的声音里隐隐透露着担忧。他在观察周围的时候也留意着真弓的情况,中途对方的攻势最激烈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想要下场援助,但被真弓坚定地拒绝了,便也只能作罢。
「我没事,一点小的划伤和淤青而已。」真弓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我解析了这群人的记忆,发现了他们背后的指使者,大概是那个组织的人。我估计对方应该不会离这里太远,能请你试着搜索一下吗?」
阿周那的回答毫无犹豫:「请交给我吧。」
「谢谢。」真弓开始用语言描述在记忆中出现的那名男子,「对方是三十岁左右的男性,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中等身材,穿着和□□门口那几个守卫类似的黑西装,留寸头,方形脸,五官……」
流畅的叙述到这里戛然而止。真弓想了又想,发现自己实在无法给出除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以外的具体描述,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没有任何特点,普通到了特殊的程度。
她暂时放下心中不好的预感,如实对阿周那道:「抱歉,这个人的五官太普通了,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没关系,有前面的那些信息已经足够了。」阿周那温和地说,「但这是不是说明对方可能在容貌上做了伪装?」
这也正是真弓所想的,她方才在解析记忆的过程中看到那张脸时便隐约有了这个猜测,只是没有确定性的证据。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就将是对方第二次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她的解析能力,而且又是一次完满的成功。别的暂且不论,这个组织应该对她的能力有着相当充分的研究——充分到了令她有些火大。
「很有可能。但就算如此,我们也不能放过这个线索。」真弓答道。
「那是自然,请在这里等候一会儿,如果有需要的话,使用令咒呼唤我也没关系。」阿周那提醒道,「虽然你不太喜欢用令咒,但这是出于你的安全考虑。」
真弓浅笑着点点头:「我明白,必要时我不会吝惜的。」
作为archer职介的从者,阿周那不仅能够与御主分开单独行动,同时有着射手版本、也就是物理意义上的千里眼,这意味着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周围区域的搜索,甚至能将范围再进行扩大。
真弓也没有干巴巴地等着,她利落地放倒了两个缓过气来挣扎着想要跑路的小混混,询问起她在记忆里发现的另一条重要信息。
“那个人给你们的那支针剂,现在在谁手上?”
小混混一号的回忆中,黑西装的男人在交易的最后交给了他们一支盛着不明液体的针管,嘱咐他们如果成功的话,就将针剂注射给真弓,这之后的事情会由他亲自接手处理。
在小混混们追问起针剂的成分和作用时,男人没有回答,还警告他们不要刨根问底,以免引火上身,小混混们便只能作罢。
小混混二号颤颤巍巍地出声道:“在我这里……”
鉴于这人除了头部以外的地方都动弹不得,真弓板着脸说了句“失礼”便伸手向他怀里探去,不一会儿就从对方衣服的内袋里摸出来一个黑色的木质盒子。有木盒的保护,里面的针剂没有在之前的打斗中受损,完完整整地躺在盒子里。
真弓取出注射器,仔细地观察管内透明的溶液,又推出一点滴在手指上闻了闻,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解析能力的作用对象只有宏观的物质,因此她无法利用能力分析液体的成分。
正当真弓思索着要不要以身犯险尝一尝这个神秘液体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响起了阿周那略带急促的声音:「御主!这可不行。」
被当场抓包的真弓从善如流地甩落了指尖上的液滴,装作无事发生:「我知道,我不会做这种傻事的。」
如果迦尔纳也在场的话,他此时一定会正直而不近人情地戳破真弓蹩脚的掩饰,但阿周那到底与自己的兄弟不同,天授的英雄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批评真弓的危险行为,转而汇报他探查到的情况:「抱歉,我没有找到与你的描述相符的人,不过这里不像是被人监视着的样子,周围也没有特别可疑的人……或者说,这附近可疑的人实在太多了。」
真弓自然明白阿周那的意思。横滨港本来就不是太平的地方,走在路上碰见的行人指不定就是□□或者其他什么组织的成员,黑西装的男人在其中就像是森林中的一棵树,这片地区本身就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此外,连阿周那都没能发现这个男人的话,基本上可以确定对方在与小混混们见面时又进行了伪装,方法虽然不得而知,但真弓倾向于认为对方像此前和宇贺交易时一样使用了幻术。
真弓在心里暗道失策。她还是太依赖自己的超能力了,如果提前预判到对方会进行伪装的话,她肯定不会简单粗暴地把小混混们打趴下,而是反过来利用对方布下的局将对方引出来……
思及此处,真弓忽然察觉自己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向小混混们问道:“他没有告诉你们得手了之后要怎么联系他吗?”
小混混们大小不一的眼里写着同样的茫然,十分统一地回答:“没有。”
真弓皱了皱眉。按阿周那的说法,对方没有亲自监视这里,这条暗巷也没有监视摄像头,那么在没有交代联系方式的前提下,对方要如何得知这边的情况呢?
得出结论没有花费真弓太长的时间。她将趴在地上的小混混们挨个翻了过来,检查他们外套的口袋,果不其然在其中一人的兜里找到了一个纽扣大小的球形装置。用超能力解析之后,真弓发现这是个兼具定位与监听功能的道具。不仅如此,其内部似曾相识的构造让真弓立刻联想到了几个月之前的那场晚宴上,被鹤丸国永发现又破坏的那个窃听器。
也就是说,早在几个月前她刚刚来到东京时,对方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还真是相当看重她。
「御主,你还好吗?」
阿周那忍不住用担忧的语气问道。从找到这个小装置开始真弓的脸色便越来越差,眼看着又要回到进入□□大楼之前的状态了。
「……抱歉,我没事。」
阿周那的呼唤让真弓猛地回过神来。她用力眨了眨眼回答道,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她所寻找的组织就在这个装置的另一端”这一事实上转移,向注射器的针头施加了一个强化魔术。
——绝对会找到你们的。
真弓无声地说着,将尖锐的针头刺入装置内部。在确认装置已经停止工作后,她将其和注射器一起放入了木盒中收好。
做完这一切后,真弓又看了眼倒在地上俨然放弃挣扎的小混混们,想了想还是用他们的手机帮忙拨了个救护车,这才离开了暗巷。
这段预定之外的“行程”让真弓到达武装侦探社的时间晚了一些,好在还不到下班的时候,真弓向事务员小姐说明了来意之后,很快便被引到了办公室内半开放的隔间里等待。
武装侦探社所在的建筑物已经有些年头了,但侦探社内部看上去倒是窗明几净颇为整洁,真弓算了算,这间年轻的侦探社从成立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时间,也难怪连会客用的皮质沙发上都没留下太多痕迹。
唯一让人在意的地方,就是这间办公室似乎显得有些过于空旷了。进门时真弓观察了一下,发现只有三个工位是有人在使用的,这说明除去事务员之外,侦探社目前的社员只有三个人。
如果是毛利侦探事务所那种私人的侦探社,一个人单打独斗倒也足矣,但武装侦探社的定位和普通的私家侦探不同,仅凭三个人真的能同时做到“武装”和“侦探”这两点吗?真弓不禁在心里疑惑。但出于“连未来的太宰治都能收留的地方一定藏龙卧虎”这样的盲目信任,真弓还是选择耐心地等待。
不多时,办公室门口传来了响动。事务员小姐满头黑线地推着一个怀里抱着薯片的年轻男子走进来,并将对方按在了真弓对面的沙发上:“久等了,这位是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先生。乱步先生,这位是委托人织本小姐。”
熟悉的姓氏让真弓轻轻挑眉。眼前这名男子的穿着打扮倒是非常符合“侦探”这一印象,只是他漫不经心的气质和被薯片塞得满满当当的两颊让人有些出戏。
正犹豫着是现在就开口还是等到对方把薯片干完之后再说话,真弓就看见江户川乱步放下薯片的包装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三下五除二地咽下嘴里的薯片,立刻就从仓鼠模样的不着调青年变成了锋利睿智的侦探。
“哎哟哟。”
名侦探端详着眼前的少女,轻飘飘地感叹道:“怎么又碰到一个去送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