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争吵
花火大会结束的第二天, 真弓一大早便被闹钟吵醒，内心天人交战了好几分钟后顶着双惺忪的睡眼挣扎着起了床。
暑假也要过得这么日理万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想到。
将自己拾掇好走下楼，真弓正巧碰见刚从本丸过来的银发胁差。
“早上好骨喰, 你来得真早啊。”
骨喰藤四郎沉默片刻：“主人也起得很早。”
“没办法，今天有点赶时间。我想在去看比赛之前先回一趟并盛。”真弓打开冰箱门, 扭头问道, “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有。”
“那就委屈你吃顿简单的啦。我记得煎鸡蛋你喜欢吃全熟的吧？”
“嗯。但是不是也没有关系。”
真弓一边将鸡蛋打入平底锅一边纠正他：“那怎么行，你大清早赶过来陪我出门不说，要是连鸡蛋都是不喜欢的熟度, 作为审神者的我也太失职了。”
少年模样的胁差脸上多了几分柔和：“好。”
但是他从不觉得他的审神者有过失职的时候。
抹上蜂蜜的烤面包片，煎鸡蛋与培根，冰牛奶，这些东西被真弓一一摆上桌后, 骨喰藤四郎对她口中的“一顿委屈的早餐”的定义产生了怀疑。
似乎是看出他心中所想，坐在对面的真弓笑着说：“看着虽然丰盛其实很简单的，是我早上赶时间时的菜单之一。”
骨喰藤四郎点点头，小声说了句“我开动了”, 左右看了一圈，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口。蜂蜜的甜味与面包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让他眯起了紫水晶一样的眼睛。
真弓眉眼弯弯地看着骨喰藤四郎, 觉得自己的起床气已经被治愈得干干净净了。与无辣不欢的重口味爱好者鲶尾藤四郎不同, 骨喰藤四郎其实是一个甜食控, 只是这点被清冷的胁差藏得严严实实, 真弓最初只是若有似无地察觉到，后来经鲶尾藤四郎和一期一振的证实才确认了这一点。
而骨喰藤四郎本人直到现在也还不知道，自己的小秘密早就被审神者得知了。
用过早饭，真弓带着骨喰藤四郎回到并盛, 抱着从还在为开店做准备的花店那里买来的花束前往墓地。
半路上，真弓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向她迎面跑来，随着距离的拉近，真弓认出那是穿着运动服的山本武。
山本武显然也认出了真弓，他放慢脚步停在真弓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用爽朗的声音打了招呼：“早上好啊，织本学姐。”
真弓空出一只手挥了挥：“早上好山本君，在晨练吗？”
“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回家之后还要帮老爸为开店做准备。”
看见少女怀里抱着的白色花束，山本武没有问她这么早出门的原因，而是转而将目光投向她身边的骨喰藤四郎：“是学姐的朋友吗？”
真弓笑了笑：“这是骨喰，是我的家人。”
“哈哈，真是个帅气的名字。”山本武丝毫没觉得不对，笑哈哈地说，“说起来，学姐没有去昨天的庙会吗？”
被戳住痛处的真弓表情顿时变得有点僵硬：“……嗯，昨天有其他的事情。”
山本武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点点头：“难怪阿纲那家伙昨天心情不太好。”
真弓抱着花束的手紧了紧：“真的吗？他很不高兴？”
“一开始碰到他的时候的确很没精神。”山本武慢慢回想着，“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最后大家一起看烟花的时候阿纲还是很开心的，不过怎么说呢……感觉那时他虽然很开心，但又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真弓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最近好像经常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惹人生气，先是迹部景吾，现在又是沢田纲吉，简直让她一个头两个大。
但是没办法，自己点的火，用泪水也要把火给扑了。
她谢过山本武，和对方道别去墓园给父母扫了墓后，就回到了沢田家。
从院门走到家门短短的几步路，骨喰藤四郎的脚步有些踌躇不定。
真弓见了，出声安抚道：“没关系，奈奈阿姨很温柔的，纲也知道你们的事情，放心吧。”
骨喰藤四郎轻轻地应了一声，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一些，跟着真弓走进了家门。
沢田奈奈正在厨房里忙活着一大家人的早餐，而一旁的餐桌前，西装革履的小婴儿正怡然自得地端着茶杯，咖啡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小真？”听见动静的沢田奈奈回过头，只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就露出温柔的笑容，“这么早就来了，早餐吃了吗？”
然后她才看见骨喰藤四郎：“唉呀，有朋友？”
“早上好奈奈阿姨，早餐我们已经吃了，”真弓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用“朋友”的说辞，“这位是骨喰藤四郎，是我的家人。”
了解真弓家庭情况的沢田奈奈深知真弓不应该再有什么家人，但她只是眨了眨眼就笑着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没有追问，没有深究，仿佛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将这个不可能当作现实接受了。
真弓感动得要命，跑过去想给沢田奈奈打下手，却被妇人以马上就要做好了为由拒绝，说她如果有事的话可以去叫沢田纲吉起床。真弓算了算时间，觉得还能让沢田纲吉再睡一会儿，便拉开椅子坐到reborn旁边。
reborn好整以暇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骨喰藤四郎？”
“没想到reborn先生的日本史也这么出色。”真弓笑眯眯地小声说道，“这是我的刀剑付丧神。”
虽然早就听沢田纲吉说过真弓所属的两大组织与其中的奇妙生灵，但亲眼见到还是头一次。reborn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少年模样的寡言胁差，过了一会儿悠悠收回了视线：“真不错，至少作为战力而言足够可靠。”
不等真弓骄傲地吹嘘一番自家的刀剑，他就接着说道：“你今天不应该来。我那不成器的学生大概不会想见到你。”
真弓瞪圆了眼睛，花了好一会儿才接受自己一夜之间地位骤降的惨案，勉力压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什么情况啊reborn先生，纲他真的有那么生气吗？”
沢田纲吉虽然时不时地会炸一下毛，但其实是个脾气温吞的老好人，闹别扭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上一秒还在嫌蓝波吵闹，下一秒就会认认真真地帮他找弄丢的糖果，嘴上吐槽个不停，身体却非常诚实。
而像现在这样过了夜都还在生气的情况，真弓简直闻所未闻，她能理解沢田纲吉因为她的拒绝而沮丧，但理解不了他为什么会不开心到这种程度。
reborn嗤笑一声，用稚嫩的童音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只有在这种时候会蠢得和个年轻人一样啊。”
“……谢谢，我本来就是年轻人。”真弓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微妙。虽然她在得知了“彩虹”这个关键词后委托埃尔梅罗二世老师调查过，得知了部分关于彩虹之子的事情，但被小婴儿外表的杀手形容成“愚蠢的年轻人”，还是让她十分出戏。
“先告诉你个好消息吧，他并不是在生你的气。”
真弓眼神一亮：“那……”
“不过他现在拧得像个钢丝球一样的复杂心情和你也不是没有关系。”reborn话锋一转，将真弓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希望毫不留情地掐灭，“归根结底的话，就是一直以来你都太宠着他了。”
“……？”
真弓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承认她对沢田纲吉的确纵容，但是对一个人好也有错吗？
拖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从楼梯间传来。
“妈，有水喝吗？”沢田纲吉揉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走到厨房，却在看见餐桌前坐着的人时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真弓？”
还没思考明白的真弓面对突然出现的沢田纲吉也觉得很不自在，扯了扯嘴角：“纲，早上好。”
“你来做什么？”
瘦弱的少年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右手抓着门框，指尖因为用力过度的关系泛着白。
像一株茫茫草原上被风一吹就会伏倒的草，又像一棵在悬崖边扎了根任风吹雨打也不会动摇的树。
“你昨天挂掉电话时不太开心，所以我才想着回来看看。”
尽管reborn隐晦地提醒了她，比起单刀直入地问话，暂时不要和沢田纲吉见面冷处理一段时间才是更好的选择，但真弓最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
长痛不如短痛，喉咙里卡着根刺，还是尽早取出来比较好。
她吸了口气：“对不起，我做错了什么吗？”
在听到真弓的道歉时，沢田纲吉的身体颤了一下，嘴唇翕动，最终只是艰难地笑了笑，看上去比哭好不到哪里去：“不，你什么也没做错。”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在说反话。
沢田纲吉这种拒不配合的态度让真弓皱了皱眉头：“你不说清楚的话，我是没办法明白的——”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
发泄一样的吼声惊掉了沢田奈奈手里未开封的牛奶盒，也让骨喰藤四郎噌地站起来挡在了真弓面前，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让人牙酸的刺耳声音。
“怎么了，吵架了吗？”
沢田奈奈从地上拾起牛奶盒，目光在真弓和沢田纲吉之间担忧地逡巡着：“吵架可不好呀。”
真弓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没有，我们没有吵架。别担心。”
reborn适时出声：“妈妈，差不多可以去叫其他人起床了吧。”
沢田奈奈抬头看了眼壁钟，小小地哎呀一声，忙用毛巾擦干手噔噔地走出厨房。
于是餐厅里只剩下了秒针一格一格转动的滴答声。
“……你不明白也没关系。”
沢田纲吉喃喃重复一次，像根烧尽的火柴，再也迸不出一点火花，脸上混合着懊恼，自责，和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够了。他想。
他累了。累到既不想弄清楚眼前这个横在他和真弓中间神色警惕的银发少年是谁，也没力气再和真弓说些什么了。
真弓没想到，第一个这样吼她的人竟然是沢田纲吉。
她觉得自己像个教育方式出了问题被叛逆期孩子顶撞了一通的失败家长，又心累又委屈，还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和现在比起来，之前在迹部景吾那里受的委屈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沢田纲吉是个有脾气的人，可她难道就不是吗？
够了。她想。
“有些事情不是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的。”
真弓拍了拍骨喰藤四郎的肩膀，胁差回过头，看到审神者的表情后愣了愣，不声不响地退到一旁。
于是沢田纲吉看见了面若寒霜的真弓。
少女脸上的笑容终于如他所愿，消散得干干净净。
“如果真的想要‘我不明白也没关系’，那至少在我面前的时候，请把这件事好好掩藏起来吧。”
说着，她笑了笑，但这次是没有温度的冷淡嘲讽：“虽然就算你努力藏起来了，我应该还是会察觉，但是没关系，我会好好配合的。”
“……”沢田纲吉移开视线，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见状，真弓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道：“我会等你。如果你今后改变想法的话，随时可以告诉我。不过不是现在，我等会儿还有事，今天就先告辞了。替我向奈奈阿姨说声抱歉。”
她向reborn微一欠身，带着骨喰藤四郎径直离开餐厅，没有再看沢田纲吉一眼。
大门被打开，又被毫不留恋地关上。孩子们吵闹的声音在二楼响起，而餐厅则一片死寂。
reborn摇了摇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古井无波。
年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年轻人啊（复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