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方向
你高中之后也会继续打排球吗？
对于&—zwnj;些人来说, 这并不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比如向孤爪研磨提问，他&—zwnj;定会想也不想地就给出“不会”的答案，又比如询问枭谷的木兔光太郎同学的话, 以真弓对他在短暂的接触时间里建立起来的浅显认知，觉得他大概会思考&—zwnj;下, 然后茫然地回答“那不然呢”。
又或者是那些在高三的ih后就因为要专心学业而隐退的球员们, 或者是在高中三年期间就已经光芒万丈，能够去更广阔的舞台上崭露头角的球员们，他们的答案早已了然于心, 不需要多余的犹豫与纠结。
是与非，只取决于他们是足够喜欢还是不够喜欢。
但是对另一些人来说，当“喜欢”与“实力”要被放在天平的两侧进行衡量时，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zwnj;些勇气, 也许是很大的勇气。
有十二分的热爱却缺乏实力，要如何选择？抱着满腔的热忱闯入竞技体育的战场，真的能抢到那一张宝贵的入场券吗？又真的会得到回报吗？
有足够的实力却兴致缺缺，又要如何选择？怀揣令人艳羡的天赋却白白浪费, 能够承受住他人的反对非议吗？又能够保证在将来不会后悔吗？
真弓自己算是这其中的后者，但是因为她放弃得实在太早又太干脆，真有人觉得可惜, 也最多就是叹息一声, 不会当着她的面对她指指点点, 又或者是在暗中蛰伏十几年, 只为了看她的笑话——而且只要她不破产，这个笑话也就不可能看成。
她是有退路的，因此她在选择放弃时所付出的机会成本并不足以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但即便如此, 真弓也已经对作出这个决定所需要的勇敢和笃定有了足够深刻的理解。
而这也让她愈发好奇那些凭着热爱而坚持下去的人所面对的又是什么。支撑人不断前进的动力有很多，可能是金钱，可能是责任，可能是恐惧，可能是愿望，而热爱，大概是这些动力原理最廉价也最珍贵的&—zwnj;个。真弓从未体会过这样能让人一往无前的热爱，她对很多事物都能真心实意地说上&—zwnj;句喜欢喜欢，但若是继续追问喜欢到什么程度，她便会觉得好像也就那样。
在她心中，其实回答“为什么能因为热爱而做到这个地步”这个问题的最佳人选当属罗玛尼·阿其曼，无奈医生现在处于长期缺勤状态，这个问题就只能先欠着，等有朝&—zwnj;日把他找回来了，再好好盘问他也不迟。
在向黑尾铁朗提问之前，真弓也有过犹豫。黑尾铁朗很少向她提及自己的实力——他夸孤爪研磨的次数比夸自己的次数多了不知道多少——而只靠着真弓看过的几场比赛视频和上次与枭谷的那局练习赛，只能知道黑尾铁朗很强，但并不能让她对他究竟有多强有充分的了解。因此，让黑尾铁朗回答高中之后会不会继续排球，可能会让他与残酷的现实面对面。
而青春不应该这么残酷。
&—zwnj;万发烟火正&—zwnj;个接&—zwnj;个升天盛放，有的像花朵，有的像星辰，将这片河域与夜空点亮。
周围的游客都在随着烟花的炸开而鼓掌或惊叹，真弓与黑尾铁朗两个人却因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而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少女几乎想以手掩面，甚至直接挖个地洞钻进去，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解风情，既白瞎了美丽的烟火，也糟蹋了他们两人的好心情。
不知道几发烟火绽放又消失，正当真弓想随便找个借口暂时溜走缓解这尴尬的气氛，黑尾铁朗总算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黑尾铁朗少有这种面无表情的时候，脸上不见他标志的笑容让真弓有些紧张，但又直觉眼前的少年并没有在烦恼或者沮丧，加上他不久前才对自己说对他不需要这么客气，于是真弓便将原委细细道来。
“最开始只是无意中想到了升学意愿进路调查什么的，觉得有些迷茫，但好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方向。然后就去森然高中看了你们的练习赛，你还记得当时我说很嫉妒你们吗？”
见黑尾铁朗点头，真弓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当然不是在嫉妒你们的身高，而是非常羡慕你们能够拥有这个方向，尽管只是在运动方面，尽管只是为期三年的期限限定，但至少你们有着明确的目标，并愿意为此付出足够的热情与努力，而这&—zwnj;切，或许也能成为今后你们真正要选择人生的方向时的锚点。”
“不过后来我突然又想到，如果现在的方向与未来的方向冲突了呢？如果梦想与现实只能二选&—zwnj;呢？如果……喜欢没办法扫除所有的障碍呢？”
真弓越说越没有底气，但只要音量一小下去便会被烟火的声音遮盖，因此她不得不硬着头皮保持住自己的音量：“我没有真正热爱过什么所以完全不懂，但阿黑你不&—zwnj;样，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是什么。”
出乎她意料的是，黑尾铁朗在听了她的解释后勾起了唇角，不紧不慢地直起身子，由之前有些慵懒的姿势变成了盘腿而坐。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不如先问问我打算考哪所大学吧。”
黑尾铁朗笑着对真弓说。烟火的明灭让他脸上的光影不断交替着，勾勒出少年锋利的轮廓。
真弓不明白他的用意，但还是听话地问道：“阿黑打算考哪所大学？”
黑尾铁朗于是报出一所学校的名字。
“好厉害，这是指定国立吧？”真弓睁大了眼睛。就连她也知道这是所专业性极强的大学，她在无所事事瞎想的时候也将这所学校列入过自己的备选名单……
她很快反应过来：“你是想专攻人文社科了？那……”
那就是说，黑尾铁朗不打算走入职业排球的圈子了吗？
见真弓的表情从惊讶到恍然再到惊讶又变得有些伤感，知道她一定是有了精彩纷呈的各种联想，黑尾铁朗叹了口气，悠悠感慨道：“我很喜欢排球。”
于是真弓看起来更伤心了，连上挑的眼角此时也微垂着，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这下黑尾铁朗憋不住了，捂着肚子乐了好一会儿，在真弓疑惑的目光中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音都还是抖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真弓气得想动手揍他。这种事情能随便拿来开玩笑吗！
“先说清楚，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很喜欢很喜欢排球，但我也的确准备考那所大学。只不过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和你想的不&—zwnj;样就是了。”
黑尾铁朗终于正经起来：“我不是因为要去那所大学而放弃了喜欢的排球，而是为了喜欢的排球而选择了那所大学。”
真弓皱着眉想了想：“意思是去了那所大学也能继续打排球？”
黑尾铁朗&—zwnj;边摊手&—zwnj;边摇头，语气十分欠揍：“真弓同学，你的思路一点也不开阔啊。你喜欢钢琴吗？”
真弓&—zwnj;愣：“喜欢。”
“你喜欢做甜点吗？”
“还可以……？”
黑尾铁朗眉头一挑，得逞地笑了：“那你怎么不去当钢琴家或者甜点师？”
“我……”
真弓下意识地就想反驳，话到嘴边才总算明白了黑尾铁朗的意思，只能无奈地咽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但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黑尾铁朗喜欢排球却不打职业排球，和她喜欢钢琴却不做职业钢琴家的理由一定是不&—zwnj;样的。
“是吗？”黑尾铁朗不知道真弓决定只将钢琴作为单纯的爱好的心路历程，便随口反问了&—zwnj;句，“我喜欢排球，我也可以选择在高中毕业之后加入v联盟去打职业比赛，但是对我来说，这样的选择不是表达我的喜欢的最佳方式。在很多人看来，可能类似于‘喜欢排球就要打排球’的这种想法已经成为了固定搭配，但对我来说却不是这样。就像喜欢游戏的人里面，有的人和研磨一样是重度玩家，但有的人却在自己构思设计着游戏……”
真弓接过话茬：“也就是说，你想做和排球有关的幕后工作。”
黑尾铁朗回给真弓&—zwnj;个赞赏的大拇指：“这么快就上道了，看来真弓同学还是很聪明的。”
“具体来说呢？是什么样的幕后工作？”
“是向人们展示‘排球其实是项有趣的运动’的工作。”
真弓回忆起了在森然高中观看音驹和枭谷的那场练习赛之前，黑尾铁朗对她说的那句“这次一定要让你体会到排球的乐趣”，以及更遥远的过去，她被黑尾铁朗拉着垫球托球的&—zwnj;个个下午与傍晚。
“原来如此。”真弓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原来阿黑你&—zwnj;直在为这件事努力啊。”
“也不能算是一直。我也就是前几天才刚刚下定决心。”
“真的？”真弓不太相信。
黑尾铁朗笑了：“骗你干嘛，让我下定决心的契机就是你。”
“什么？”
“在这之前，我只是一直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让人体会到排球的乐趣，比在球场上获胜更让我快乐，也更有成就感，不过这种感觉并不明晰，直到你那天看完比赛后对我说‘排球真是项有魅力的运动’。”
黑尾铁朗抓了抓头发，&—zwnj;朵巨大的烟花让他抬起头看向了夜空：“虽然当时我的回答是觉得你的挑战难度有点低，但那其实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亲口对我说这种话，你&—zwnj;定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开心。”
真弓确实不知道。按理来说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别人的满心欢喜，更别说对方是黑尾铁朗，只能解释为黑尾铁朗可能因为太过开心而忘记了开心要怎么表现，或者她还沉浸在看完比赛的感动之中无暇顾及其他，又或者两者皆有。
“总而言之，在体会到这样的心情后，我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心意，那就是我想要让更多的人都和你&—zwnj;样说出‘排球是项很有魅力的运动’这句话，所以我才做出了这些选择。”黑尾铁朗作出总结陈词，将话题抛回给真弓，“问题我回答完了，您还满意吗？”
真弓十分诚实地说：“&—zwnj;般般，因为阿黑你答题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和我想知道的并不&—zwnj;样。”
“喂。”
看到黑尾铁朗有些哀怨的眼神，真弓脸上露出好看的笑容：“不过你的答案还是让我意识到了新的可能性。我之前觉得热爱与放弃这两个词是不能并存的，但现在看来这种想法确实狭隘了&—zwnj;点。”
但她的笑容很快就染上了点郁闷：“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根本就没有像你喜欢排球&—zwnj;样喜欢过什么啊，听你讲了那么多到头来好像也没什么用。”
“那接下来就来解决你的问题吧。”黑尾铁朗想了想，“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什么偏好的你正在为今后的方向烦恼？”
真弓点点头：“嗯。”
“小朋友，你才过完高&—zwnj;第一学期，怎么就开始考虑起这些有的没的了啊。”
“因为这个问题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想成为随波逐流的大人。”少女认真地说。
“平时不学习的时候，你都在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在学生会处理工作，在本丸批文件，在迦勒底做模拟训练，练琴，工作，下厨，工作，聊天，工作……
再之前的话……再之前她根本没有平时，白天上课晚上在暗部干活，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社畜加班的艰辛，提前过上了007的生活。
“……”真弓心虚地别过头去，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回答这个简单的问题。
黑尾铁朗见她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叹了口气：“那换个问题。上&—zwnj;次让你觉得‘这件事非我不可’的事情是什么？”
真弓回想了&—zwnj;下，这题她能答：“就在前两天，我去看网球部的比赛时有人受伤了，我冲进场内检查他的伤势时是这样想的。”
“在完成这件事后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伤没事，可以回去比赛，所以他的心情很好，所以看到他的我心情也很好……”
真弓说着说着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十分戒备地用手比了个大大的叉：“我警告你，不要告诉我我适合当医生啊，我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学医！”
黑尾铁朗咧着嘴意味深长地笑了：“你也太警觉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我只是想说有了这&—zwnj;次就会有下&—zwnj;次，可能今后你再次体会到这样的心情时，就知道自己应该往哪条路走了。不必着急，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道理我都懂，可是……”
“别可是了，不要被进路调查升学志愿这种东西束缚住，就算真的没能找到方向，你也有的是慢慢试错的机会。”
“好吧。”
真弓明白，她的烦恼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己的操之过急，也深知以她这种对很多东西都只是一知半解的程度就想要探寻人生意义的做法太过不自量力，但身边的很多同龄人都早早地确定好了未来的方向，还是让她不可避免地有些焦虑。
“结果期待了这么久的花火大会就这样被我浪费了……”
宣布花火大会结束的现场播音响起，真弓坐在原地心灰意冷地说道。
烦恼只少了&—zwnj;点，遗憾却多了&—zwnj;个，真是竹篮打水。
“这有什么，明年我们再来就是了。”先站起身的黑尾铁朗拍了拍真弓的头，向她伸出手，“难得打扮得这么好看，不笑&—zwnj;笑才是真的浪费了。”
“黑尾学长的意思是我平时都不好看咯。”
真弓蛮不讲理地挑着刺，握住黑尾铁朗的手借力想站起来，然而她刚起身腿就&—zwnj;软，又跌坐了回去。
“我脚麻了。”少女面无表情地说。
黑尾铁朗&—zwnj;愣，随即无奈又幸灾乐祸地笑了：“这也能脚麻，你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哥哥背你？”
真弓气得哼哼：“……我劝你在我还动不了的这几分钟跑远&—zwnj;点。”
“穿着浴衣还想追着打我？我好怕哦。”
“黑尾铁朗！我要和你绝交！”
“哎哟，真是怀念，上&—zwnj;次你说这话都是十年前的事了吧，看来小朋友也没怎么长大。”
“……”
等她能站起来了，&—zwnj;定要给黑尾铁朗这张嘴上个封条。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涉及排球终章的剧透，介意的小可爱们请注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