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别打啦
关东大赛的级别比地区预选赛高, 却无法和全国大赛相提并论，因此从真弓的逻辑上来说，冰帝和立海大这两支全国大赛的常客没必要过分执着于关东大赛, 刀刃留到下个月的全国大赛再露也不迟。
……那么，现在这个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气氛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左右两群少年离自己越来越近, 真弓差点想说一句“你们不要再打啦要打去网球场打”——虽然他们还没打起来就是了。
忍足侑士扶了扶眼镜, 接着自己刚才的话意味不明地说：“球场是在那个方向，可不要迷路到其他队伍里去了呀。”
而立海大的队伍里，留着小辫子的银发少年吹了声口哨：“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时的白衣天使小姐吗，怎么跑到学园都市外面来了？”
真弓记得对方的名字是仁王雅治。
如果说之前打招呼的两句话因为距离较远使得两边没有听见彼此说了什么，那现在这一前一后跟着出来的两句话，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意识到了什么。
幸村精市微笑着说：“好久不见织本同学, 你认识冰帝的人吗？”
迹部景吾一言未发，只是挑了挑眉，真弓知道他的意思是在问“你还认识立海大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真弓的第一反应是好久不见幸村精市还是那么好看, 第二反应是大半个月不见迹部景吾也还是那么好看。
……她觉得自己可能没救了。
摆正自己的心态，真弓心想自己到底是冰帝的一员，虽然和立海大的交情在前, 虽然和幸村精市认识的时间更长, 但他们对她来说也已经是外人了。
于是秉持社交礼仪, 真弓先向迹部景吾说了声抱歉, 而后看向“外人”幸村精市：“好久不见幸村同学，还有立海大的各位，我已经离开了学园都市，现在是冰帝的学生。”
丸井文太嘴里的泡泡糖不合时宜地炸开, 真田弦一郎压着帽子和声音，小声地呵斥了他一句。
对于立海大的其他队员而言，真弓只是个在一年以前在探望幸村精市时见过几次面，总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的女生，如果他们的后辈切原赤也此刻在场，能不能认出真弓的脸都要打上一个问号。
他们对真弓的印象，也只停留在第一次申请进入学园都市时她帮了不少忙，在校服外面随便套了件白大褂的不伦不类的打扮，明明说自己只是个打杂的却对幸村精市的病情了若指掌，以及每次见面只是寒暄几句就轻巧地离开病房不去打扰他们。
即使加上柳莲二推算出的各种数据，他们对真弓的认知仍旧十分单薄。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大概也只有“好人”二字不多不少正正合适。
但浅显的印象并不妨碍立海的少年们对真弓心存好感。单凭她对幸村精市照顾有加，以及她和幸村精市关系挺不错这两点，就足够他们在心里给她分出一席之地来，否则仁王雅治也不会给她起个“白衣天使”的绰号。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的想法，至于幸村精市的想法，或许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很少有人能猜到幸村精市的想法，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曾经旁敲侧击地八卦过，但都被立海的主将云淡风轻地应付了过去。
听到真弓的回答，幸村精市没有太惊讶，他伸出手：“原来如此，我都没听你说过呢。”
“抱歉，之前一段时间太忙，一不小心忘记告诉你了。”真弓一边说着，一边熟稔地握住幸村精市的手，熟稔地发动了解析能力。
这个动作曾经在真弓与幸村精市之间重复过无数次。最初真弓还会客客气气地请幸村精市伸出手来，到后来两人养成了近乎于条件反射的默契，每当真弓敲开幸村精市的房门，无论少年当时在做什么，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乖乖地向真弓递出自己的手。
与幸村精市的外表不同，他的手丝毫不给人柔和的感觉。这是一双打网球的手，也是一双画画的手，因此他的掌心上有着不少大大小小的茧子，出院后的幸村精市重新捡起了球拍和画笔，与一年前在医院时相比要更加粗糙坚硬一点。
与记忆里并不完全一致的触感让真弓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早就没必要再用超能力为幸村精市做这种例行的身体检查，她有点不好意思，却又十分高兴地说：“虽然这句话有点晚也有点多余，但还是恭喜幸村君已经完全康复了。”
幸村精市狡黠地眨了眨眼：“又施展了魔法吗？”
真弓像以前一样十分自然地说出了标准回答：“这是科学的力量。”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别过头去噗地笑出了声。
这边两个谜语人自顾自地笑成一团，那边立海大的队员们看热闹不嫌事大凑成一团不知在悄悄叽里呱啦些什么，只有冰帝的众人被晾在一旁摸不着头脑，连同安藤晴美在内，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好在真弓没笑多久就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来，向自家人说明了原委：“幸村君之前在学园都市治病，我恰好在那家医院帮忙，那段时间经常见面，一来二去就熟悉了。他的队友们来探望过几次，算是认识。”
幸村精市是中学网球界的名人，他突患疾病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但收治他的地方是学园都市这一点则鲜为人知。向日岳人半边身子搭在宍户亮肩膀上，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去年听说他关东大赛决赛时才做手术，全国大赛决赛时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上场了，我还说是哪里的医生能这么妙手回春。”
宍户亮没好气地把向日岳人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却也表示了赞同：“学园都市确实是个神奇的地方。”
真弓抿着嘴笑，再次抛出了相同的话语：“这是科学的力量。”
见向两队都解释清楚了，真弓便打算撤离战场，把舞台交给即将在球场上决一胜负的少年们。根据她的猜想，他们可能会搞个赛前喊话什么的，表明一下己方对胜利的决心，挫一挫对方的锐气。
黑尾铁朗就很擅长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嘲讽。
尽管有点难以想象迹部景吾和幸村精市这两位骄矜的队长互放垃圾话的场面，但青春期的男生嘛，干出点什么不符合性格的傻事也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没等真弓把告辞的话说出来，幸村精市就先笑眯眯地开了口：“织本同学今天没穿校服，倒是可以来给我们立海大加油。”
……她忘了这不是普通的青春期男生，这是段位很高的青春期男生。
趁着真弓愣神的空当，幸村精市继续说道：“之前你写的那张祝立海大三连霸的卡片我还留着呢，虽然初中时没能实现，但这次我们一定会实现这个梦想。”
这话一出，两边的队员又炸开了锅。仁王雅治兴致勃勃地小声逼逼“什么什么部长他居然留着女生送他的手写卡片”换来了柳生比吕士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绅士的行为”以及真田弦一郎越来越黑的脸，另一边的向日岳人则瞪圆了眼睛一副“你这浓眉大眼的居然背叛我们”的悲愤交加。
真弓觉得现在恐怕只有天降一场暴风雪才能洗刷她的冤屈，证明她的清白。
天地良心，法律都有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呢，她在入学冰帝之前给立海大送了句祝福，怎么就成了叛徒？
她将矛头对准面前笑吟吟的始作俑者：“……既然幸村君这么看重那张附赠的卡片，不如将雷诺阿的画集还给我。”
这是在暗示画集才是真正送给他的礼物。
幸村精市用温柔的嗓音回答：“那可不行，送给我的就是我的东西了，那本画集我也是很珍惜的。让我想想……哦，‘我全都要’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吧。”
“……”
幸村精市这人，在百分之七十的情况下都是温温和和的淡雅模样，像朵和他发色接近的鸢尾花，不让人觉得热烈，但也不会使人感到冷意。百分之二十的严肃模式大概全部分给了网球，真弓过去只能从他的字里行间窥得一二，没能真正见识到他对网球到底有多么认真，直到今天才有了机会。
而余下的百分之十则是一般人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样子。在真弓的刻板印象里，喜欢艺术的人多多少少沾点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其中又属搞美术的人的发散能力最强——至少拿她和幸村精市比较，她是要甘拜下风的。
幸村精市住院的那几个月，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周围的医护人员步履匆匆，其他的患者只能在偶尔遛弯时聊上几句，但他和都市里的人共同话题并不多，还要担心万一对方说出什么学园都市的秘密导致自己的记忆被清除。
唯一的理想谈话对象就是真弓了。她在医院的工作不算忙，大多数情况下是需要她的时候才到岗，幸村精市是她仅有的需要每日跟进病情的患者，因此她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泡在幸村精市的病房。她知道幸村精市来自都市外，更知道什么东西该说什么不该说，最重要的是在艺术方面有着较高的知识储备——尽管这些储备大多分给了音乐，但好歹知道雷诺阿是谁有什么作品。
幸村精市不是害怕孤独的人，但亲友都不在身边，一个人在医院里住久了总归有些寂寞，或许是因为这样，他和真弓的友谊发展得比通常情况下快上不少。真弓那时也刚从迦勒底回来，正在为洗掉身上的黑泥回归人类社会而努力，太久没有结交过普通朋友的她完全把握不住交友的节奏，便毫不抵抗地跟着幸村精市的节奏走，很快就见识到了对方匪夷所思的一面。
望着窗外的樱花，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想吃烤鱼；躺在床上输液，会突然建议医院在白花花的天花板上画些涂鸦，说这样有助于病人保持身心愉悦；转头等主治医生来查房时，又用自带几分伤春悲秋的嗓音幽幽地说自己最近很喜欢肖邦的葬礼进行曲，吓得主治医生把真弓拉到一旁问需不需要给他找个心理治疗师过来；以及无数次抱怨过自己讨厌医院的味道……
还有许许多多充满孩子气的任性发言，上到头发长太长了想打理一下，下到对医院绿植的布局进行指点，换作其他人早就要觉得幸村精市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问题患者，但真弓当时已经初步掌握了钞能力，而处理这种任性的要求正是钞能力的核心业务内容，因此对幸村精市的种种突发奇想她都尽可能地去满足，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不过真弓有时也会吐槽一句，没想到幸村君是个有点喜欢撒娇的人。
幸村精市就笑，也不一定，要取决于对方是谁。
就好像现在，他一边拿真弓一年前写的祝福语说事，一边装作听不懂真弓的言下之意，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着我全都要，完完全全是恃宠而骄的姿态。
“立海大的三连霸？哼。”
迹部景吾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他睨了一眼真弓，接着毫不躲闪地看向幸村精市：“胜者会是冰帝。”
幸村精市收敛起了玩笑的语气，从容不迫，自信而笃定地回答道：“立海大没有死角。”
迹部景吾哈地笑了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这个死角，本大爷会找出来的。”
出现了，文化人的放狠话环节！
真弓忍不住在心里鼓起掌来。一来一回简单的两句对话就把气氛点燃，队员们也都关闭了吃瓜看戏模式，一个个都斗志满满，就差进球场了。
更重要的是，这下就没人再来关注她的问题了！
感谢迹部！
真弓正打算着借此机会表态她已经是冰帝的人，再度紧张起来的气氛却立刻偃旗息鼓。
梦游一样跟在冰帝队伍的末尾，半睡半醒地芥川慈郎终于睁开了眼，看见了对面的丸井文太。
然后他就一边喊着“文太君”一边飞扑了过去。
又是一片鸡飞狗跳。
“……宍户，去把那个不华丽的人给我抓回来。”
“哈？桦地不在你就叫我？你真的有点过分！”
“文太君！等比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去六本木的甜品店吧！”
“我看看，哦，好像很不错嘛！”
“丸井！你太松懈了！”
真弓默默地看着热闹程度堪比迦勒底和本丸大型联谊的混乱场面，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不要再吵啦，要吵去网球场吵。
作者有话要说： 卡点大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