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刺猬也爱吃萝卜
花雨躺下去，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一片傍晚彩霞，却灰蒙蒙的，像被黑纱遮住了光芒。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剪着短发，穿着红色冬衣，低着头跟在一个年轻女人身后。
花雨站在一旁，像个隐形人似的看着。
小女孩走，她也跟着走。
街上人来人往，女人脸色却很难看，骂得很大声：“这一件衣服你不想要，那一件你也不想要，你自己要买什么，钱给你，你自己买！”
小女孩低着头，眼泪在眼里转圈。
不能哭，不然妈妈会更生气。
周围人纷纷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们。
她只是不喜欢总是穿红色的衣服，很想换一个颜色而已。
女人越骂越气：“红色不好看吗？你长那么瘦，红色穿着显点气色，还老是这也不要那也不要。”
回头见她默默掉泪，又呵斥道：“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那么爱哭以后就别跟我出来！”
本来强撑着的眼泪没能绷住，开始大颗大颗往下掉。
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哭什么哭？长这么大了天天哭像什么样子？”
她感觉路人都在看她。
看见她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么凶。
明明她也不想出来的。
非要拉她出来。
她宁可穿旧衣服也不想上街头。
她好希望妈妈不在家的时间。
小孩子也是有自尊的。
也是有记忆的。
-
花雨睁着眼睛无焦距地盯着天花板。
她不常做梦，但是每次做梦，有一点很奇怪，她能清楚明白自己在梦中。
翻身坐了起来，花雨发了下呆，脑子里儿时的记忆还在盘旋。
每一想起，她就会惊异，小时候的记忆怎么能这么清晰？
清晰到再回想起来时，还会感觉到窘迫、无助、带着丝恨和逃离的冲动。
低着头片刻，花雨胡乱摸到床边的手机，在备忘录里记下：
明天去图书馆借书。
记下后，指尖划过屏幕，来到主界面。
花雨盯着“梦杀”游戏片刻，点了进去。
一进去，界面就弹出一个好友申请信息来——
“无敌手术手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花雨在拒绝上停了两秒，转向了“同意”按钮。
他好像和言西风认识吧？
刚点了同意，对方竟然在线，随即弹出了邀请界面。
花雨点了进去。
画面一转，来到自己的小屋前。
好家伙。
花雨一看自己的小屋前院，种的菜已经被挖得七七八八了。
此时鱼塘边，无敌手术手正在悠然钓鱼。
他回过头来：“哟小孩，学习还挺认真的，这么久不上线，本来还想让你传授点游戏技能的。”
花雨“蹭蹭蹭”跑了过去，转成小少年清脆声线，自带甜腻腻的音色：“大哥哥，这鱼好肥哦。”
无敌手术手：“是啊，不错不错，可以煮好几顿。”
花雨抡起手掌将他拍飞：“这是我的鱼塘！！！”
无敌手术手惊呼着，流星一样飞了出去，“咚”地扎进了土堆里。
“……”无敌手术手麻木了，“小孩，你好狠的心。“
拍完人后，花雨忙着去开挖紫晶萝卜。
紫晶萝卜限时才有，在这个游戏里算是珍贵物品，谁抢到的越多，谁越赚大发。
紫晶萝卜在的土地荆棘遍布，花雨拿着铲刀一边砍一边走，荆棘丛生中，她见到中间隐隐蹲着一个黑影，正在努力拔萝卜。
花雨迟疑走了过去，蹲在他旁边，开始拔萝卜。
巫医抬起头来，瞥她一眼：“小朋友，不讲武德。”
深呼吸，尽可能让声线不抖，花雨满不在乎道：“我很讲武德啊，我们可以打一场。”
说着，花雨将萝卜越拔越猛。
这个萝卜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而是一个坑好多个萝卜。
紫晶萝卜不好拔，花雨用力极猛，把身子都拔出了两米高。
力道忽然失控，花雨一脚踹到了什么，整个人也甩飞出去，“哗啦”砸进荆棘丛里。
她爬起来，抱着萝卜继续走过去抢言西风的萝卜坑。
巫医黑色斗篷上多了一只脚印。
花雨假装没看见，继续拔萝卜。
只要脸皮够厚，没什么是不能扛过去的。
“小朋友。”
花雨拔萝卜：“啊？”
言西风拿铲子挖萝卜，坑越来越深：“刺猬一只卖多少钱？”
花雨也拿铲子出来挖：“不知道哦，没挖到过刺猬。”
见他抬眸看她，花雨感觉到不对劲。
一低头看自己。
“……”
这刺猬还四面八方喷血。
她赶紧把浑身刺拔出来，再一个孔一个孔把自己堵上。
巫医轻笑，继续挖萝卜。
不知道怎么的，挖着挖着，两人速度越来越快。
隐隐有一决胜负的趋势。
挖萝卜关头，花雨想起一件重要事——
她都不知道言西风有没有女朋友。
怎么办？
脑海中噼里啪啦闪过无数个旁敲侧击的方法，花雨一个个筛选着，想着怎么问不会被看出端倪来。
花雨憋了半天，摆着一张纯真脸问：“大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言西风继续挖萝卜：“没有。”
花雨手抖了下，没想到这么轻易得到答案，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接什么话，伪音声线有些抖：“大哥哥是没女生追吗？”
“喏。”言西风挖的萝卜尽收入袋中，“也有很多男生追。“
花雨脑袋琴弦“嘣”的一声，大脑cpu飞速运转，试图从中抓到什么信息。
言西风没有女朋友。
有很多男生追。
莫非，难道……
花雨惊疑不定：“大哥哥……喜欢男生吗？”
话一出，花雨明显看见言西风动作凝滞住，随即，瞥向她：“刺猬球。”
花雨：“什、什么？”
言西风：“你看上我了吧？”
说这话时，花雨听不出他一丁点儿调侃的意思，波澜不惊的，仿佛此类的试探已经听了几百次。
花雨铲子一歪，铲飞了几斤土。
她开始想起来，初中高中之时，言西风男男女女的情书都收到过。
有一回，学校里一对情侣，因为先后看上了言西风，于是闹了分手。
花雨有理由相信，那些喜欢人的小手段，言西风早就看遍了。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花雨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兔子，身子越来越弱小，只想埋头啃萝卜，“大叔别乱说。”
这时，头顶上方落下声音来。
“卧槽，你们是打算合葬吗？”
无敌手术手将脑袋往洞里看，目瞪口呆：“你们是怎么钻这么深进去的？”
花雨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挖着挖着，他们都挖了十几米深了。
出来之后，花雨在整理着萝卜。
一拿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萝卜都被压坏了。
花雨耷拉着脑袋，闷闷不语。
一只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瓜子，随即，塞给她一个紫晶萝卜。
巫医低头看她：“刺猬球。”
花雨抱紧了萝卜，脸有些灼热：“大叔好。”
巫医：“……”伸手要来拔她手中萝卜。
花雨赶紧改口：“哥哥好。”
巫医这才收手：“乖。”
花雨：“……”
斜后方跑过一只虎豹，花雨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原来只是披着个虎豹皮的人。
花雨想着这人还挺有意思的，打扮成这样。
那虎豹人转过身来，看向花雨方向：“不好意思啊，吓到你。”
说是抱歉的话，语气却凉冷冷的。
化成灰都能认得。
江冬！
花雨一个激灵想转身跑，刚拐了45度角，随即停了下来。
不对，在游戏里怕他什么？
花雨扭过头，温声笑，依旧是少年音：“没关系的，老伯伯。”
虎豹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花雨朝他摆着笑脸走了过去。
不知为何，江冬就这么看着她，头歪了下，通过耳机线，听见他不冷不热的一声笑。
花雨走到他面前时，突然抡起铁锤狂揍。
“咣！”
“咣！”
“咣！”
虎豹人被她360度全面无死角捶成一张虎豹皮。
花雨第一次感觉这么痛快，简直想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正在忙着挖萝卜的众人纷纷停下了动作，整齐一划看过来。
无敌手术手满脸震惊。
言西风只是扫了眼，就收回视线。
花雨捶得铁锤头都飞了，终于停了下来。
她随即拿脚踩了踩：“老伯伯走路不方便，还是躺着舒服点。”
花雨哼着歌，心情大好。
随即，界面一换，退出了登录，不给江冬任何回击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