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魔教往事
卓一凡并没有睡多久，就被外面的响动惊醒。
他听到了主人起床的咳嗽声，从厢房里一直咳到了井台边。接着是木桶掉进水里的“扑通”声，水倒进盆里的“哗哗”声，然后便是井台边传来的洗漱声。
他甚至能听见厢房里传来的女主人慵懒的呵欠声。
前门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女主人嘟嘟嚷嚷跑去开了门，然后便有五六个人的脚步声传来。
进了院子，脚步声便四下散开，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卓一凡甚至能感觉到，有一个人朝井里看了看。
那些人很仔细地问了问房主人的情况，并要他见到卓一凡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唐门，唐门会有赏金。
赏金居然还不少。
卓一凡心里冷笑连连，身子却一动也不敢动。
片刻之后，就听到了那些人离去的脚步声。卓一凡迅速取了纸笔，写了一行字，趴在石缝边上，静静地等。
井台上又传来主人的咳嗽声，一只木桶“扑通”一声掉进井里。卓一凡迅速伸出手，将手中的纸条放进了正在往上提的木桶里。
他躺回被铺上，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绝不能出去。
他只能等，等人来见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中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往井台边走来。井台上又传来几声咳嗽，接着便是有人沿着井壁往下滑的声音。
卓一凡凝神戒备，双目炯炯，紧紧盯着遮住石缝的那块黑布。黑布掀开，露出一张脸，正是卢记杂货辅的老板卢老三。
卓一凡点点头，卢老三迅速钻进石室，反手将黑布挂好，在卓一凡对面坐下。
卓一凡低声问道：“外面情况如何？”
卢老三道：“禀煞主，地道已被发现，唐门到处在搜我们的人。”
卓一凡冷笑道：“地道自然已被发现，否则我又怎会在此？昨日交你所办之事，可曾办好？”
卢老三低头伏地，道：“属下有罪，未将消息送出。”
卓一凡闻言大怒，脸色数变，终于缓声道：“为何没有送出，你慢慢说。”
卢老三道：“昨日煞主走后不久，唐门的人即来查问暗袭之人。属下怕泄露机密，情急之下将煞主交给属下的密丸吞入肚中。属下该死，没有将消息送出，又不敢擅自往客栈找煞主，请煞主责罚。”
卓一凡道：“无妨，我再写一封，由你送出即可。”
他顿了顿，又问道：“外面还有什么消息？”
卢老三道：“方子清今日一早离了巴中。司空晓将诛邪送给了一个叫楚玉的年轻人。其他江湖中人，大多还在巴中。”
卓一凡冷笑道：“司空晓竟然将诛邪送给了楚玉？如此也好，只要剑还在巴中，那帮蠢猪自然也舍不得离开。”说罢取了纸笔，伏地写了起来。卢老三连忙转过身，面朝石壁。
卓一凡写好后，将纸折起，封于蜡中交给卢老三，道：“今日送出，还来得及。”
卢老三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藏于袖中，道：“属下回去之后，马上去一趟怡春楼。”
卓一凡又道：“本煞已被唐门发现，你要设法，将本煞送出城去。”
卢老三道：“这几日唐门盘查甚紧，煞主还须稍留几日。五日之内，属下一定想出万全之法。”
卓一凡点点头，道：“好。待本煞出城，一定给你记一大功。”
唐昊将方子清的茶收掉，又为唐展与楚玉的茶满上，道：“别人得了诛邪，一定会找个地方躲起来，楚兄倒好，一大早跑到我唐门来了。”
楚玉道：“剑为人所使，人岂可为剑所累。”
唐展点头笑道：“你在剑上，可有发现？”
楚玉摇头道：“晚辈并没有查看此剑。剑本是司空前辈所赠，晚辈本就受之有愧，又岂能再觊觎诛邪剑法？”
唐展道：“你既与此剑有缘，修习诛邪剑法，也无不可。”
楚玉道：“晚辈以为，剑之道，在于修心悟势，不必过于注重一招一式。晚辈对于诛邪剑法，实在没有兴趣。”
唐展点点头，道：“因能专于剑，方能极于剑，若过于执着剑法招式，反而不能专心修剑悟剑。”
楚玉若有所思，讷讷道：“因能专于剑，方能极于剑，难道前辈也是习剑之人？”
唐展道：“天下武道，本是一理，你又何须执着于刀剑之分？”
楚玉沉思半晌，抱拳道：“晚辈受教，多谢前辈！”
唐展笑道：“你一早来寻老夫，可是有事？”
楚玉道：“三十年前前辈曾与魔教一战，晚辈想问问魔教之事。”
他抬头望着唐展，道：“晚辈虽初涉江湖，但自小从凤舞阁长大，从未闻魔教在江湖中作恶，何以武林中人皆称其为魔教。”
唐展拿起茶杯浅饮一口，道：“魔教为昔年一代豪雄阳鼎天所创，教中所拜，乃西方大光明神摩罗耶及西天十万神魔，自称大光明圣教。武林中人自然不愿称他人之教为圣教，皆称其为明教。”
楚玉道：“明教之称倒也中肯，何以后来又称其为魔教？”
唐展轻叹一口气，道：“阳鼎天多年行走于西北边陲，所收教徒多为边地苗藏之民。偶有汉人入教，也是居于边地多年之人。教中弟子所言所行，与汉人大为不同，教中所传武功，也都来自西方。多年以来，明教之众与汉人武林格格不入，虽创教多年，也未能融入武林之中。”
楚玉皱眉道：“就算如此，也不必称之为魔教。”
唐展道：“苗藏之人行事率直，个性张扬，与汉人截然不同，是以明教与武林各派，多有摩擦纷争。”
他叹一口气，继续道：“魔教虽为汉人所不容，但在西北边陲，却甚得民心，教中弟子甚众，远超武林各派。又皆教中武功，源自西方，或奇绝诡异，或霸道绝伦，一时之间，武林各派竟纷纷不敌。”
楚玉道：“晚辈入江湖不久，所见武林中欺世盗名，假仁假义者，实在不在少数。若我汉人武林以此辈居多，不敌明教也不为怪！”
唐展看一眼楚玉，继续道：“明教教主以下，又设左右光明使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护法。此六人各习一门教中护教绝技，武功卓绝，当时武林无出其右者，更莫说与明教教主争锋。汉人武林中有与明教相争之门派，无有不败者，怨怒与恐惧经年累月，越积越深，至季绝尘任明教教主时，明教的称号终于变成了魔教。”
楚玉叹一口气，道：“武功上不敌，便在称呼上赢回来。想不到我汉人武林，竟沦落至此！”
唐展长叹道：“对于自己恐惧的东西，汉人一向有将其神化或魔化的习惯。”
楚玉又问道：“三十年前，武林各派携手大战明教，又是为何？”
唐展道：“事隔三十年，其间孰是孰非，已经很难说得清楚。”
楚玉道：“传闻当年季绝尘意欲称霸武林，一统江湖，才致武林各派与明教大战，此事是否当真？”
唐展道：“当年绝季尘的剑法确是超凡入圣，江湖上无人能敌。说他是武林一霸，并无不可，但说他有心一统江湖，却是言过其实，不过是汉人武林又将他魔化罢了。”
楚玉起身对唐展躬身一礼，道：“晚辈手中之剑，本为明教之物，是以细问前辈明教之事，多谢前辈赐教！”
唐展饮一口茶，长叹道：“当年一战，我唐门参战之人虽不多，但分给武林各派的唐门暗器却为数不少，伤于我唐门暗器的明教子弟数不胜数。明教并无大恶，唐门实在不应参与其中，徒造无数杀业。”
楚玉道：“江湖中的恩怨是非实难分清，众人所争者，无非名利二字而已。”
唐展面色沉重，叹道：“与明教一战之后，先父也深自后悔，立下门规，要我唐门执掌之人搬入此屋，每日静思，堪破名利，远离江湖是非。”
楚玉略一沉吟，问道：“昨日袭击众人的诸葛神弩和轰天火雷，会不会是当年与明教大战时，各派所遗之物？”
唐展道：“此事唐门尚需细查。就算真为当年所遗，要收集如此之多，也绝非易事，可见幕后之人绝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