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当夜,萧恪宿在了织造府——抱了一堆相关文书回闺闼同叶卿看。
对于方才木梯下差点发生的事情萧恪若无其事的样子,叶卿也不好多嘴提什么,免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只是这月下秉烛、男女独处的关系,还算作朋友的范围吗。不知道她去问萧恪事急从权下是不是跟哪个朋友都可以这样,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叶卿也就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接着他们相安无事的看起资料。夜色渐浓,噼啪燃烧的蜡泪倒映在他们红红的眼底。叶卿郝然想到,这么亟不可待的熬夜查找,萧恪没有丝毫的怀疑。
叶卿看了一眼目光如闪电迅速而又精准看文的男人,猜测对方以为她是为母报仇心切,而不知道她所剩时间无多。
有所感应她的注视,萧恪转脸过去,叶卿迅速将视线挪开。
打更人在墙外巡了数回,天渐渐亮了,东方天际掀起一角灰蒙蒙的白色。
找了一整夜,萧恪终于发现端倪:“找到了!”
叶卿精神微振,忙凑过去,嗓音干涩:“哪里。”
“你看七月初九这一天,跟家杨姓富户做生意签订的单子陡然中断,前后都是不间断有规律的。”萧恪指给她看,然后找了其它一些初九这天的记录单子,证明薛灵芸均缺席签字盖章。
其实并不难找,关键织造府资料堆山成海,他们从初一找到初八的都没问题。
之前叶卿所提到的王公子李公子只能作为柳南烟母女监视薛灵芸的佐证,不一定是在接见两位公子时和柳南烟见的面。有了引子,他们还得另外找薛灵芸行踪异常的证据。
两相下耽搁了彻夜的时间,但这种穷举法效果不赖,终被他们发现反常之处。
初九这天异常很可能就是他们想的那样,薛灵芸跟柳南烟会面,推掉了其它生意。亦或是薛灵芸听到了令她精神不振的消息,让她那一天无心打理生意。
有了目标后,二人立刻规划路线——从织造府去杨家主家的途中,薛灵芸是在哪个节点终止行程,去了什么地方,跟谁去的。
即刻,为了低调行事,叶卿换身男装,萧恪回去换上常服,二人在常安坊街口碰头。
萧恪退戴紫玉冠,解下金银带,但与生俱来的丰俊容貌以及常年培养的贵族气息仍让他显得不同凡响,好在平时见到他的都是达官勋贵,要么是宴会上见的一些子弟小姐,像街坊民居这些地方他不怎么常出现,又换了身普通装束,被问及的人固然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眼,却没有认出他。
常安坊是织造府去杨家必经且唯一的路径,他们从街头各自一边开始询问客店摊贩,有没有人记得去岁七月初九那日,薛东家曾出现在这一带。
连续问了十几家,得到的答案相差无几,那么久远的时间谁还记得?
二人在对边的店门口对望一眼,均透着无奈。
难道他们日子找错了,除了初九那天,薛灵芸还有其它日子形迹可疑?但即便找到其它日子,这些人又怎么记得起来。
就在他们快找到街尾时,叶卿这边有了进展,她冲在打探对面铺子的萧恪招手,萧恪立即穿行过来同她会合:“怎么样,有消息了?”
叶卿激动点头,带萧恪进去见透露给她消息的饭馆掌柜。
掌柜的叙述没有模糊不清,而是非常斩钉截铁,因为那是薛灵芸最后一次在他店里光顾,出事后掌柜还叹红颜薄命,没想到那一次是最后见面。
掌柜的话还有账簿为证,他去找来一本陈旧的去岁的账本拿来给他俩过目,去岁初九日上面有薛灵芸消费的记录。
掌柜的说:“薛东家很喜欢我们家的豆腐皮包子!每次过来附近谈生意,都要在这吃了再走。那一天她来的时候是在早上。”
叶卿同萧恪对视一眼,都相信掌柜所说的话。这就解释了薛灵芸在织造府初九那一整天的记录都是空白的,因为她从早上开始就遇到了麻烦。
“那天啊,有很多的人,有薛东家,还有掌柜刘忠,还有一大群穿便服的人,但个个看上去英武不凡,看得出来那像是薛东家雇的打手,时刻注意着她。”掌柜说。
叶卿知道,那就是郭启淮随她外出时,留下来保护薛灵芸的人。
说到后面,掌柜的眉头古怪一扬:“那天呀还有点奇怪。”
“怎么奇怪法子。”叶卿萧恪异口同声问,不同寻常的地方往往就是破案关键点。
掌柜的说:“从前薛东家都是吃了就走,就那一回,她突然说身体不舒服,想在我们这找个地方歇歇,我们这是饭馆不是客栈,我就叫我家婆娘带去后院厢房里。”
就在叶卿有点转不来弯时,掌柜的倏然补充道:“哦对了,薛东家称不舒服之前,有个小女孩进来经过她身边,撞了下她,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导致她突然不舒服起来。”
叶卿萧恪面面相觑,几乎同时想到传信这一行为。小女孩能轻易避开守卫,受外面人所托,向薛灵芸传达了什么消息。
那问题是,小女孩直接口述,还是塞纸条之类的?导致薛灵芸知道什么以后心情郁闷,然后身体不舒服。
他们还待听下去,掌柜却支吾不言了。
萧恪见状,将掌柜请到后院,避开客人嘈杂的地方,叶卿也跟着去。
萧恪塞给了掌柜一锭银子,并许诺道:“这件事我们不会外传。”
掌柜不肯说的原因无非有两个,第一是嫌麻烦,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这一项显然不成立,掌柜的因为痛惜红颜对他们调查这件事一开始就给出热烈回应。
那么就是掌柜的之后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恐会给自身惹来麻烦,因而犹豫不说。
在萧恪的恩威并施下,掌柜的又打开了嘴巴,低声道:“薛东家进房休息后,紧紧关上了门。我看薛东家不舒服,叫我家婆娘给她端碗鸡汤去缓缓,我家婆娘走到门口,发现里面除了薛东家,还有一个女人。两人如此秘密的交谈,我家婆娘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退了回来。”
叶卿听完贝齿切咬,双目喷火,几乎可以确定那个潜入房间的人就是柳南烟。
“她们谈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好好酬谢你的掌柜。”叶卿迫切道。
掌柜的摆手:“叶姑娘严重了,薛东家平日对我们生意多加照顾,买布还给我们打折,有关她的事我一定知无不言。出于对客人的尊重,也不想多事,他们谈了些什么我是真不知道,连个影儿都没仔细瞅,只晓得是个中年女子,”掌柜这么说,正当叶卿怅惘之际,掌柜又说:“我虽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但我知道那女子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鬼鬼祟祟的摸进我家后院。”
叶卿醍醐灌顶:“对呀,她是怎么进去的?”有郭启淮的守卫,柳南烟肯定不会走大门。
掌柜呔了声:“钻我家后院狗洞进来的。因为是内院,不可能随便放人进去,我婆娘当时跟我纳闷,没经过他们允许带路,后院房里怎么多出个人来,因为是和薛东家谈事情,薛东家是我们的贵客,我们当时也就隐忍不发了。事后我们怕闹贼,怕贼也像这般随意进出,便仔细检查,才发现狗洞有被碰过的痕迹。”
叶卿“……”
柳南烟费心巴力见了薛灵芸一面,到底说了什么,叶卿内心蠢蠢欲动,又不好凭借揣测给人定罪。
谢过饭馆掌柜后,叶卿抓心挠肺的走在街上,一时失了下一步线索。
旁观者清,萧恪很快捋出一个人物:“刘忠为什么突然告老还乡了?他走的时候你还跟我质疑过。”
这一阵他饱受相思之苦,跟叶卿的点点滴滴被他翻来覆去回味,她的一言一行都在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包括他们曾经的经历、对话。
那时他还不以为然的宽解叶卿,道是刘忠老了,本就该轻松的颐养天年,返乡没什么奇怪的。
叶卿被一语惊醒,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忠叔这个久违人物。
忠叔陪薛灵芸一块出来谈生意,还进了饭馆,进了后院,有掌柜的亲自点名作证,她怎么忽略了这么关键的人物。
薛灵芸出事之前,忠叔就凑巧的告老还乡了,其中联系也太昭然若揭,心怀鬼胎的柳南烟也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柳南烟越急着支开忠叔,越代表忠叔肯定知道什么秘密。
根据掌柜一衣带水的叶卿方才没有注意到的描述,忠叔是随薛灵芸进后院的,虽然不宜跟进房里,但忠叔确实在院里守候。
叶卿思绪电转,升起不好的念头:“萧恪,要是柳南烟设计让忠叔返乡,那忠叔岂不”
萧恪稳住她双肩,捋出思路:“这样,我们先回去查忠叔老家的地址,我差人走捷径驿站,以最快的速度打发人去忠叔老家问忠叔是否平安在世,在的话就把他接过来了解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