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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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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衙二堂内,门窗紧闭,随从屏退。

    慕鸿向秦百川介绍沈知节,浑身衣履都绣了金线、脖子挂了个鸽蛋大小的血红宝石的秦百川坐在主位上,眯眸打量:“沈知府,慕将军可是在我面前对你百般夸赞,说你有管仲张良之才。这次斩获黔首、假冒军功的事,你有什么见解?”

    实际,那三千首级根本不是倭寇的脑袋,而是陪都无人问津的一千孤寡加上一个村落的两千条人命。

    本来杀一些草根百姓的事情,他在苏州做得是轻车熟路,压根不用担心善后的事情。

    奈何这里是陪都,不在他的老巢,而且跟萧恪那小子对上,秦百川有点杵他,生怕这件事被对方拿捏住小辫子。

    他本想向朝廷展览完军功后,迅速将那三千尸体付之一炬,毁灭证据,谁知礼部办事磨磨唧唧的,有一部分人持意见要将尸体剁碎丢尽江河里喂鱼,方解朝廷百姓心头之恨。有的又说这样做不仁道,有失大国礼仪跟风范,要求将尸首安葬。

    或许有都督府的人从旁阻挠,故意拖延保留尸体,上面一直没批复怎么处理,这个揣测令秦百川惶惶不安。

    沈知节作为当地府尹,想要遮掩这件事情,少不了他的帮忙,秦百川又听慕鸿说此人阴险狡侩,遂将这件心头病拿来同他商量。

    沈知节没有辜负两个大军阀的期望,修身玉立,对答如流道:“眼下分两种情况。第一种萧恪和郭启淮并不知道这件事,我们不用自乱阵脚,反而露出破绽。二是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必要来偷盗尸体查验,那我们只需在义庄附近暗布埋伏,守株待兔。”

    秦百川眼睛一亮:“听君一言,果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那你说,怎么个埋伏法,这里毕竟不是苏州,我的兵力有限,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能捉得到来探查的人吗。”

    “将军放心,他们若来,定是偷偷摸摸的来,既是偷窃之举,不可能带大量兵马,以将军的兵力足以将他们擒获,”沈知节顿了顿,胸有成竹道:“就算捉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萧恪和郭启淮的人马一出现,就反治他一个探望倭寇、缅怀倭寇的罪名,让他陷入巨大舆论当中。”

    听了沈知节一席话,秦百川不止忧虑全消,还有些隐隐期待对方闯来。

    他信赖的拨给沈知节部分士兵,协同府衙班子一同看守义庄。

    送走秦百川后,沈知节不解的问慕鸿父子俩:“二位为何费尽心思帮助秦百川,萧恪和郭启淮是你们的竞争对手,秦百川更是。他财力兵力本就压萧恪一头,要是这回顺利立功,就再难有人撼动他的地位。”

    慕鸿说这事就晦气,恨恨盯着秦百川离去的方向:“都是这老匹夫坑我的!他作战的时候,我叫枫儿去跟在后面捡点辎重兵器,发现还有一小撮倭寇在那苟延残喘,枫儿便下令一律诛杀,谁知道那正是……石安村的百姓,枫儿为此还郁闷了好几天。我们被秦百川设计带进沟里,这件事要是捅出来,我们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掩盖下这桩事情。再不济,让秦百川当了总督,也好过让萧恪当总督。秦百川迟早会回他的苏州去,不除萧恪,我们只能在陪都当老二。”慕鸿道。

    另一边,萧恪亦在同幕僚商榷前去义庄偷窃尸体的事情。

    首先这个事情绝对不能明面上管要,打草惊蛇不说,要了的话,秦百川没理由拒绝,但可能会弄几具假尸体来混淆视听。

    所以萧恪派人看着停放尸体的义庄,确保他们不会转移,然后暗中偷取。

    秘密商议时,大家没有在意萧恪身边的叶卿,对二人的如影随形已经习以为常。

    萧恪底下都是人才辈出,主簿罗良就一针见血的预判了对方的预判:“都督,盗尸这件事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我们可能会反过来倍受对方掣肘,我们偷尸师出无名,恐怕会遭受巨大的非议。”

    商议完毕,萧恪送叶卿回织造行,叶卿在给萧恪缝制夜行服的时候,突然道:“我也要去。”

    萧恪点了点她的鼻子,揶揄道:“这么一时半会都舍不得同我分开。你闲得没事呢,就去挑几出昆戏,等我回来陪你去看。”

    叶卿一言不发的走去箱笼边,拿出备好的黑纱劲装:“我是认真的。”

    萧恪肃起神情:“我也很认真,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不准你去冒险。”

    叶卿才不怕他,攀绕上他的脖颈,同他窃窃密语一番:“……就这样,怎么样,一有危险我保证马上逃跑,绝不拖累你们。”

    被她香呼呼的气息熏着,莹润润的眼波瞅着,萧恪百炼钢也化绕指柔了。

    仔细想了想叶卿的理由,倒是可行,关键时间紧迫,他们眼下没有更好的主意。

    萧恪紧紧托住她腰肢,面色凝重郑重嘱咐道:“记得你说的,保证自己的安全。”

    “嗯。”叶卿微笑颔首。

    夜深雾重。二人商量定后,萧恪派人回侯府和都督府传话,子时正出发。

    天有不测风云,白天晴空万里的,入了夜便风声大作,乌云压顶,看样子马上会有暴雨天气。

    夜色加雨声更能掩盖都督府的行动,他们抓紧时间来到了停放尸体的义庄的山下。

    萧恪他们会攻上山去,叶卿按照计划,只露个面在山下接应等待。

    狂风呼啸,雨点变成雨线,噼里啪啦砸在脚下。

    萧恪命士兵取来一顶箬笠,亲手给叶卿戴上,在她下巴底下打了个结。

    宽大的帽檐将她遮得只剩下面一半张小小尖尖的脸,萧恪将帽檐提了提,给她再披上蓑衣,盯着她露出的乌溜溜的圆眸,再三重复叮嘱道:“听到任何动静马上离开,别管我们,我们到半个时辰还不下来也立刻离开。按照原计划,去找住在附近的猎户一家。”

    叶卿乖乖定定点头:“好。”

    目送队伍登山后,叶卿便同一百名护卫在原地等待接应。

    片刻,轰隆雨声都掩盖不住的喊杀声从上面传来。叶卿心口一紧,难道沈知节真布了埋伏等他们?

    留下的护卫是萧恪安排的,以他们的作战经验,听到这种动静,觉得事态不妙,立刻劝叶卿离开。

    “再等一等吧,万一听错了呢,他们搬运尸体下来也需要更多人手运送。”叶卿细白的手指搅绕,但愿上面只是小型战斗,他们很快冲破稀薄的看守。

    事与愿违,众人正紧张仰望聆听上边动静时,一个黑影咕噜噜的滚落下来。

    护卫立刻拔刀警戒,待那人滚落到跟前,却发现是己方士兵。

    他们收剑上去挽救,却已经太迟了,士兵气若游丝的传话:“沈知节布了、天罗地网,快,快走。”

    护卫是萧恪钦点的彪悍首领,唯一的任务就是负责叶卿的安全,闻言道:“请叶姑娘立刻随我们走,否则休怪属下无礼了!”萧恪留话,叶卿若不走架也把她架走。

    叶卿的理性和感性强烈碰撞,饶是她心急如焚,想命令这一百护卫上去帮萧恪他们的忙,但看他们强硬的态度是不可能听自己话的。

    而且万一自己有个闪失,被捉当俘虏,于萧恪他们更不利。

    叶卿咬咬贝齿:“走吧。”

    而沈知节布下的兵力远超乎他们想象,很快一帮人打了下来。领头的是沈知节。

    勇武的将士留在上面鏖战,沈知节一介文人,也是不想跻入战圈,才带人杀出来,没想到遇到叶卿他们。

    敌方数倍于几,一番交战下,叶卿身边只余十几个人保护,其余人都被冲散。

    “这样目标群体还是太大了,我独自逃生,你们也分开来逃。”叶卿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吩咐道。

    对方看出他们在保护一个人,确实一直发主力进攻这里。

    一直跟在叶卿身边的首领觉得可行:“好,姑娘自己保重,我带人引开他们。”

    在护卫的掩护下,叶卿纵身隐入了密丛里。

    轰隆,闪电劈亮了整个夜空,也照见了坐在树下的一抹明晃晃的纤细身影。

    叶卿看到了他们,他们也自然看到了叶卿。叶卿拔腿就跑,沈知节抽剑追了上去。

    沈知节曾因为妻子对亡夫念念不忘,心中生妒,特意去练过武。虽然称不上高手,但体魄强健了不少,对付这样一个弱女子绰绰有余。

    就在叶卿跑得筋疲力尽时,前方响起天籁之音——马蹄嘚嘚的浩荡声。

    叶卿与驰援队伍近在咫尺,而她身后的脚步声近在咫寸。

    叶卿扭头一瞧,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就悬在了她的头顶。

    巨大的闪电电光划过叶卿的眼底,照得她一双惊恐的杏核形杏眸黑白分明,连上翘的根根眼睫都纤毫毕现。

    叶卿也不知怎么的,沈知节身形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只深深的盯着她。

    就这一瞬,叶卿来不及想明白什么,身体的本能促使她如袋鼠蹿出去,拼命往前跑,投入了同时向她奔来的郭启淮的怀抱。

    不久,萧恪的人马逃到山下,和底下人会合。

    他们长途奔出十余里外,一气跑到挨近都督府的地界,才勒马停下。

    月光底下,叶卿瞧清那带领神兵天降的人,登时乳燕投林的扑抱过去:“爹,你怎么来了呀,今天多亏了你及时出现。”

    马匹停在原地喘息打响,萧恪也上去抱拳致谢。

    郭启淮素日不是倚老卖老的人,跟萧恪偶有交谈间,还有英雄间的惺惺相惜感。只是今日不知怎的,他目不斜视,一句话也不搭理萧恪,视其为无物。

    郭启淮满眼只定定打量毫发无损的女儿。方才那等混乱场面,叶卿被护得发髻衣裙都未散乱半点,只鞋尖沾了些泥灰,压根不像经历过生死大战的模样。

    郭启淮不动声色的将女儿上下逡巡了遍,笑道:“我的心肝宝贝有危险,我怎么能不来。先别说这些了,还有很多后续要处理。”

    沈知节将今晚发生的事去向秦百川他们汇报。

    左藏右躲,竟然功亏一篑,秦百川掀翻了手边的茶杯:“沈大人,这都是你出的馊主意,说什么留下利用那些尸体来诱惑对付萧恪和郭启淮,结果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要是一开始就快刀斩乱麻,就不会有这些糟心事了,都怪你拖来拖去把事情搅黄。”

    沈知节拱手认错:“是下官的错,请将军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会在趁他们拿到尸体没作为前,先将萧恪置于死地。”

    因为通政司的人也闻讯赶去了山头,知道尸体被盗一事,此事无法捂住。

    一早,都督府就被沈知节带人上门寻衅滋事,挑破昨晚他夜闯义庄偷窃尸体的事,并且还带了几个昨晚住在山口附近的百姓做见证。

    沈知节等着周遭百姓围拢围观过来,喝声揭发道:“萧都督,人证在场,你还有狡辩的吗,你昨天分明带人出现在前往义庄的山口。你如果想查看尸首,大可正大光明向府衙提出请求。你偷偷摸摸去那里,只有一个原因,你想偷走倭寇尸体回去带回去厚葬,缅怀祭奠。义庄丢失的几十具尸体是被你盗走的。”

    此话一语激起千层浪,围观群众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恪,脑海中浮现出许多疑问。

    陪都的抗倭领袖居然跟倭人私通,难道就是这样因为倭寇才驱之不尽?

    都督府的官员瞬间脸红脖粗的反驳,但都没有沈知节那样典数有可靠的证据和动机,辩驳之词非常空洞匮乏。

    被泼脏污的萧恪倒是不辩一词,泰然自若。

    在一众嘈杂的争论声中,一道清越的女声插足:“沈大人,萧都督去义庄的山上的目的,你只是妄加揣测,他在那里焚烧祭文了吗,他带走尸体了吗,尸体在哪里?”

    现在叶卿继承母亲的衣钵,经常给贫苦灾民义捐,见到她来,议论纷纷的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沈知节眯了眯眸:“叶卿,你也跑不掉,有人证亲眼见到,你跟萧恪一块上的山。你跟萧都督关系匪浅,现在当然帮他狡辩。”

    叶卿淡声道:“自家母还在世的时候,都督就跟织造行有所来往。而且,我也没否认我和萧都督周司马等人一起上山呀。”

    沈知节下意识的想反驳,反应她供认不讳,顿时噎呛迟疑。

    沈知节模模糊糊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见叶卿举起一条纤细藕臂,手里摇曳一枝繁密榆叶,向四周解释道:“我昨晚的确跟萧都督他们山上了,但我们上山是为了探查这种榆树的分布和质量。今年的桑树长势不是很好,桑叶紧缺,我们想用别的树叶代替桑叶当饲料。萧都督不过偶然听见我的意见,随我去帮忙采摘而已,干义庄什么事。“

    “……不,这都是你临机杜撰的。”沈知节心念电转,郝然发觉了他们昨日古怪的行为。

    果不然叶卿嗤笑反问:“哦,大人的揣测是真相,我的话就是杜撰。那你说说,如果萧都督真是为了去义庄缅怀偷运谁,他应当秘密行事,为什么要带我一个文弱女子跋山涉水一同前往当他的累赘,要是被人发现,带着我也跑不快吧。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昨天通政司为何也去了义庄,正是萧都督看你丢失遗体、慌不择路,特意去报案帮你的忙,世上有贼喊捉贼的人吗。所以,分明你自己看守义庄弄丢了尸体,却逮住一个路过的当替罪羔羊栽赃偷窃,粉饰自己的过错。”

    在查出尸体不是倭寇前,这一切是不能公之于众的。

    得亏沈知节自己准备了证人,他们原准备的猎户倒是用不着了。

    这便是昨日叶卿要求带上自己的原因,万一被捉到,萧恪及其他的部下没有理由偷偷摸摸去看望义庄里的尸体。

    彼时,萧恪含笑的一双眼睛悄悄朝叶卿投去默契的一瞥。

    然而下一瞬男人变脸,冲她凝眉肃目的,仿佛在说没有下次,要不是自大到以为没有危险,哪怕叶卿能够替他作证,他也不要她去。

    过河拆桥,叶卿冲他皱皱鼻子。

    萧恪依然紧绷着脸坚持,昨晚的事想起来至今仍有余悸,他怎么会脑子灌水答应带叶卿身闯虎穴。

    俩人在那视线胶着,沈知节语塞在原地,尚未找到言语反驳,就被周遭百姓信赖的声音给淹没了。

    他们表示很相信叶卿的话,一是叶卿口碑好。二是沈知节过去的行径太恶劣,怕是老毛病又犯了,找借口欺负前妻的女儿。

    至此,沈知节终于明白昨晚的古怪之处,就是那个不懂武的叶卿出现在山上。

    该死的非但没成为萧恪的掣肘,反而引来了郭启淮的支援,现在还成为反驳他的强有力人证。

    而且通政司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掺和,原来是萧恪自己告的密。

    不这样的话义庄丢失尸体的事可以隐瞒不报,哪怕萧恪抢到了尸体去做研究,也无法证明是从义庄拿去的。

    本来沈知节第一反应是瞒下此事,找一群尸体顶替所丢失的,也不承认被萧恪夺去了尸体,到时萧恪查出什么都与他们无关。正是那通政司的人莫名其妙的掺和一脚,从城中跑来城郊美名其曰帮忙,才让事情藏不住,促使他改变决定反咬一口。

    如今,萧恪他们一定保存了尸体流通途径的证据,只等研究出来给他们迎头痛击。

    沈知节心惊肉跳,捏了捏拳,这事得马上回去和秦百川慕鸿商讨对策。他随即带着随从和人证铩羽而归。

    了结完这段事情,是夜,萧恪去了织造行。

    叶卿说开门请进后,在男人发难前,率先摆出一张委屈楚楚的脸孔,杏眼又大又亮,水雾氤氲:“你又要来怪我,一有事情就将我撇开,下次我的事也不同你说了。”

    萧恪头晕目眩,都忘了一肚子酝酿的话,心软得一塌糊涂,上前横抱她到坐到床上:“不得了,以退为进用得越来越炉火纯青了,这样我还怎么敢怪你。我奖励你行了么。”

    叶卿松了口气,转笑期待道:“这个行。你要奖励我什么?”

    “奖励我亲你一口,”瞥见她失笑闪躲,萧恪将逃走的人儿强行搂近,侧过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颊,凑近她唇边:“不想要啊,那换你亲我。”

    二人在床上嬉笑打闹,冷不丁房门被敲响,均被吓一跳。

    叶卿惶急的把萧恪推到床底,捋捋衣襟去开门。

    “爹,您有什么事吗。”看到来人,叶卿只钻出一个乌黑的脑袋,卡在门缝里。

    郭启淮:“不能进去坐坐吗。”

    “……当然能。”

    叶卿将郭启淮迎到桌边,看茶倒水,不料郭启淮第一句话就语出惊人,害她险些烫到手:“上回跟你提的婚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叶卿铛的放下水壶,秀眉皱起:“爹,你怎么又提这件事。我想多在您身边留两年不成吗,干嘛急着嫁我出去。”

    “我又没逼你,只是随口问问,”郭启淮若有所思的回忆道:“也是,我上回问你,你说自己没有心上人,没有心上人怎么嫁人呢,爹又不是蛮不讲理的野人。”

    “咳咳——”叶卿深谙那位醋王的醋性,不知道这样否决他的存在,他会不会生气。叶卿立即高声想将这话题掩盖过去:“爹,今晚的月亮真圆,我陪你出去赏月吧。”

    郭启淮偏头望向轩窗外:“你这窗户开得很大,在这里就可以看到月亮。对了,我以为萧恪那么护着你,你俩有什么,可我上次问你,你分明否认,说不喜欢他,看来是我误会了。”

    我哪有这么说啊!!!叶卿心里一万个咆哮。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坑爹啊~

    窗扉分明静止,无风无尘,叶卿却感到从内室床边那个方向,传来嗖嗖的凉气,直袭她的脖子。

    叶卿还没想好怎么答复挽救,郭启淮今晚跟她有仇似的,刀子纷纷丢来:“你还说,你不喜欢爹介绍的郭世子。宁愿喜欢隔壁的张三李四也不要嫁他。我打听过了,隔壁住的几位青年家世一般,但品行尚可,你要是真的喜欢,要大大方方跟爹说。”

    叶卿心痛如绞,只求爹你莫再开口了坑女儿了。

    送郭启淮走的时候,叶卿真的很想跟着一走了之。但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

    门扇关闭后,男人便从床底爬了出来。对上他幽冷审度的瞳孔,叶卿浑身激起一片栗栗。

    二人各怀心思,均未注意到屋顶瓦片传来窸窣微响声。

    萧恪拨开珠帘,走出外间,眼角浮上一丝笑意未达眼底,口吻称得上和蔼可亲:“叶小姐原来跟别的男人相过亲,还佯装每天对我笑脸相迎,真是辛苦你了。”

    叶卿打了个寒噤,摆手解释:“那一阵我爹心情不好,不适合说这件事,我就,随意搪塞了几句,没想到他当真了。”

    “哦,那一阵心情不好,那这一阵呢,怎么你爹一来,你就熟稔的把我塞床底下。”萧恪拨正了一下被揉乱的发冠,神情又气又怨,仿佛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禁脔。

    叶卿宁愿豁出去,也不想忍受这阴阳怪气的气氛。叶卿脖子一挺,束手待毙:“顺手而已。啊,你想怎么样才能消气,直说吧。”

    萧恪呵呵冷笑,步步逼近她;“我想……”

    屋顶上的郭启淮厉眸微眯,手里捻着一个石子,随时准备丢出去。俄而,一阵银铃碰撞般的狂笑声自下面传出。

    萧恪走近,挟住叶卿的肋叉子,两指在她侧腰一按,叶卿顷刻像被点中笑穴,笑得泪花瞬间涌出。

    这惩罚太恶劣了,叶卿不甘示弱的趁他腾不出手来,也伸手去作弄他腰。

    功夫再高也怕这个,萧恪顿时憋笑,一壁闪避一壁对叶卿依依不饶。

    捏石子的手松了下去,郭启淮透过瓦缝瞅着底下的场景,又是欣慰,心底又有一股无名火蹿起。

    他呆了一刻钟左右,底下动静方停,郭启淮正要离开之时,郝然下面动静未歇,郭启淮急急扭头回看。

    笑闹够之后,萧恪将叶卿横抱起来,走向内卧:“良宵苦短,我们快一点吧。”

    屋瓦上的郭启淮怒火中烧,拳头紧攥,犹豫要不要下去阻止。

    他盯着底下的一举一动,看萧恪将女儿抱去书桌方向。这是把她女儿当什么了,玩这么开?!

    那厢,萧恪将叶卿放在椅子上,随即添亮了几盏油灯,免得叶卿在弱光下看坏眼睛。

    叶卿当着他的面,一本正经的看起织造行公文,藏在封皮下的话本一眼不敢拿出来瞅。

    不能开小差太痛苦了,叶卿百无聊赖的翻着书页,乜一眼旁边看书的男人:“萧都督,您日理万机,还是回都督府去吧,回都督府也可以看书呀,万一你的部属找你也方便。”

    萧恪定定摇头,肃然道:“薛亭跟我说,你房间灯连续几晚都亮到半夜丑时。今后我守着你,必须亥时之前上床睡觉,直到你改掉坏毛病为止。”

    没有熬夜的青春还叫青春吗,叶卿觉得以自己的年龄和身体素质,还是可以浪几年的。叶卿支着香腮嘟囔:“薛亭这个大嘴巴。”

    月上中天,疏风温柔。叶卿听到头顶似有瓦片被刮响的声音。

    细一听,又没了动静。

    另厢,裴云焕何心澄一路人马沿着陆路追踪一对夫妻证人抵达一个名叫飘香村的村落。虽然脱离了两家庞大的水运人脉,但同时也甩掉了秦百川的人马。

    飘香村聚居百来户人家,世代以种植烟草为生,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烟草香气。

    此刻村落被萧恪出借给何心澄的拥有印鉴的官府的人给包围起来,实际发号施令的是裴云焕何心澄二人。那些围守的人肃穆凛然,秋毫无犯,倒没对村民造成恐慌,只是奇怪村子为什么被封禁起来。

    “根据线报,那对夫妻逃到了飘香村便不见踪迹,他们一定发现有人在追踪,藏匿了起来,我们只管瓮中捉鳖,”裴云焕道,偏头看到歇在岩石上的人软乎乎打了个呵欠,心头一柔,打开行囊取出个檀木食盒:“阿澄,赶路饿了吧,吃点东西。咦,我买到假的核桃酥了吗,糕点上面嵌的核桃呢。”

    何心澄嘻嘻一笑:“核桃第一时间已经被我吃掉了。”

    “哦,那你先将就吃一点,等我们安顿下来再给你烧菜吃。”

    晚霞绮丽,给天际勾勒上一道金边。二人休憩片刻,欣赏了山尖吞日的整个落日景象,就去下属预订好的农舍。

    农舍东西北三面各有几间大屋子,他们住在不同屋子一个院落方便互相照应。

    叫何心澄去澡房洗漱,裴云焕随意擦拭了一遍则钻厨房准备下午的夕食,烧一顿有荤有素的好菜犒劳连日来的奔波。

    饭毕,他们去找飘香村的村长。村长也惶惶不安的等着他们,好端端的干嘛把村子戒严,出入都需要户籍证明?

    村长听他们说用过晚饭了,便只招待了茶水:“两位大人,我们村到底犯什么事,值当两位兴师动众呀。”

    “村里的人作奸犯科有您管辖,但外来者您就不了解了。”裴云焕道。

    村长眼皮一跳:“难道我们村混进了什么不法分子,还请大人明示。”

    裴云焕凝肃的点点头:“飘香村离陪都不远,应该听说那里的石安村发生了一场致使两千人死亡的瘟疫。便是从石安村逃脱了一批人,怕官府将他们羁押检查,悄悄潜逃,流窜在外,有两个人到了你们飘香村。”

    裴云焕没有说实话。如果说了实话,一是怕走漏风声,打草惊蛇。二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乃人之天性,因为石安村的事来限制飘香村的出行,村长可能会不爽甚至不配合,加大搜寻的难度。

    村长闻言果然大吃一惊,并且深信不疑。

    感染了时疫的活人逃跑是很正常的事,一旦被官府捉住拘囿起来,就跟坐牢无二。

    甚至有黑心官员不肯花钱医治的,直接从源头上掐死病灶,亦即杀死不知还否可能治愈的活人。

    此两人若混迹在飘香村,将疫病扩散,后果不堪设想。村长当即打消疑虑,诚惶诚恐的拱手请求:“大人帮帮我们呀,今个起各位兵爷的伙食我们村全包了,请务必帮我们找到那两个害群之马。”

    “村长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

    辞离了村长,裴云焕何心澄他们来到巡检的村口处,进小值庐里帮忙督查出入人群。

    这一对夫妻能逃过两路人马的追踪,比那些潜逃者都要狡猾,裴云焕不大放心,过来亲自盯梢。

    今晚星辰漫布,银色的光辉洒落在男子有些疲敝却不失英俊的面容上,何心澄瞅着瞅着,有感而发:“裴云焕,对不起,谢谢你。”

    他这些天的奔波劳碌她看在眼里,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她找人,她一开始却忌惮防备他。

    这一路倘不有他相帮,何心澄早就跟丢证人了,不啻,还承蒙他一路照顾。

    裴云焕眼波微动,佯装不懂:“什么对不起又谢谢的,你是把这一路要说的凑在一堆了么。”

    实际他清楚她对不起什么,又谢什么。实际,他起初又何尝没有私心。

    出发之前,他被三叔裴衡找去,商量帮秦百川捉拿证人。

    秦百川财力雄厚,给他们丰厚的利诱请他们出动人手查找。

    其次,也跟裴家在沿海的生意有关。裴家通倭不假,但裴云焕认为,事分好坏两面,他所谓的通倭,只是踩着朝廷不合理的法规对外贸易,非但没有伤天害理,还为经济做出贡献,给百姓创造就业机会。

    这件事在裴云焕看来很简单,直到裴衡决定参与这次事件,告诉他,除了商贸方面,其余的他们也要帮倭寇部落,毕竟两方是盟友关系。

    这令裴云焕感到不舒服,秦百川坑杀三千无辜,这样的人也要帮吗。

    而且何心澄拉她入伙,要是找不到证人,或者他从中破坏,何心澄会受到猜忌和惩罚。

    反正秦百川给出的只是钱,裴家不缺钱。

    一番心理斗争建设后,裴云焕才选择义无反顾帮何心澄这边,帮忙避开裴家和秦家的追踪人马。

    何心澄不安开始对他的不信任,看出她不安的裴云焕比她更不安,拿出一盒芸豆糕给她,揭过话题:“喏,宵夜。”

    “我的肚子还没叫呢,你怎么知道我会饿。”何心澄开心得拿起一块软糯糯的点心,眼睛弯成月牙。

    裴云焕典数过去的夜晚:“这几天一晚睡你到这时就会饿。”

    “真好呀,你都记得。要是能一辈子这样,我饿之前就有人帮我准备好吃的就好了。”何心澄咬着艮啾啾的点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裴云焕微微握紧掌心,呼吸微屏,状似无意道:“一辈子,怎么可能,等你成亲,就会有疼你的人了。”

    “疼我的人,”何心澄筛选一遍人选,眼珠溜溜一转,发现年龄相貌性格相符品味的近在眼前:“不就是你吗,要不咱俩成亲吧。”

    裴云焕手腕狠狠一抖,忙把喂到嘴边的茶杯放下去。

    他偏移转头,对上何心澄一双忽闪忽闪的圆眸,心中酸喜交加,强自镇定道:“别乱说话,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一辈子的终身大事,我怎么会开玩笑。”

    然而她越这样云淡风轻的口吻,越是让人无法信服。裴云焕复杂难言,试探的道:“那你喜欢我什么,买糕点这些小事,别人也可以做,我不是无法取代的。”

    “为什么不能因为买糕点成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我不图你对我好,难道图你打我骂我。有你一直在身边,就不会有别人了呀。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不喜欢我。”何心澄越说越真了,凑近一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誓要问个明白。

    ……这种情况谁都没法当真的。裴云焕黏着的目光强行从她唇上移开,清了清嗓:“你还小,我怕你是一时冲动,你现在多大?”

    “十六,”何心澄报了个数字,在裴云焕的盯视下,弱声补充道:“虚岁。”

    裴云焕笑笑:“等你及笄了还是有这个想法,我再告诉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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