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卿儿,发什么呆呢。”拨弄算盘的薛灵芸朝女儿望了一眼。
叶卿回神摇头,忙把托在臂上的布匹放到货架上面去。
说来惭愧,那一天离开潇湘馆后,萧恪又带自己去郊外骑马,俩人同乘一骑,紧密贴合时他咬耳问起,自己是否也一样心悦他。
骏马颠踬,心旌神摇的时刻,她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俩人又提及了婚事,维持原案,等她家的事情捋好再谈其它。
所以,她不止白忙活了几天,这还是一个瞎透了的自我攻略计划囧。
郝然,柜台前的争执引开叶卿的注意力。令她诧异的是,这不是普通的客人纠纷,而是薛灵芸破天荒的在疾言厉色的训斥下人。
“薛山薛海,你们俩兄弟上任有快一个月了,怎么还犯这种低级错误,把布搞混拿给客人。叫我如何放心你们辅佐卿儿。”薛灵芸打着团扇扇风,柔美的脸颊气得面染薄红、柳眉倒竖,看样子真被气到了。
薛海本来管理内宅的,但他和哥哥是兄弟,偶尔布行忙不过来,他也会帮把手,恰巧这次是哥哥指挥,弟弟拿布,所以两个人都有责任。
薛山忙揽过责任:“东家息怒,您不要怪我弟弟,是我吃坏肚子离开了一会,就叫阿海帮忙拿布。他是听我命令行事,要罚就罚我。”
薛海忙维护兄长:“不是这样的东家,哥哥清楚叫我拿的是标布,我对布料不大熟悉,拿成了梭布。哥哥指挥得没有错,是我自个弄错了,求东家不要怪罪他。”
“你们还有理了,诸多强词狡辩,”薛灵芸咣的将团扇搁桌上,对他们的辩解不可苟同:“薛山性格爽朗,擅于接待客人。薛海灵敏细致,适合料理后宅。我把你们安排各一处都是有缘故的,你们该各司其职,管好自己的分内,怎么能互相干涉,耽搁误事,还有个体统没有。”
一番点拨将兄弟俩说得无地自容,叠声道歉。
他们兄弟是签了死契的家生子,从小是孤儿,受尽旁人的白眼。个月前好不容易入了东家法眼,从杂役破格提为管事,心里都又惊又喜。
他们格外珍惜这份差事,生怕因为这次事故,被打回原形。薛海便又道:“东家,其实不过是那客人胡搅蛮缠罢了,她要的是梭布,我拿的是标布,标布比梭布昂贵得多。那人把标布扣下,不肯归还,还说我们少了她的梭布,要求赔偿。她分明是讹诈咱们。”
标布是织造行生产的,其布质柔腻丝滑,洁白胜雪,广受江淮人民的喜爱,造价也同样不菲。
而梭布则是机户织出来的布,是一些家婆媳妇子看中织造行的名声,织布来让他们帮着卖卖,织造行收取她们的布,从中赚个几文钱差价。
两者有云泥之别。
薛灵芸呵斥他们小声:“顾客跟顾客是利益共同体,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你大声抱怨想叫他们听到,说我们是耍赖抠索的奸商么。如何对付敲诈客人的本事你们还学不到,我现下谈的是你们的错误,你们却东拉西扯,拿客人作挡箭牌。”
俩兄弟垂首称是。
薛山还是不甘心,实事论事道:“请东家原谅我们这一回,以前忠叔好歹六十几了,经验丰足。我跟弟弟才二十多岁,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假以时日,我们一定比忠叔做得更出色。”
薛灵芸遗憾摇头:“你们不知错,更不改错,一味的推诿狡辩,实在令我失望。”
二人惶恐,当即跪求,什么辩词也不敢说了,一个劲道歉告饶。
薛灵芸始终不能留他们在店里,道:“罢,你们是家生子,薛家不会断你们生路。你们就去乡下看守田庄。至于未来还想有多大造化,全看你们表现了。”
两脚黄泥的庄稼汉哪比得上风光体面的大管事,兄弟俩霎时面如金纸。
但却不敢反驳,至少还能混口饭吃。
他们苦恹恹的谢过东家,卸交管事的对牌钥匙,回后罩房收拾行囊去也。
风波过去后,叶卿沏了一壶茉莉花走过去:“娘,今个心情不好呀,平日他们犯事,您睁只眼闭只眼的训斥两句就算了,今天真是雷厉风行呢。”
薛灵芸笑饮了一口女儿泡的茶:“瞧你这话,我在你们眼里就好欺负是不。”
“哪的,赏罚分明是应该的,您做得很对。不过薛山薛海走之后,谁来当管事呢。”叶卿移开话题道。
薛灵芸想了想,招招手:“薛亭,过来。”
这个叫薛亭的年轻人她观察几天了,性情明朗,手脚利索,是根值得栽培的好苗子。也是家生子。
薛灵芸把薛亭介绍给女儿:“我们家人口不多,内宅无非就是些洗衣做饭,丫鬟们可以胜任,没有好的人选暂不设管事。薛亭敏捷聪慧,任布行掌柜,跟在你身边打个下手,料理生意事务。”
薛亭闻言纳头便拜:“多谢东家赏识,我一定会尽心辅佐少东家。”
叶卿听他不卑不亢的,心下满意,同意把人收下。
薛亭、白轩,她和萧恪用的仆人都是情侣名……叶卿赧然的甩了甩脑袋,她魔怔啦,什么事都能联想到那个人。
日渐西斜,下了值从军营里回来的沈墨运着一个大件儿走进店里。
叶卿好奇兮兮的围拢过去看:“什么呀这是。”
沈墨笑道:“今天赚了点小钱,买给咱娘的礼物。钱刚好用光了,下回再买给你。”
叶卿并不介意,碰巧薛灵芸今天发了一通脾气嘛,她兴冲冲去邀薛灵芸来看沈墨的孝心,希望这份礼物能逗她高兴。
打开足足有两尺来高的包装檀盒,外涌的圣白光芒令众人眼瞳微震。
定睛一瞧,里面放的郝然是一尊观音玉像,观音端坐莲花宝座,手持杨柳净瓶,眉目慈悲,庄严宝相。
沈墨道:“娘,你一向热爱礼佛,这尊白玉观音我看成色极好,就把它买回来给你。”
薛灵芸打量一番,却是淡声道:“你还没到发饷俸的日子,你入伍后,又从不曾拿家里的钱,哪来钱买这么贵重的观音象?”
“我碰巧救了上峰一命,他赏赐给我的银两。”沈墨道。
“记得上回你也救过一次上级的性命,那是在户外。但是这次,我前两天听你说了句,你的上峰校尉进宫述职,他在宫里怎么会遇上危险呢,”薛灵芸叹了口气,径直道:“墨儿,你在街上用二两银子换取人家传家宝的事,隔壁的李大婶同我说了,她去瓦市买菜撞见你。”
原来是有耳报神,沈墨揉揉鼻子,不置一词。
沈墨在街上看到一个醉汉吃霸王餐,找不到钱来付,酒楼的酒保要狠揍他一顿,醉汉连忙告饶,从身上摸出一块灰扑扑的玉佩说拿来抵偿酒饭钱。
店东不识真货,瞧那玉佩色泽浑浊,不同意相抵。
沈墨走过去解围,用二两银子把玉佩买下来,然后替醉汉付了饭钱。
那玉是上好的墨玉,转眼沈墨就拿玉佩去了当铺。
沈墨抿唇:“娘,这观音像,”薛灵芸接过话茬:“这观音像我收下了,毕竟是你的一片孝心,”薛灵芸转而厉色道:“但你不能趁人之危,拿走人家的传家宝。你从店里拿三百两去把玉佩赎回来,找到那醉汉,还给人家。你这性子也得改改了,办完事情后去祖宗祠堂前跪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叶卿瞠目结舌,同情的看着弟弟。
沈墨淡定领罚:“好的娘,我这就去办。”
看他那么乖巧,薛灵芸反倒心生不忍,迟疑的唤住他:“墨儿,你会不会怪娘。”
沈墨发自内心的粲然一笑:“不会,您也是为了我好。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以后儿子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娘多多提点。”
夜晚寒凉如水,叶卿提着一篮热腾腾的饭食,溜进祠堂。
沈墨腰板挺直的跪在蒲团上,无奈又柔情的看着鬼鬼祟祟的少女:“姐,让娘发现就糟糕了。”
“饿坏了你娘才心疼呢,”叶卿走过去,打开食篮。
沈墨看了看她,从怀里掏出一包沉甸甸的银两。
叶卿见了惊诧:“好啊你,阳奉阴违,没把玉佩赎回来。”
沈墨摇头:“这真的是上峰赏给我的钱,玉佩我没有典当,只是跟掌眼询问其价值,李大婶只听了一半。宫里的斗争比外面的刀剑更可怕,我给上峰出了一个主意,使他免于危难,他才赏赐我几十两银子。买给娘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用不干净的钱。”他不希望被叶卿误会他。
“那你怎么不向娘解释清楚?”叶卿疑惑道。
沈墨微笑:“这是她第一次严厉的处罚我,我很高兴。”
“……你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叶卿这个凡夫俗子不能理解。
沈墨踌躇道:“姐,娘从来没有这样过,我有点担心她。”
“可能她要跟我爹去宁波府,希望我们尽快成才,可以独当一面吧。”叶卿揣测道。
沈墨登时如刺哽在喉咙,呼吸微窒:“娘要去宁波府了,姐姐呢,你们一家三口都去吗。”
“什么我们一家三口,又在胡思乱想了。你是我们的一份子,想跑也跑不掉的。”叶卿轻轻戳了戳弟弟的额头,看他跪得这么实在,膝盖底下的蒲团都跪扁了,导致膝盖和坚硬的地面触地。她见了,就去旁边抱一个垫子来添上。
膝下垫子顿时增厚许多,像跪在团云上面,沈墨心中一暖,定定点头:“嗯。姐,这两天你多注意娘的状况吧。”
叶卿听了沈墨的话,派人去捎话给萧恪问安,这两天就不出门,待在布行里陪薛灵芸。
薛灵芸一有事找她,叶卿放下账簿便过去了。
“卿儿快过来拜见,这是织机行的万老板,你们已经在船上见过面了,今天打算正式签订提花机的买卖契书。万老板回绝了所有想合作的织坊,信守承诺,只把新式提花机卖给我们布行,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薛灵芸在花厅里接见客人,桌几上摆了几匹用新式提花机织出来的茧绸。
叶卿正要行礼作拜,万桀摆手惶恐阻拦:“使不得使不得,叫救命恩人拜我,这不是折我阳寿吗。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少东家在我穷途末路之际施以援手,要不是她驾船来救,我一家老小性命堪虞。如今卖这点身外之物给你们作得什么。薛东家真是教女有方,少东家在船上的飒爽英姿实在惊煞我等……”
船上的细节薛灵芸听街坊邻居传颂很多遍了,仍然笑得合不拢嘴:“过奖了,她爹是忠君爱民的人,兴许这孩子继承了她爹的秉性。”
一番寒暄过后,薛灵芸叫叶卿代表布行签署合约。
叶卿讶然:“有娘在这,孩儿怎么能胜任。”
薛灵芸欣慰笑道:“你能的,这段日子你的成长娘看在眼里,可谓青出于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账本都看不懂呢。”
“少东家就别推辞了,今日你跟我签订契书,可以为你的影响力增砖添瓦,更上一层楼。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以后就能为薛东家料理更多事情了。”万桀亦劝道,能给救命恩人添威造势,亦是他乐见于成的。
小小年纪能跟他这样的大机械商平起平坐,签订条款,放眼陪都有几个贵女能够做到。
叶卿觉得也有道理,就答应跟万桀签署合约。
送走客人后,叶卿抱着对方拿来的样品爱不释手的观看,薛灵芸在旁边惬意的饮茶:“有了这批独一无二的提花机,我们的织造行就可以超越被沈知节夺走的。以后他就欺负不了你了,这些年都是我对不住你,要是我当初坚持不改嫁,就不会有今日种种。”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至少我们有了沈墨。”叶卿叫她往好处想。
薛灵芸赞同:“这倒也是,”薛灵芸一扫阴霾,看向女儿抱着花布站那,福至心灵的问道:“你在海上拼命去争取这批提花机,可知它的重要性?”
叶卿微愣,思索道:“因为它织出来的纹路样式绝无仅有。”
“绝无仅有又有什么重要性?”薛灵芸继续考校道。
叶卿支吾半天,说不准确。
薛灵芸提个醒儿:“你知道吗,沈知节夺去的织造行,做出来的布虽然好看,但不耐磨,穿不到一年就容易勾丝发霉。同样的原料、织法,我们做出的布能穿十年甚至百年,历久而弥新。”
叶卿经过提点,醍醐灌顶:“我晓得了。客人买了一匹布,能用上很多年不再购置的话,织造行的运转便会停滞。沈知节为了敛财,故意把布做差,消耗得快。但正道才是方圆,要客人重新买布的方法有多种。譬如我们将布料和时尚挂钩,不断的推陈出新,引他们来买。这样既保证了织造行的运转,又满足了顾客对新颖的追求,双方才能互惠互利,建立信任,合作长久。”
叶卿答完,志得意满、乳燕投林的扑到薛灵芸身边,挽着她询问:“娘我说得对不对。”
“对,就是这样,我儿真聪明。”薛灵芸发出吾家千里驹的感叹,抱着女儿撒娇的小脑袋慈爱抚摸。
就着这个话题,薛灵芸又考校了叶卿一些其它问题。
叶卿磕磕绊绊的答,逐渐眼中浮现困倦之色。
薛灵芸止声,让叶卿枕在自己的腿膝上,用银勺像小时候那样给她挖耳朵。
叶卿舒适得睡意都消散,闲适的享受耳朵被清洁的酥痒感。
叶卿一直觉得挖耳朵是个比较危险的行为,这世上能放心被别人挖的,除了自己便只有母亲。
嗯,就连萧恪也不行~那家伙毛手毛脚的。
女儿像只小猫似的蜷在腿上,还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啊。薛灵芸轻抚她脑袋:“卿儿,最近我对你的要求是不是太严格了。”
“还好啦,就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怕做得不能使您满意,”叶卿趁势试探道:“娘,我有不懂的随时可以请教你吗。”
薛灵芸不假思索:“当然了,你还这么小,一开始不懂是正常的。有什么问题不管时间多晚都可以来问我。”
还这么小……在母亲的许诺下,叶卿真觉得自己还小,伏在母亲的膝上昏昏欲睡。
片刻后,突然听薛灵芸提起分家产的事,惊得她立坐起来。
“分家,我们为什么要分家?”叶卿不解。
薛灵芸笑话她大惊小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和墨儿都十五了,迟早要有自己的家庭。就算你暂时不想出嫁,你要考虑弟弟的感受。哪天他媳妇过门了,发现财产还和姐姐的纠缠在一起,自己都做不得主,没有女方几个会乐意的。早分了也好了却我一桩心事。”
叶卿点点头:“亲兄弟明算账。合在一块我乐意,弟弟的媳妇也不乐意。那怎么分呀?”
“也挺简单的。织造行全归你,我给墨儿留了田产房产,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的了,”薛灵芸道:“具体章程你看过后,要是没问题,拿去族长那公证一下就成。”
叶卿挠头:“这不好吧,织造行全给我,不给沈墨一些干股?”
“墨儿身系军职,不是干这一行的料。娘把织造行都给你,是希望你以后不受掣肘,放开手去干。以你们姐弟的感情,难道还能被一纸契书固化了不成。你以后赚了钱,要给谁帮谁那便是你的事了。”薛灵芸解释道。
说句现实的,人心难测,万一沈墨娶的媳妇和女儿不对盘,凭着股份对织造行指手画脚,那姐弟俩肯定夹在中间为难。
这个苦头她吃过沈知节的,不能再让女儿受这种苦。
叶卿觉得哪里不妥:“沈墨知道了吗,他是个心思敏感的,要是知道织造行没他的份,可能会多想。”
“看到你们姐友弟恭的,我就安心了,”薛灵芸拍拍她手道:“放心吧,这些事情我跟墨儿提前知会过了,其实原本我也想给他留三成干股,是墨儿劝我全给你。他说自个投身军旅,没时间打理织造行,没有理由分干股,再者,他是沈知节的儿子,要是拥有了织造行的干股,沈知节恐怕会拿跟他的父子关系做文章,再度插手织造行的事。他还说男子汉应该自立自强,照料家人,连那些房产地契都不肯受,是我硬塞给他劝他要,他才肯收下。”
“哦,”叶卿沉吟片刻,想到个很重要的问题,猛然一惊:“那你呢娘,你才是织造行的东家,你一点不留全给我怎么行。”
薛灵芸道:“我辛苦了这么多年,你还不许我轻松轻松。我又担心你爹那个脾气会做出什么来,十五年前,家中生计拮据,我就借钱做了点馄饨去街头卖,你爹发现以后第一次冲我发火,掀翻了我的摊子,倒掉我辛苦做的馄饨,说什么也不肯让我抛头露面。”
叶卿恍悟,原来薛灵芸的奇怪举止是因为这个。
郭启淮要是干涉她不能做生意,她多年经营的织造行很有可能毁于一旦。
“爹真是个暴脾气,”叶卿吐槽道,心疼的挽着亲娘:“您放心吧,我绝不会跟爹妥协的。接收织造行后,一切按照原来模式进行。我会像您一样,每年捐赠军饷给前线。”
说到这个,薛灵芸多嘴的提了一句,抱怨道:“最近外头老有人拿这个攻击我,说我跟沈知节做夫妻的日子,心里还念着亡夫,因为他是沙场战死,此举是为了缅怀他。古语有云,积金遗于子孙,子孙未必能守;积书于子孙,子孙未必能读;不如积阴德于冥冥之中,此乃万世传家之宝训也。娘做这一切其实是为了你,你别为外面的话介怀。”
“嗯,娘。”叶卿娇娇喊了一声,感觉自己被浓郁的关爱包围着。
夜色深浓,叶卿夜不能寐,在梆子声敲过三更后,她披了衣衫,踏着绣花软鞋,提着一杆青纱灯笼,悄悄进了薛灵芸所在的院落。
滴答滴答,晾衣绳上支着晌午浆洗的几件湿衣服。窗台上的盆栽修剪得肆意伸展,婀娜翠绿。树荫下的石桌上放了一只笸箩,里面装有母女俩没绣完的绷子。
一切显得生机勃勃,没有异样。
叶卿挑着噼啪燃烧的长灯,又轻步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