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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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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卿拨开男人的手指,不放心打算亲自去一趟,没有她解释误会,就算找到了沈墨的人他也不一定肯回来。

    萧恪本想同去,碰巧侯府传来消息,他叔父萧琨有要事找他相商,他只得吩咐部曲好生看顾,先回侯府去了。

    船坞码头边,一群不计年龄的男子在监工的皮鞭下陆续登船。

    浪涛拍案,雾岚缥缈,眼前的乌篷船将载他们去未知的地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不会再轻易被放回来。

    有待久了一点的雇工透露,聘雇他们的人是个大财主,在某地发现了一座金矿。

    大财主隐瞒朝廷,打算把金矿据为己有,私自雇些没人管的孤儿、贫穷的人去开采。

    因为要保密,去到矿地的人不会被放回来。

    好处是来钱快,吃喝管饱,还有余钱寄送给家里人,由上面的人转换多个驿站负责联络。

    沈墨是当中随波逐流的一员,虽然前方是悬崖,他们还是得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这些都是生计窘迫或者无家可归的人,至少对方给了他们一个栖身场所,被卖人要感谢人贩子,这听起来有点滑稽又悲凉。

    不过都无所谓了,他们在这世上已经无牵无挂。

    沈墨走在队伍里,两耳不闻身外事,后面好似起了一阵骚动也不管。

    却没想到骚动是冲他来的,沈墨恍惚听见一道熟悉声音时,一只纤细绵软的手就牵住了他。

    他震惊回头,来不及思考,听到监工来捉人的声音,下意识回握她往回跑。

    所谓十里不同音,萧恪的手下亮明身份后,监工叽里哇啦的表情凶恶,似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于是两拨人很快扭打在一起。

    监工怕事情败露,缠斗中分出一小撮人对他们穷追不舍,沈墨只有一个念头——跑。他不确定被捉住以后,撞见秘密的叶卿会不会被他们一并带去那个荒凉没有前途的矿地。

    他们手牵手一路狂奔,穿梭烂楼窄巷,很快把一堆人甩脱得只剩两个人。

    沈墨回头瞅了眼,突然停下刹步。

    叶卿累得瘫坐在地,就见沈墨揎拳掳袖回去对付那两个家伙。

    双拳难敌四手啊,叶卿心里咯噔,想拉住他,却腿软没力气追上去。

    两个壮汉撇响关节,摇摇脖子,不怀好意的看向自投罗网的少年。

    他们迎面一挥铁拳,只见鬼的见少年消失眼前,他们左顾右盼之际,臀尖先后重重挨了一脚。

    壮汉吃痛暴怒,转身挥拳,又被沈墨灵活闪避。

    劲瘦的少年在两名成年男子身边游刃有余的周旋,像轻盈的小鸟戏弄笨拙的大象。

    将壮汉耗没了力气,沈墨扯下他们的腰带,闪绕一圈将两人捆绑起来。

    一阵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下,两个壮汉哇哇惨叫,筋断骨折。

    沈墨怕引来对方同伙,将他们揍得没有还手余地后,就走回去牵着看戏的叶卿继续逃跑。

    沈墨显然还未放下芥蒂,不肯走靠近布行的路线。

    他们便跑到了府衙周围,谅那些见不得光的家伙不敢在府衙附近生事,他们才彻底停下来休息。

    靠在墙壁上,沈墨盯着女子红艳艳的双颊,不确定的启唇:“你来找我干什么?”

    “废话,当然是找你回去,”叶卿把气息调匀了,转达薛灵芸的话道:“娘说了,昨天她不是故意吼你的,她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只是一时精神失控,她叫我跟你转达歉意,叫你别胡思乱想,娘刚从大狱里出来,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你作为儿子的,就不能体谅她一些吗,你可以生气,可以抱怨,留书出走就过头了吧。”

    沈墨淡声道:“我没有怪娘的意思,她不厌恶我,自然是好。但我走了,也对她没什么损失,还能为家里多挣些钱。”

    他还有待在薛家,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从小在别人口中就听到,他生母是一个不知廉耻的淫妇,为了野汉子抛夫弃子,丢下几个月大的儿子不管,还卷走了家里邻居的钱,跟人私奔。

    有记忆以来父亲没跟他说过一句话,没喂养照顾过他,由着他一人自生自灭,小时候相貌还没长开的时候,沈知节甚至怀疑他是奸夫淫妇的孩子,想溺死他,后来继母过门,他的境况才有所好转。

    承蒙父母浓墨重彩的丑事,或许还有生母欠钱欺骗他们的缘故,他一出生便被打下孽种的烙印,周围人提起他总是嗤之以鼻的。

    在这里没人需要他,没人喜欢他。

    本来薛灵芸抚养他长大,他该对继母尽孝,但昨天,他清晰的感知到,薛灵那一个恐惧的眼神,是将对沈知节的恨意投射在他身上。

    哪怕不是针对他,他这张酷似沈知节的脸总是碍她眼了。

    连继母都视他为洪水猛兽,虽然他知道是沈知节的缘故,父债子偿,那也是他应该受的。

    这一听就是负气话了,叶卿拆穿道:“布行虽然被搞得一团糟,还没到揭不开锅的地步,不需要你去外面挣钱。”

    沈墨从善如流:“我知道,但布行赚钱是布行的事,我对经商一事始终天赋不高,只能干些体力活,做不了大的贡献,不如去外面闯荡一番,我会按时寄钱回来,奉养母亲。”

    “这还不是借口,闯荡为什么一定要去外面,应天府物资丰饶,人烟阜盛,要从事哪一行没有门路,”叶卿思绪电转,想把他暂时稳住:“你早不走,晚不走,这个节骨眼走,娘便会把你出走的原因,归咎到她吼你上,你想让她愧疚一辈子吗。”

    “愧疚只是一时的,我不顶着我爹的脸烦她,才是真的为她好,反正除了母亲,也没人希望我留下来。所以既然离开对她好,那我应该离开。”

    沈墨的去意仍然坚决,他承认,自己的好意是虚伪被动的,在不伤害薛灵芸的大前提下,对方细枝末节的感受他也顾不得了。

    叶卿无语凝噎,拿这厮没辙了:“你有没有良心啊,我一路跑得累死累活的找你,你就没把我算在内?”

    其实叶卿心底暗暗回忆,这孩子还真不讨喜,数不出有哪个同他亲近,会希望他留下的,只好厚脸皮把自己拉出来充数了。

    虽然以前的叶卿好像也对沈墨不怎么样。

    叶卿正扶额想这真是一个蹩促的理由,沈墨抬起墨锭似的眸,落在少女卷翘扑闪的睫羽上:“你,希望我留下?”

    看沈墨表情松动,叶卿瞎瘠薄编下去:“当然了,我好歹帮娘管管账本,参与布行生意,薛家养你,就等于我也养过你,你要留下报答我,别说什么寄钱回家,谁知道你这一走,会不会信守承诺,要是没钱寄回家,我上哪找人去,我可不像我娘那么好唬弄。”

    对上少女认真的瞳眸,沈墨飘无定所的心脏像被什么狠狠攫住,像是船楫泊岸,倦鸟归巢。

    他想他确实是沈知节的儿子,继承了沈知节的阴暗面。

    他有时忍不住偷偷的想过,这世上唯一待见他的薛灵芸,或许只是不想落个苛待继子的恶名,才悉心抚养照料他。

    薛灵芸对他的责任多过亲情。

    而眼前的人,是唯一一个不受任何条件羁绊,发自内心说需要他,挽留他的人。

    她点漆似的眸像延伸出一把小钩子,牵锁人心,沈墨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终究折颈颔首:“好吧,我跟你回去。”

    如果薛灵芸害怕他,他平时尽量避开见面就是。

    这样既照顾到薛灵芸的心情,也…成全了叶卿的拳拳心意。

    耽搁这会功夫,与人牙缠斗的萧恪部曲终于追上来会合,万分抱歉他们分身乏术,没有时刻照顾到她。

    叶卿说自己没事儿,叫他们回去跟萧恪道谢一声。见叶卿这么宽容,部曲不担心回去被萧恪责罚,拱手谢过她的体谅。

    两拨人说开后,便道别分开走了。

    更深露重,掌柜刘忠打着呵欠,又往铜盆里添了一些炭块。

    梆子声打街而过,刘忠望了一眼开始泛白的天色,劝坐在院外的女人:“东家,都四更天了,您快休息吧,这儿有老奴守着,等小姐把少爷带回来了,我一定叫他们去你房里报平安。您刚从牢房里出来,亏了身子,再大半宿的熬夜,身体怎么受得了。”

    薛灵芸披衣坐在院中的月牙凳上,翘首望着门外,眸光涟涟:“一切皆因我起,不等到他们,我如何睡得着。”

    月亮隐进云层,太阳的轮廓的跳出山尖。

    薛灵芸睁着饧涩的眼,郝然终于,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口。

    “墨儿,卿儿!”

    “娘,”沈墨匆步上前,扶住迎上来的薛灵芸,他旋即一撂衣摆,推金山倒玉柱,膝盖点地,弯腰叩头:“您的恩情,孩儿劬劳未报,就扔下你一走了之,是我不好,这厢给您磕头认错了。”

    “快起来,”薛灵芸失而复得的拉起继子打量,眼角闪泪,面容惭愧:“好孩子,是为娘不好,一时情绪失控伤了你的心,你莫怪我才是。”

    沈墨搀扶她往里走,为她揭挡门帘:“我们是一家人,唇齿相依,牙齿偶尔磕到嘴唇是很正常的事,娘不必自责,是孩儿肚量狭小,为这点事闹离家出走。以后我哪也不去,守着你。”他顿一顿,望向旁边人儿,添补半句:“和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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