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境
“叮铃铃铃！”
上课铃响了，但是沈木希迟迟没有回来。
叶玫望着旁边空掉的位置，忍不住思考他跟林娜去干什么了，居然玩得忘了时间？他们待在一起肯定很开心吧……
等到数学老师抱着保温杯站在讲台上，打算正式开始上课的时候，他跟林娜才姗姗来迟。
沈木希喊了报告，林娜站在他身后，脸上的愉快根本藏不住，堪称容光焕发。
教室里产生了一点小小的骚动，后排几个男生甚至吹了个口哨，开始起哄。
叶玫也抬头看了一眼，被林娜脸上灿烂的笑刺到了心脏，很快就垂下了脑袋。
他们两个人成绩都好，只是迟到了几分钟，数学老师也不准备为难他们，他冲他们点头微笑，示意他们回自己座位上准备上课。
“谢谢老师。”沈木希笑着放下打报告的手，进了教室。
林娜微微鞠了一躬，跟在他身后。
林娜成绩好，所以坐在前排中央的位置——学霸聚集的地方。
大概只有沈木希这样的神级学霸才会往最后一排坐了。
他穿过一排排桌椅，途中偶尔跟几个捣蛋的兄弟互动一下，应付他们的挪揄。
他的人缘真的很好，跟自己完全不一样。叶玫想着，心脏一阵疼。
直到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叶玫才敢偷偷的瞥他。
沈木希从桌上挑出数学书，轻吁一口气，望着黑板开始发呆。
一发就发了半节课，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发呆的时候很安静，整个人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不眨一下，更别说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每当这个时候，叶玫总是可以安心地看他，因为他真的完全注意不到，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半节课过去，正当叶玫看入迷的时候，他突然动弹一下，随后就把自己丢到了桌面上。
他往下趴的时候脑袋向着墙，正对着叶玫的方向。
这个动作太让人意外，叶玫吓了一跳，完全来不及收回视线，差点跳起来。
沈木希很明显发现了她的注视，但他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惊讶般挑了挑眉。
好在他什么都没问，所以叶玫垂下头，装无事发生。
装不知道这个方法好老套，而且什么用都没有啊。这不是小孩用的招数吗？沈木希觉得好玩。他把胳膊塞到脑袋底下，没有转头，就静静盯着她看。
只是叶玫真就一直不给反应，看了一会他就觉得无聊了。
他望着窗外安静的榆树，突然想起来之前叶玫摔倒了，于是随意地打量她两圈，算是闲得无聊打发时间。
其实他也没想到真的会看到伤口，所以他颇感意外，当时就按住了她的腿，“破了？”
“……”叶玫身体瞬间僵硬，然后脸开始变红，试图推开他的手。
大概是注意到自己的无礼，沈木希眨眨眼，自觉地把手收回去。但是他已经看到了对方膝盖上的口子，破了好大一块，看着就严重，现在已经化脓了，表面一层黄白色的粘稠脓液。
破碎的布料粘上脓液，等待会结痂大概都撕不开了。
他觉得这姑娘挺厉害，都这样了居然还一声不吭。
想了想他把自己的水杯推过去，又从桌肚里搜出创可贴跟碘伏棉签，一股脑儿递给她。
手在空里悬了半天，对方依旧没有要接的打算。他奇怪地看她一会，干脆把东西放到了她的桌子上，微微皱眉，“你处理一下吧。不嫌疼吗？”
叶玫没反应，只是盯着他，看上去更像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盯得沈木希有点发怂。
但是她很快回过神，把创可贴跟水杯都重新推回沈木希的桌面，然后自嘲地笑笑，凑过去跟他说话，“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讨厌我吗？”
沈木希诚实地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他上次就问过，只是没得到答案，他不明白为什么叶玫现在要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叶玫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想法，只是平静地说完自己要说的话，“因为我是□□的孩子。”
说完她就垂下视线，强行让声音显得镇定平静，“所以你也别对我好，会被他们排挤的。”
之后她扭头趴到了桌子上，独自面着墙。
余光里她似乎看到沈木希的身体僵硬，表情也很吃惊，但她现在不在乎了。
心脏疼得好像要裂开，眼眶发热鼻尖发酸，难受得几乎让她以为自己会久违地哭出来。
但是她没有，她想自己是不会哭的，毕竟她的眼泪早已流干。
可如果悲伤会哭泣，大概已经逆流成河。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贪恋着沈木希的好了。不然她会忍不住，会控制不住地爱上他，疯狂地想占有他。
那样不行，太卑鄙了，对他不公平。
他是唯一一个愿意对她好的人，她不愿他的善良最后落得这样的结果。
傍晚，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温暖的橙红色夕阳洒满教室，初中生们仿佛被放飞的鸟雀，叽叽喳喳、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
叫声震天响，单纯的快乐连路人都能被感染。
唯独叶玫不高兴。她趴在教室等到天黑，才慢腾腾地站起来往校外走。
沈木希早走了，跟着几个同学一起回家的，其中似乎还有林娜。
想起林娜，叶玫心里又是一阵痛。她甩甩脑袋，加快脚步往外赶。
通往家的路是一条狭窄的巷子，两侧堆满各种杂物与垃圾；黑色污水表面有绿色的水华，还有白色发腻发黄的油脂；道路破败不堪，连日雨水脏水积压，跟泥混在一起，臭气熏天。
叶玫捂住鼻子，快步穿过巷子，往家赶。
说是家，其实也只是间简陋破败的棚房。但哪怕是这样破烂的棚房，据说也是她妈的丈夫留下的。
至于她妈，则是一分钱没有。
她到家的时候，她的母亲正坐在房间内唯一看得过去的桌子上，往脸上涂发黑的口红。
那口红黑红，已经结成了块，像是凝固的血块。
叶玫不知道这口红是怎么来的，涂上去会不会中毒，她完全不关心。
她甚至不关心她妈。
当然她妈明显也不关心她，看到她回来，只是淡淡地抬眸望了一眼，随后就拖长音调开了口，“回你房间，别出声。”
常年卖的，说起话来一波三折，像在勾人，魅得很。
叶玫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她妈又把人往家里带了，晚上怕是又睡不着了。
她觉得煎熬。但是她也明白无论她怎么介意，发多大的脾气，她妈都不会管她，只会把她绑起来锁在自己房间里，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出声。
她拿来塞嘴的东西什么都有，一般是现场决定，叶玫房间里有什么就塞什么。
曾经有一次她把冬天的棉袜子硬塞进叶玫嘴里，叶玫反抗得太厉害，她塞得狠，像个粗暴的绑匪，要防止她咬舌自尽。
那一晚差点要了叶玫的命。叶玫有时做梦还会梦到那时的场景，但梦里她真的死了，而且是非常痛苦的窒息而亡。
憋不上气的感觉鲜活的仿佛记忆重现，她觉得自己被海水淹没，灌入肺里的气像灼烧的引线，最后被点燃，她整个炸开。
鲜血会弥漫，可能还会有碎肉，但后续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她已经死了。
梦境是如此真实，她曾无数次死去。
生理性眼泪不停地砸落，后来变成了她窒息般的哽咽，那一晚过后，她就不再哭了。
或许，她真的死了，死在一个不允许出声的夜晚，悄无声息。
现在她已经学会了不再反抗，假装一个行尸走肉。所以她安静地走回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上门。
房间内只有一张小床，而一张床就占据了所有的空间。至于墙，则是只是一块用板子隔开的区域，勉强能隔绝视线，隔音效果基本不存在。
棚房简陋，基本上只有那一个房间，那是她妈占据的房间。
里面有整洁但肮脏的双人床，几乎占据了半个房子。但是没关系，这样也够用了。
毕竟她只需要床。
叶玫爬上自己的小床，撅着屁股扣开墙上的一块板子。
这是连接着外墙的一块板子，挪开板子，后面就是破败的棚房背后。那里是条跟正面一样肮脏的巷子，但路口有个路灯，正好位于棚房后面。
虽不明亮，但照亮这一小块空间是够用的。
叶玫喜欢这点光亮，她喜欢所有的亮光。虽说路灯电压不是特别足，偶尔还会扑闪，但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晚上依旧是个不眠夜，床板晃动的激烈声音里，夹杂着暧昧至极的喘息。
叶玫早已习惯，她在这样激情的桃色气氛里，抽出压在床板上的本子。
包着黑色硬皮纸的笔记本，这是她拥有的最好的本子。
然后她趴在床上，扑在光下，就着不停歇的声响开始写字。
写小故事，言情小故事，写她跟沈木希。
她好喜欢沈木希。
哪怕她知道沈木希喜欢林娜，知道他不可能喜欢自己，她还是控制不住地爱上了他。
如此擅自，如此自作多情，又如此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