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天寒
前日，凤殷将蒋金印的表文允了下去，隔日他们便已安排妥当，和洪承恩的一万精兵，共同驻扎在凤阳都城十里外的丰溪河边。
今日便是他们入城的日子。
虽说两万精兵不需入城，但跟随二人的下属及随从也有上百人，再加上不少的车马行李，也是不小的阵仗。
凤阳都城内热闹繁华，行人众多，若是突然出现如此大的车队，必会引起骚动。
所以凤殷便将他们安排在了清晨街市人少的时候入城，并命洛迎双和聂铎前去迎接。
直到午间的时候他们二人才回来，洛迎双明显地疲惫，似乎被折腾的不轻。
“禀告太子殿下，”洛迎双叹着气向凤殷汇报安置的情况：“人都已安置进城北的驿馆。”
城北驿馆是最大的驿馆，也是蒋余一开始住的驿馆，少说也可住上百人，正好可以安置下他们如此多人。
“嗯。”凤殷点头，问道,“安置时可曾出什么问题？”
说到此处，洛迎双似乎终于有了发泄口，气愤道：“洪承恩倒是没什么事，蒋金印却处处刁难，状况不断，而且……而且他竟口出狂言，想让太子殿下您亲自去迎接！”
虽然说蒋金印有功劳在身，可让太子殿下亲迎他，他还没这地位，实属是刻意羞辱太子殿下！
凤殷早已想到会如此，所以并未感到惊讶，只是问：“是如何处置的？”
洪承恩是父皇扶持起的新军，自然不会闹什么大乱子，而蒋金印居功自傲，且对这次安置早有不满，肯定会想办法刁难。
洛迎双回道：“卑职都按您之前嘱咐的回了，其余事情琐事就能拖便拖。”
“但是……”他突然吞吞吐吐，“但是……”
“说。”凤殷看向他。
“蒋金印说……”洛迎双看看身旁的聂铎，他没有说出口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了。
“他说您是乳臭未干的小子，而且……而且让卑职带话，说要见您。”他回话间头已经低的不能再低，这件事他自知办的不好。
凤殷笑了：“孤岂是他说见便能见的，他若是要见孤便按朝中的规矩上书，要么孤同意见他，要么父皇让孤见他。”
“你也替孤告诉他。”凤殷唇上带笑眼中却无笑意，“既然在凤阳都城内，便要遵守凤阳都城的规矩，若他有任何的过分举动，不要怪孤不给他面子。”
自上代蒋金印的父亲掌军印以来，蒋氏一族掌边疆军印已有近五十年的历史。
蒋金印的父亲倒是个低调的人，但蒋金印却与他不同，十分的张扬，当年助父皇登上皇位后更是居功自傲，不把群臣放在眼中，引得人人不满。
父皇也早已对他不满，只是他手中有军权不好处置罢了。
外界甚至有传闻蒋金印有谋反的想法，不过据凤殷所知蒋金印并没有谋反的想法，他只是纯粹的蠢。
真正想谋反的是他的儿子——蒋沉。
蒋金印虽现在正值壮年，才四十出头，但已经活不了几年。
几年后他儿子蒋沉继承军权，没几年便攻入了皇城，将自己葬于箭下。
凤殷的目光变得暗沉，蒋金印今日递上来的参加夜宴的名单，蒋沉赫然在列。
而在他的记忆中，蒋沉可是没有随这次的精兵进凤阳都城的。
变数又多了一个。
洛迎双已经退下，或许是凤殷沉默的时间过长，在旁候着的聂铎不禁提醒他：“太子殿下？”
“啊？”凤殷蓦然回神，随即意识到自己失神，道，“孤失礼了，聂大人有何事？”
“卑职无事，是殿下有事。”聂铎略显无奈地看着他，“秋日天寒，太子殿下该添衣了。”
最近天忽冷忽热，于德早已给凤殷添了丝缎织锦的云肩，冷时便披上，热时便拿下。
凤殷来时感觉微热便脱了，但今日午间天突然暗下来，天也凉了，却忘了披上。
凤殷便要拿云肩，聂铎先一步拿起，道：“由卑职来吧。”
他比凤殷高了半头，二人相对而站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在远处看像是凤殷依偎在他怀中一般。
凤殷身上可嗅到清新的独属于他的味道，让人醉心。
这次没有别人的味道，聂铎的心情不由得变好。
他为凤殷披上云肩，丝质的缎带在颈前打结，最后又细心地将凤殷后背的长发挑起，置于云肩外，一绺发丝都没有乱。
做完这些，他往后退了两步：“卑职得罪了。”
聂铎既是为他整理衣着，怎么算是得罪？
凤殷不禁摇头，但想到他脾性应是如此，便也没再多说。他感觉自己若是多说，两人要浪费不少时间在这件事上了。
理了理云肩，凤殷坐在桌案前，突然发现聂铎好似穿的还是夏日羽行军的单衣。
他不禁笑道：“聂大人提醒孤添衣，自己却不知添衣。”
聂铎微愣了下，而后道：“卑职体热，不惧寒。”
“哦。”凤殷未再多言。
连续忙了几日没有喘息，晚上回去还要批阅奏折，凤殷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今日恰好无事，过了午时不久，凤殷便准备回宫。
因那日父皇的吩咐，聂铎这几日一直跟着凤殷，宫中的差事便暂且由他人代了。
凤殷想到这几日他也跟着忙碌，今日上午跟着去了驿馆安置蒋金印，想必也被折腾的不轻。
便道：“这几日麻烦聂大人了，聂大人今日早些归府歇息，父皇那里由我去禀报即可。”
“卑职不累。”聂铎道，“宫中夜值比这要累的多了。”
“卑职要负责殿下的安全，还是由卑职送您入宫吧。”
似是料到凤殷会拒绝，他跟着道：“陛下既然吩咐卑职保护殿下，这便是卑职的职责，若殿下回宫路上有任何的不测，卑职无法向陛下交代。”
确实也是如此，倒是自己思虑不周了，凤殷便未再坚持。
“那便劳烦聂大人了。”
……
凤殷到承德殿去面见天启帝，少见的没有见到人，被候着的小太监带到了万花园。
小太监边带路边解释。
“今日万花园的菊花开了，燕贵妃便来邀陛下前去赏菊。陛下念及太子殿下今日会来，便让奴才守着，您来了便带您去万花园。”
刚进入万花园，便听到燕贵妃说话的声音，笑语晏晏，不似对凤殷、对宫女太监的刻薄。
也只有在天启帝面前，她才会这般好脾气。
燕贵妃这个人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十分会讨天启帝的欢心，否则也不会荣宠十几年，宫中无人能及。
凤殷刻意放慢了脚步，听燕贵妃和父皇谈话。
“陛下，萧儿都快十三岁了，该让他学着为您分忧了。”
天启帝未答话，她摇着天启帝的胳膊便开始撒娇：“凤朔都给了职位，只有萧儿什么都没有，也该给萧儿个职位吧。”
“您不是最喜欢萧儿了吗，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天启帝按了按太阳穴：“不是说赏花吗，怎么又谈论这事？”
“臣妾只是为萧儿不平，”燕贵妃忿忿，“别人都有，为什么只有萧儿没有？”
她推了推凤萧，示意凤萧说话，凤萧却无任何反应，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似是很怕，又似是很期待。
“你说……”她正要训斥凤萧，便看到不远处凤殷走了过来，立马变了脸，背过身去不再说话。
自那日因为燕九之事陛下警告过她，她能不见凤殷便不见，见了也是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察觉到凤萧还在看他，她推了凤萧一下，凤萧赶忙低下头，不敢再明目张胆地看。
天启帝也看到凤殷过来了，挥挥手让燕贵妃下去，凤萧也要下去被他留了下来。
“便听着吧，不是要他学着替朕分忧吗？”
燕贵妃一阵欣喜，陛下这是答应了啊，高高兴兴地带着婢女去赏菊了。
凤殷向天启帝奏明了今日之事，天启帝点点头，对他的做法表示了赞同。
若是往时，这个时候凤殷便要走了，但他听到了刚才燕贵妃的话。
燕贵妃竟想给凤萧讨个职位，父皇好像还被她说动了。
而他十八岁才正式有了凤阳牧一职，凤朔更是二十有二，父皇才有给他实职的打算。
他本想等过些时日再提凤萧出宫之事，看来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他道：“儿臣还有一事相奏。”
凤殷的目光转向凤萧：“自建宫以内便有规矩，除去太子，其余皇子一旦到了十二岁就要封王出宫。凤萧已经过了十二岁，本该出宫了却一直待在宫中，实在于理不合。”
“况且……”他顿了一下，“十二岁已经长大，若是出现秽乱后宫之事……”
一直低头听他奏报的凤萧，脸霎时涨的通红：“我……我才不会做出这种事！”
凤殷并未回他，而是看向天启帝：“请父皇斟酌定夺。”
天启帝叹了口气，似乎在认真思考，过了片刻道：“太子所言不是没有道理，到了年纪确实该出宫了。”
然后对于德说：“明日朕吩咐翰林院，看看给他拟个什么封号合适。”
“……”凤萧张张嘴想要说是，看到凤殷又低下头不敢说了。
“那儿臣便告退了。”
得了天启帝应允凤殷转身离去，聂铎也跟在他身后离去。
凤萧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委屈的眼睛都红了。
他才不是那种人，皇兄怎么能那样想他。
……
将凤殷送回东宫，看着凤殷被迎进门，聂铎才离去。
聂铎还未走远，便有个东宫的小太监追上来。
“聂大人，殿下说天寒风紧，聂大人再体热的身子也抵不过寒风，还是披上斗篷吧。”
聂铎一愣，接过斗篷低头笑了。
“替我谢过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