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可以和我交往吗？」
孟甜的眼睛酸涩不减，原本昏沉的脑袋，在睡过一觉后，没有半点改善，甚至还有些隐隐闷痛。
梦境能逃避现实，可终有一刻，梦是会醒的。
而现在，她终究忆起一切。
方才那刻骨铭心的悲恸，又在她心底复燃。
孟甜捂住抽痛的头部，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口中呼出断断续续的闷哼。
身下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得她很不舒服，她也无暇顾及。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是瓷制品被放到玻璃茶几上而碰撞出的杂音。
温婉的声音在耳畔细声道：“我泡了热茶，喝一些，能缓解头痛。”
孟甜使出浑身力气，费劲地睁开眼睛。
这回她看清了。
“盛小姐？”
“叫我盛澜吧，”盛澜柔柔一笑，“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叫我月牙儿，这是我的小名。”
孟甜没有心思分辩盛澜话中的寓意，她此刻头疼得厉害，眸中水汽渐起，转瞬浓郁起来。
她只听见几个无关紧要的词，话语脱口便出：“月牙儿……好痛。”
她闭上眼睛，小脸皱成一团。
“我帮你揉一揉吧。”盛澜靠近了点，洁白如玉的双手轻柔地替孟甜按压太阳穴。
仿佛一股奇异的魔力，顺着那双手的按压，进入孟甜的脑海，替她抚平积累的伤痛，消除悲伤与苦闷。
“你这是心病，需要心药医。”
孟甜无知无觉地靠在盛澜的肩膀，表情渐渐安稳下来。
“谢谢。”如同蚊子扇动翅膀的嗡嗡声，细软又无力。
盛澜端起茶几上的瓷杯。
尽管是刚泡好的暖茶，可耽搁了一会儿，凉了不少。
她小小地抿上一口。
温度刚刚好。
“喝点水吧，润润嗓子。”
盛澜一手扶着孟甜，一手把茶杯贴在孟甜苍白的唇上，一点点将茶喂进去。
孟甜的眼睛眯开一条缝。
后知后觉地端过瓷杯，小口小口地喝着。
好似一只受伤的小兽，来到河边，用舌头卷着水，吞入肚中，企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身体上的疼痛。
明明身体极度缺水，但孟甜才喝了不到一半，便放下茶杯。
声音不似刚才那般细弱，有了些许的力气：“谢谢。”
好像除了谢谢，她想不到别的词汇，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知道一处地方，很安静。我一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到那里。”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孟甜回答。
盛澜微笑：“那个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你。”
“我……”孟甜犹豫了很久，“好吧。”
还没出动身，一个慌慌张张的身影仿佛丢了三魂七魄，横冲直撞地跑进来。
“孟云呢？她在哪？我要见她！”
唐练心刚一进门，便朝着室内大喊。
一名值班警察丢下手中的瓜子，捡起桌上的一本册子，翻着核对了一下，才徐徐走上前：“这位小姐，你说的是今天上午送来的那名死者吗？你是她什么人？”
“死者？！”唐练心揪住那名警察的衣领，生气地吼道，“我不相信！你在胡说！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另外两名警察上前，拽开了大喊大叫的唐练心。
“小姐，我能理解你的悲痛，但还请你简明阐述一下，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唐练心几个深呼吸，才勉强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我是她未婚妻。”
“呃，未婚妻啊，”一名警察挠了挠下巴，“很不凑巧，你来晚了，死者已经被送到殡仪馆了。”
“殡仪馆？”唐练心瞪大眼睛，“哪家殡仪馆？”
警察翻了翻册子：“南郊的红仪殡仪馆。”
唐练心咬了咬牙，清脆的高跟鞋声接连响起。
忽而，又顿住脚步。
“我记得你，你是学姐的姐姐。”唐练心转过身，小跑着过来。
一把握住孟甜的手，急切问道：“姐姐，你能告诉我，学姐她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孟甜侧过脸。
尽管那个场景已经深深地刻进了她的脑海，她的灵魂，可她仍旧不愿意回忆，因为那牵扯着她内心最疼痛的伤口。
还没有愈合，却又被撕裂了一点。
“那是一个意外。”盛澜抢先一步回答。
“你是……盛澜？”唐练心面色不善，“你当时也在场？”
“没有，我是接到通知之后，才到的现场。但……”盛澜顿了顿，“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存在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吧。”
唐练心脸色突变：“你是说，学姐她是被……不可能！这太荒谬了！”
“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看遗体。”
唐练心咬着下唇，眉头紧蹙，犹豫几秒后，便转过身，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孟甜低下头，双手握成一个圈，不停地搓动、颤抖。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徘徊在身体之内，彷徨不前。
她想去见妹妹最后一眼，但她害怕。
害怕见到曾经那么鲜活，那么美丽的妹妹，如今只能躺在停尸间，冰冷得一动不动，呼吸不再，四肢僵直。
害怕见到妹妹的遗容，再体会一次失去至亲的痛苦。
忽然间，孟甜感觉自己的双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盖住。她顺着手的方向看去，只见盛澜朝她露出微笑。
“别难过了。如果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
孟甜沉默良久，摇摇头。
她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盛澜的笑容更深几分：“可能是有几分眼缘吧。”
孟甜微侧过脸。
很显然，她不相信这个答案。
“我们总共才见了三面吧。”
盛澜轻笑了几声：“好吧，我承认，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孟甜的眸光暗了暗。
俄顷，盛澜又道：“是母亲要求我，要与你打好关系。但是我发现，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你身上，有一股非常特殊的，孤独的气息。这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孟甜回过头，看向盛澜，檀口微张，似乎要说些什么，犹犹豫豫后，什么也没说。
盛澜继续讲：
“我的母亲是个很滥情的人。虽然我的妈妈是她的正妻，但母亲在外面，养了不少情人。有的情人，还给母亲生过孩子。妈妈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吞枪自尽了。小三很快登门入室，还带着两个跟我差不多大的私生女。”
“从小到大，我都是被忽视的那一个。为了讨得母亲的欢心，我拼命地学习各种技艺，修炼为人处世的技巧。我没有朋友，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孤独教会了我很多，也让我明白了很多。”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孤独的影子。从见面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和我是同类人。”
“孤独，不是好事。”孟甜垂眸。
“我倒也习惯了。”盛澜莞尔，“孤独的灵魂，有时也会期盼，有人能明白我的孤寂，懂得我的内心。只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人生路漫漫，总会遇到知音，碰到值得珍惜的人。”
“很幸运，我此刻遇到了一个。”盛澜温婉一笑，握住孟甜的手。
孟甜抬眼，表情平静地注视盛澜。
“这也是你的任务吗？”
“母亲交给我的任务，是与你打好关系。这并不代表此时此刻的我，不是真心。”
盛澜将一缕青丝挽至耳后，笑得恬静又温柔。
“请问你，可以与我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