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又回来了」
“我们总共才见了三面吧。”孟甜又说了一遍。
“这有什么关系呢？”盛澜歪头，“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有的人就是这样，只见了一面，心里就认定，一定是她。”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孟甜视线向下，看着不再冒热气的茶水，“况且，我也没心思谈恋爱。”
盛澜摸了摸耳坠上的珍珠，轻笑一声：“那可真是遗憾。”
随即站起身，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如果遇到什么困难，或者是心情不好，尽管来找我，我随时都在。”
孟甜有些恍惚地接过名片。
盛澜侧头颔首，窈窈身姿如同一朵盛绽的白梅花，婉约娉婷，顶着寒霜的吹拂，冉冉走入风的方向。
她离开了。
孟甜捧起瓷杯，将剩下的半杯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又是一阵冷风吹进纱窗。
固然警局开了空调，把室内烘得暖暖的，不算冷，但冷空气吹打在她的脖颈，冷热交织，还是让她打了个哆嗦。
孟甜爬上沙发，关紧窗户。
外界的天色阴晦沉闷，雪一直在下，如鹅毛，又似柳絮，纷纷扬扬。
她摸不准此刻的时间，在衣服口袋里翻找了一会，也没找到手机。她站起身，想着兴许是掉在沙发上了。
大致扫了一眼，手机没看到，反而看见了另一样东西。
一颗宝石。
一颗清澈透亮、散发出淡淡红光的妖冶宝石。
孟甜手脚冰凉，呼吸紊乱起来。
这个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她没有拿。
难道是她的记忆发生了错误，还是有什么人把这东西送了回来？
孟甜不敢细想。她翻了一下沙发，找到遗落的手机，想直接一走了之。
可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尽管不知道这玩意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边，但这东西，极有可能跟孟云的死有关。
应该作为证据，交给警方。
她捡起宝石，几步走到围坐一桌嗑瓜子的警察们面前。
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的原委，孟甜把宝石交给其中一个警察，转身离开公安局。
她应该回家了。
房子里从此少了一个人，不知道还能不能被称作为家。
孟甜走到家门口，迟迟没有开门。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乐，面对孟乐的询问。光是想象到那个画面，都让她的心不住地滴血。
说她胆怯也好，说她畏避也罢，她的手，始终没有开门的勇气。
彷徨许久，孟甜还是决定放弃。
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的大脑放空，让她的情绪平稳。
左思右想，孟甜去了医院。
因为转院的缘故，妈妈住在哪个病房，请什么护工，孟甜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对于具体的细节不是很清楚。
因此，光是找病房，她就走了不少冤枉路，耗了半个钟头，才来到准确的房间。
跟护工说明了一下情况，孟甜便把人支了出去。
坐在床边，注视着孟双那张虽有岁月痕迹，但依旧白皙美丽的容颜，孟甜只觉得难过。
无尽的自责与落寞将她团团包围，她好像就要溺死在这片由愧疚组成的汪洋大海，连呼吸都显得艰难。
如果妈妈醒过来，她应该怎么告诉她孟云去世的真相呢？
应该是瞒不住的吧。
轻触孟双紧闭的双目，孟甜喃喃道：“妈妈，请原谅我。”
如果世上真的有神灵，为何赐予她希望，又要将它无情夺走？
难道神灵的本性就是如此？
又或许世界上根本没有神灵。
偷取了别人的人生，获得了别人的幸福，这一切本不属于她，这只是命运在向她攫取报酬。
不管怎样，如果再有诅咒，再有惩罚，请对她一个人来。
她不管受到怎么样的苦难都无所谓，请不要再伤害她所爱的人了。
这是她仅存的，卑微的请求。
在医院坐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孟甜才怅然若失地离开。
她去海鲜市场买了一大堆昂贵的水产，又请人帮忙做熟。
菜一道道端上来，摆满一大桌。
她以前有一个习惯，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喜欢暴饮暴食。千百色的滋味，能丰盈她的胃，短暂填满她千疮百孔的内心。
可是，闻着馥郁香甜的气味，看着玉盘珍馐的美食，她却没有一点动筷的欲望。
勉强夹起一块芳香四溢的鲍鱼，她咬下一小块。
好苦。
又苦又涩。
像在嚼一块生苦瓜味的橡皮糖。
孟甜想把它丢掉，但又觉得不能浪费食物，最后还是拜托服务员帮忙打包。
她提着满满一大袋的菜肴，步履蹒跚地走上回家的路。
她走到家门口，打开房门，缝隙里透出来的暖黄光线，让她的动作为之一顿。
思忖许久，孟甜咽了口唾沫，鼓足勇气推开门。
客厅里，充斥着电视剧的煽情对话，以及或大或小的说话声。
两个小人儿坐在淡蓝色的布艺沙发上，其中一个扭过头，对孟甜甜甜一笑。
“甜甜姐姐，你回来啦。云云姐姐呢？”孟乐蹦下沙发，小跑着窜到孟甜面前，“姐姐带什么东西回来啦。”
孟甜眼角有些氤氲之气，她把袋子放到茶几上，扯出一个笑容，望向沙发上的另一个女孩。
“乐乐，这是你的朋友吗？”
“是哦。这是宋厌蝶，我之前跟姐姐说过的。”
孟乐挽住孟甜的胳膊，把目光放在宋厌蝶身上：
“小蝴蝶，这是我的姐姐哦。我还有一个姐姐。嗯，估计要过一会才能回来。”
孟乐拉了拉孟甜的手，问道：
“甜甜姐姐，云云姐姐呢？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孟甜几乎止不住眼泪，哽咽道：“云云姐姐她……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很远的地方？”孟乐疑惑地抬头，仰视孟甜，看到自家姐姐那怪异的神色，她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难道云云姐姐……出了什么事吗？”
孟甜的眼泪顺流而下，滴落在瓷地板，她抱住孟乐，一个劲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孟乐的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推开孟甜，质问道：“姐姐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
一边说，一边摇头。
突然，她笑了起来：“姐姐是在开玩笑对吧。今天是愚人节？好啦好啦，云云姐姐快出来吧，这一点也不好笑。”
“对不起。”
孟甜呜咽着，攥紧衣服下摆，泪珠如同倾洪一般，瞬间湿润了整个面颊。
她闭上眼睛，心如撕裂一般，从牙缝挤出几个字：“云云她……去世了。”
“不可能！姐姐骗人！”
孟乐捂住耳朵，大吼着，双腿步步后退，一个不慎，跌倒在沙发上。
宋厌蝶扶起孟乐，小声喃语：“乐乐……”
孟乐推开宋厌蝶，跑去抓住孟甜的衣服：“姐姐，你在骗我对不对？”
“我……”孟甜撇过脸，说不出话。
看到孟甜的表现，孟乐的心渐渐沉下去。
她松开孟甜的衣摆，失落哽泣地跑进自己的房间。
宋厌蝶犹豫片刻，也跟着去了卧室。
客厅里再次恢复冷清，除了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再听不到什么声音。
孟甜伫立许久，直到一阵冷风吹开窗帘，她才慌过神。
关上窗户，又感觉电视的声音好吵。
她捂住耳朵，关掉聒噪的电视机。
随即，失魂落魄地倒在绵软的沙发上。
天花板是洁白的，没有一丝污浊。四四方方的顶灯坠着金属流苏，只有风吹过，才会开始摇摆。
但现在没有风了。
孟甜闭上眼。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外界仍然暗淡。
她拿起手机，扫了眼时间。
凌晨四点。
茶几上，海鲜盒依旧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袋子里。
她拿出一盒蒜蓉虾，打开盖子，吃了一个。
只有微微的苦味，更多的是蒜蓉酱和虾的鲜甜。
她又拆开先前吃了一小口的鲍鱼。
苦涩减淡了很多，鲍鱼的韧和嚼劲带来别具一格的口感。
果然，之前是她的味觉出问题了。
孟甜苦笑。她盖上盖子，把两个小盒装进袋子里。
提上袋子，孟甜站起身，走进厨房。
打开冰箱的一刹那，整个人顿时僵硬住。
冰箱里，多了样东西。
一颗绯红如血的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