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府千金的侍女19
六月的江南和燥热的京城迥然。
远处的烟雾将山峦笼罩,烟雨蒙蒙过后,烟雾凝成水滴清脆地滴在树叶上,空中还弥漫着果子的清香,梅子青红,坐在院子里望去意蕴悠长。
知音推开门便见着坐在在对面回廊上出神的止桑。
见她还是一身男子装扮,皱皱眉,回屋里翻了会柜子拿出一袭水蓝色的纱裙,将裙子抱在怀里,思索了一会便从一旁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只通体碧玉,簪头赫然有一朵雪莲绽放的玉簪,这才满意点头从屋里再次折了出来。
一眼放去,对面显然人已不见,知音走到院内四处环看着,没一会不远处的梅子树上便传来了声响。
“对对对,就是那处,小阿桑将这框子装个八分满便足够了。”
知音来到树下,见着知画与止桑两人,一个站着下方叉腰仰头指挥另一个则抱着个竹筐摘着青红的梅子。
两人都专心得很,一时间没注意到一旁的知音。
知音也没出声,静静站在一旁候着,还是止桑搂着竹筐递到知画面前让她看看梅子成色时才见着知音。
“师傅,您醒啦?可是我与知画姐姐吵到你休息了?”
知音摇摇头,眼神落在框上“这是?”
将框中梅子检查个遍甚是满意的知画这会才抬起头道:“阿姐,前段时间我不是与山下的王婶学了酿酒嘛,这不看今个儿起来时见小止桑盯着梅子馋的很,刚好试试手酿个梅子酒。”
知音颔首示意知晓了后,见着止桑脸上蹭到了些污渍,唤她过来,掏出帕子擦拭着眼前俯身望着她笑盈盈的脸庞。
止桑朝她道谢后,三人便默契地一并朝院后的厨中走去。
有两个人帮忙打下手,知画很快就把梅子处理好,将坛子封实后,三人一人一坛抱着放置在窖中。
这阵忙完后,不知不觉就快到了午时。
知画摆手扇风,余光瞥见了放在桌上的衣裳,身手指着问道:“阿姐,这不是你半月前刚买的新裙嘛,怎地放在此处了?”
知音闻言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最初要干的事。
她拿起纱裙,将裙子递给刚净好手的止桑“你都二十了还未正经的穿过女装,整日里老是穿着这些灰不拉几的袍子实在不妥。既然抛去过往种种,那更要好好为自己活着。”
一旁的知画附和:“对对对,虽然小止桑男装是很潇洒啦,可你毕竟是个女儿身,来,让知画姐姐替你好好装扮装扮。”
说完,知画便伸出魔爪,朝她心心念念想动很久的脸蛋碰去。
止桑一个闪身躲过了她的魔爪,躲在知画身后,软声道:“好姐姐,这都快午时了,我这肚子饿的慌,不若先填饱肚子先罢,往后多的是时间让你折腾的。昨日我在镇上卖鱼,可是听隔壁的婶子们说了,有家店肆的八宝葫芦鸭味道一绝。”
见知画意动,止桑接过知音手中的衣服,在她耳旁引诱道:“师傅,我还听说,那家店肆的酒也是地道得很呢,尤其那女儿红,一开坛酒香十里,只有百来坛,好多人抢着买的。”
知音咽了咽,抬眸看她,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吗。伸出手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你呀。罢了,不想穿便算了,但这枚簪子你得收下。”
知音将袖中的玉簪取出,轻垫脚将它插入止桑束起的头发间。
随后便出声:“走吧,还愣在作甚,止桑带路。”
止桑抬手摸了摸,只觉这簪子手感极好,压下心中的疑惑,大步赶上了已踏出房门的两人。
知画在最前头倒着身走“小止桑,那店中除了八宝葫芦鸭还有什么好吃的吗?这次姐姐帮工可是赚了不少银两,今日都放开吃喝,姐姐请客。”
三人说说笑笑,很快葱葱郁郁的树林便将她们的身影遮覆。
集市婶子们的所推崇的这家店肆名不虚传。
除去招牌的八宝鸭,三人还点了其他小二力推的桂花藕,东坡肉,盐水鸭以及一些小菜。
且不说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夹一筷子入口,齿颊留香。
东坡肉入口即化,爽滑酥嫩,令人口齿生津。
三人各自尝了一口眼前的菜,眼眸发亮,没有客气,顾不及说话便埋头苦吃起来。
她们动作虽快,但却不粗鲁,厅堂内人来人往热闹得很,没人在意这角落里隐蔽的一桌。
“听说了嘛,今夜游花船,那春芳阁的花魁要露面了。”
“可是真的?春芳阁的花魁可是千金难求一面,见过的达官贵人隔天都跟丢了魂似的朝着还要见上一面,她可是真的如传言所说沉鱼落雁?”
“嘁,春芳阁花魁哪算什么,青云楼的花魁那才是美艳动人,她弹的琵琶可是一绝。”
“呵,瞧你那没见识的,就这两个都不配和榭雅轩的花鸢姑娘相提并论。”
“胡说,兮颜姑娘才是一等一的花魁。”
眼见厅堂内的几桌就要打起来了,小二们连忙前来安抚,生怕他们掀桌摔筷扰乱店中的生意。
止桑三人动作慢了下来,齐齐碰了杯酒,竖起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
止桑刚到江南不久,满打满算才近一个月。
倒是知音与知画,二人祖籍在此,自从五年前假死之后,花了些时间隐匿行踪,才找了处深山老林之地定居,宅院建造花了将近一两年,真正静下来呆在江南也就只有一年半的时间。
但对于江南的事倒也了解了不少。
止桑仅用三人可听见的声音问:“今夜游花船?”
知画在一旁早就跃跃欲试了,亮着眸子凑近出声:“对,每年的八月中旬花楼们便会举行花魁选拔,先是各大花楼游花船,各家花魁亮相,接着再是各大花魁的比拼。莫约五日后便会选出一位最终摘花的花魁,成为江南第一花魁。”
紧接着她饮下杯中的酒,咂舌回味“这酒确实不错。去年的时候我便想拉着阿姐一同来观赏芳容,可惜那会阿姐忙着赶手上的单子,没得空。”
知音与知画这五年来花销尽量少去动用止桑当时给她们的银钱,都说好把这钱攒下来日后添在止桑嫁妆中。
平日里知画便四处帮衬民,做短工赚取两人的生活开销,知音则是接一些精细的活计,她绣法画技了得,靠着卖花样给布庄赚了不少,偶尔还接一些工期长价格昂贵的绣活。
虽算不上锦衣玉食,但也过的有滋有味。
知音十八岁时收下五岁的止桑为徒,如今止桑已然二十,两人已经三十又三,虽有止桑的心法护着,但两人身体内里本身已慢慢崩塌。
心中有数自己命数不久,便想给止桑多留些东西,在她们不再世上之时,还能有东西陪着她。
知音好笑地看了眼自己的妹妹,那眼里明晃晃的想法一看便知。
“今日我无事,若是止桑想去的话,便一起去罢。”
知画激动地连喝了三杯女儿红,面颊红润,高兴的神情不掩,接着便滔滔不绝的和止桑介绍起了花楼里的花魁。
那日见着花魁之后,知画心中便暗暗记下了她们各自不同的妆发,手痒得很,没事便磨着止桑让她给当练手。
知音乐见其成,恨不得止桑褪下男子衣裳,将她柜子里的衣服瞧了一眼后心中便有了数,买了不少新的罗纱裙添置其中,连着她守着的沈云舟以往送的配饰都摆在了她的房内。
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个把月,堪堪到中秋前日之时才停下。
因为知画忙着采购食材准备中秋之日的晚膳,而知音则是再赶工,有位小姐看上了她的花样,布庄的绣娘技艺展现不出来,便由她来,与布庄七三分成。
难得清闲的止桑今日早早便找船家租下一叶小舟,泛在江上垂钓。
眼前一片秋水碧天,她穿梭在依山傍水之间,悠然自得极了。
饿了便拿出知画给准备得饼子,就上一口水,细嚼慢咽,畅游在这轻尘飘渺的水墨画之间。
直达夕阳洒落在粼粼的水光中她才泛舟回去。
将小舟交予船家,背上半满的鱼篓子,又在岸边跟渔家买了几只秋蟹拎在手上打道回府。
路过上下的村庄时,便有几个眼熟的婶子带着家中的闺女,将她围起,叽叽喳喳地问着她,止桑好脾气一一回答,见她带着鱼篓,其中一个少女期期艾艾开口问鱼卖不卖,止桑想了片刻,说只要留下她与姐姐们吃的一两尾,其他若是需要的话便能卖。
半篓子鱼很快只剩下两尾,婶子们不死心旁敲侧击着她不娶妻那纳不纳妾的事,止桑被问得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作答之时,知画及时出现将她解救出。
两人搭伴往山上走,知画瞥了一眼旁边芝兰玉树的止桑,不怀好意道:“你若再穿男装,我便与那些婶子们说,咱们家公开招亲了。”
止桑连忙举手示意投降:“知画姐姐我错了,这不今日去垂钓,男子着装方便些嘛,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
知画哈哈大笑,言你也有今天。
中秋之夜,知画与止桑一同备了一桌美酒佳肴。
揭开酒盖,梅子的青涩的味道便弥漫再院内。
止桑与知音齐齐咽了咽,彷佛口中已经有了那浓郁的梅香。
知画见两人一副掩饰不在意眼神却时不时飘过来的酒鬼模样忍住没笑,也一本正经地唠嗑,就是不将酒到出。
直至将桌上的菜肴吃完,碗筷收净后,知画才开口:“走,上屋檐赏月饮酒去。”
两人眸底发亮,紧随其后。
直至月上梢头,不胜酒力的知画倚靠在止桑肩头,嘟囔着胡言乱语。
知音和止桑又碰了一杯,两人默默无言赏月对饮。
一阵晚风拂过,知画似是有些冷地往止桑怀里钻了几分。
止桑解下外衫,披在她身上,一旁知音开口“夜里风大,回屋罢。”
将知画安顿好后,两人准备辞别之时,知音唤住了她“桑桑,师傅多嘴一句,你对那小世子可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