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回归现实
你不说这句话, 我也要拼命活下去啊——能好好活着谁愿意去死？
随即于元沅突然反应过来，对方想要表达的可能是另一种意思。摆脱职业模板的洗脑攻击后，人清醒是清醒了, 通过职业任务的概率却低了, 毕竟强制任务的判定标准之一是你是否足够疯批，越疯批就越与本性背离，越有可能契合所属的职业。
于元沅正发着愁，卫深海察觉到她转移了注意力, 立刻坐回舒适柔软的沙发。
“现在取出你的拍卖手册。”
于元沅抬了抬眼皮，也没提让卫深海继续面壁思过的事儿, 真按他说的从空间里拿出拍卖手册——见好就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包裹硬皮册子的皮革棕色里带点红，仿佛缕缕不祥的血痕, 于元沅捋了一把坚硬的书脊, 翻开手册。内页图文并茂, 且内容是随时变动的，时不时就瞧见几行文字淡下去，紧接着另一段截然不同的物品描述浮现出来, 证明刚有两位幸运的职业者达成了交易。
与于元沅最初得到册子时的情形相比, 而今拍卖成交的频率要快得多, 可见拍卖手册的推广工作做得不错。
卫深海示意于元沅把两只手压在拍卖手册上。
“呀！”
一声低低的惊呼吐出口, 于元沅眼前热闹得要命。烟灰缸模样的道具刚挤开一座胖嘟嘟的小天使雕像，又被生有双翼的帅气飞马甩着蹄子踹翻，紧接着一辆大卡车轰隆隆地碾压而过。各种道具装备的描述文字以及图片争先恐后地跳出冰冷的纸页, 撞向视网膜，放大再放大，如绚烂的烟花般大朵大朵炸开。
受到刺激，有泪水流出眼眶, 于元沅手依旧按在拍卖手册上，闭上眼再睁开眼，眼神顿时变得迷茫。
道具呢？装备呢？
她眼前唯有一望无垠，深沉到似乎亘古不变的纯黑。
卫深海离她远去，乐园的种种烦心事远去，世界的一切喧嚣远去。浓重到几乎要凝结成实体的孤独感笼罩于元沅全身，她仿佛被流放到了空旷广远的宇宙，漂浮在苍茫虚空之中。
既然是宇宙，那少不了繁星吧？
下一秒，有光点亮起。
点连成线，线汇成面，若干个面又汇聚在一起，漆黑的幕布之上，有无数个光球陆续成型，往外散发着绚烂的光华。
星河灿烂，莫过于此。
面对这一壮观景象，于元沅瞪大了眼睛，她很快就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后悔，瞳孔短时间内接收到过量光线，生理性的泪水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却又因为缺少重力的缘故糊在眼眶里，好不狼狈。
视线模糊到彻底看不清前，于元沅隐约瞧见近处一个光球越来越大，随即气势汹汹地杀向她所在的方向。
一轮烈日向她压来，于元沅真切地体会到角斗场上那只蜥蜴的感受，而她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
眼皮沉得像是灌了铅，于元沅睁开眼睛的动作颇为艰难，她觉得自己头疼得要命，像是有人拿冰锥拼命凿着太阳穴周围的皮肤。
手臂向旁边一撑，于元沅直起身子，然后差点没撞上卫深海的鼻子。
卫深海和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换了位置，此刻，于元沅半瘫半坐在绒面沙发上，酷似晒干的咸鱼，卫深海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背对窗户逆光站立，而拍卖手册摊开着掉在地上，这时候没人有心思管它。
“怎么感觉你刚才是想扇我一巴掌把我拍醒。”于元沅的表情变得古怪。
“错觉。”卫深海侧过身子，义正言辞地说。他从一旁的立柜里翻出来一台老式的唱片机——带个黄铜大喇叭的那种。舒缓柔和的钢琴曲如山涧清泉，淙淙流淌而出，只是时不时有铃声打断，分外的不和谐。
“不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吗？”
钢琴声抚平了于元沅头部的剧烈疼痛，她有了精力整理混乱的思绪。当时小太阳似的光球压向她，于元沅并没有被活活烤成人肉干，而是坠入茫茫白云中，穿越大气层，山川丘陵、大河大江一并向她袭来。
那是一个构造完整的世界。
于元沅死死盯着卫深海的眼睛，不肯放过任何面上的变化：“……我记得你说过，拍卖手册是你和朋友鼓捣出来的东西？”
卫深海耸耸肩：“没错啊。”
“那，那怎么会——”于元沅顿了顿，面对坦然承认的对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她起初以为卫深海最多能借助拍卖手册帮她鼓捣点便宜甚至免费的道具装备——这她也知足了，然而从灌注到她大脑里的海量信息来看，拍卖手册能做到的事情可远远不止这些。
那个撞向她的光球，很有可能是于元沅下一个任务的所在地。地下那本硬皮册子不该叫“拍卖手册”，该叫“剧透神器”！
所以是她有眼不识泰山，没看出眼前人的厉害吗？
不知是于元沅的表情过于明显，还是“心理医生”职业模板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卫深海明悟了她此刻想要表达的疑问。
“拍卖手册是我做的没错，但是原材料可不是我能凭空搞出来的。制作它的材料，取材于我去过的几个世界……世界的本源作为规则的集合体，能帮助你提升对职业模板的熟练程度。”
眉眼弯弯，他向于元沅展露出一个颇为迷人的笑容：“毕竟能撑过所有强制任务，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者寥寥无几，组织其他人平时也得找些事情来做。找寻各个任务世界的本源，削弱劳动者乐园对世界的掌控便是其中一种……”
于元沅提出质疑：“可是你说的那些‘神明’，他们不是能掌控整个世界吗，不会发现有人挖自己墙角？”
卫深海纠正她的说法：“是在‘尝试’掌控，与完全掌控一个世界，成为全知全能的存在还是有段距离的。否则劳动者乐园也没必要拉这些人当打手，他们实际掌控的往往是与职业模板属性相同或者相近领域的那一部分的规则，你悄悄撬走一点世界的本源，他们根本没能力发觉……”
谈话仍在继续。
…………
转眼间，于元沅返回阔别许久的东海市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熟悉的城市，熟悉的季节。盛夏时分的阳光肆意地炙烤着马路，似乎能听到沥青路面热到融化发出的声响。除非必要，大中午的少有行人在路上乱晃悠。于元沅得以享受一段安静的时光，想想心事。
偶尔抬头望向碧蓝色的天空，于元沅忍不住去想卫深海说的，那条连接着她脖子后面，延伸至无穷高处的透明管道。
她看不到那副场景，但想一想就觉得渗人。有一条根本看不见的管子，无声无息地插在身上，吸食着每位职业者的生命力。
而劳动者乐园对他们做的又何止于此。
于元沅摸了摸左手手腕处的红色新月状疤痕，“无名氏的杀猪刀”便藏于其中。通过第四次强制任务后，职业所属兵器再度升级，除了可以收藏在个人随身空间中，还可以收纳进职业者身体里，保证了她随时能掏出刀子砍人的需要。
相比于脖子后面的那条管子，于元沅反而更厌恶一直陪伴着她的武器。作为职业模板的具象化，“无名氏的杀猪刀”相当于劳动者乐园操纵的木偶提线，无时无刻不在试图绑住她的手脚，控制她的行为。
而现在这把兵器甚至能收入她的左臂，化为肉体的一部分！于元沅想一想就觉得恶心，她绷紧脸部肌肉，强命自己不要骂出声。
【杀杀杀……给我跪下……屈服……罪人全部去死……】
满怀恶意的低语从邻近左臂的心脏传出，似乎就是于元沅内心想法的真实体现。她越是清醒，这声音就越是响亮，不把人说晕不罢休，而且在劳动者乐园里时还好，回到现实世界这洗脑的说教声就少有停顿的时候，因为这个，于元沅已经许久没能睡个好觉了，即使她如今的身体素质异常强悍，眼底也不由得挂起两道青黑。
哪怕就为了摆脱杀猪刀的唠叨，有一些风险也是值得冒的。
想要初步压制喋喋不休的职业武器，她必须尽快去合适的任务世界搜集“本源”，将其融入武器之中，削弱劳动者乐园带来的影响。
但“本源”可不是那么好收集的，拍卖手册能帮于元沅揣摩出题人的思路，偶尔透透题，却不能帮她完成乐园下发的任务，而且许多时候，“搜集本源”和“完成任务”并不是两者取其一的关系，很有可能她努力了一场结果两样都打了水漂。
“幸好我下一次任务不是强制任务。”于元沅揉了揉额头，“哎，说起来，好像我参加第一次任务也是这个季节，连日期都差不多。”
那一年的夏日，因为捡到倒霉上司的工牌，于元沅的人生拐了一个大弯，从此渐渐与亲友疏离，长年累月地在异乡游荡，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
但人生道路被迫更改，从此堕入深渊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同一座城市，收到家人逝世消息的叶丘双眼红得惊人。
“佩德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