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白骨乐团07
这是一件布置得十分优美的会客室。
装潢精美, 陈设典雅，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一道道厚重的红色帷幔将室內分隔出若干空间, 雪白大理石雕塑高居底座, 俯视坐在一张长沙发两头的男人。
这么大的宅子，连蜡烛都不舍得点满，抠门死了。于元沅在心里腹诽着，刻意不去看抱着胳膊坐在沙发另一端的潘森。
两人面前的烟灰色天鹅绒扶手椅上, 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燕尾服上面的每一枚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的老管家。
他的坐姿相当标准, 双手平置于膝盖，一张椅子仅坐了三分之一, 那腰板挺得比门口的柱子还要笔直：“能为门萨家族效力是你们的荣幸。”
老管家那充斥着审视意味的眼神越过于元沅破得就快露出脚趾的鞋子, 落到潘森前额翘起的一撮红发上：“……时刻谨记, 做事时不能损害门萨家族的名誉，否则……”
他的讲话已经持续将近二十分钟了。于元沅也从先前聚精会神地聆听，发展到现在的公然走神。
原因无他, 管家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 核心思想就那么两句话, 不是吹捧门萨家族有多么多么的伟大, 就是警告两个人不要打着门萨家族的名号做坏事。
于元沅尝试过从“门萨家族多么伟大”这一主题里搜集点情报，五分钟后她意识到一件事，老管家只是在向两人炫耀他的词汇储备, 以及对排比句这一写作手法的掌握程度，并没有真的想要让他俩了解门萨家伟大历史的意思。
于元沅早就习惯任务里npc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态度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仆人们把房间打扫得很干净啊, 这么犄角旮旯的地方也没有灰……她第五十次地观察室内的陈设布局，依然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无聊到用手指抠镀金雕花的沙发腿。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物体断裂声，淹没在老管家的长篇大论里。
于元沅正襟危坐，手里倒扣着一小块从沙发椅上掰下来的金属。
擦，翻车了……
“呵。”潘森发出一声嗤笑。
于元沅脸上依旧风淡云轻，实际身上每一块肌肉都被调动起来。
哎，她不该这么大意的，犯的是什么低级错误啊。
于元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颇有几分心烦意乱，进入任务世界后，她每次遇到潘森都有点不在状态。
出乎她意料的是，潘森没有向老管家告发，他双臂抱于胸前，身子往后倒去，半躺半卧地倒在沙发上。
这动作的挑衅意味未免太过浓厚，至少在于元沅看来，比她无意毁坏家具的行为更挑战他人的神经。
老管家毫无意外地止住声音，向潘森所在的方向投以冷冷的一瞥。
太好了，打起来，打起来。于元沅在心里给双方加油鼓劲。
“哼，不愧是下等人，完全不懂礼仪，我必须评估一下你们是否有资格为门萨家工作……”
于元沅脸上一僵，大哥，明明是他犯下的事，怎么连我也扯进来了？
“管家先生，您其实没必要花时间在我们面前宣扬门萨家族的伟大历史，这些都是常识，幕临城的每个人都知道，我就是听着门萨家族的故事长大的。”于元沅用不甚高明，却很符合原主身份的恭维，成功转移老管家的注意力。
“你还算有点见识。”老管家放缓了语气，没再纠缠潘森的态度问题。
于元沅松了口气，瞄了眼仍像癞皮狗一样瘫坐在沙发上的潘森。
这人可真是个疯子，攻击她就算了，勉强能理解为排除潜在竞争对手，可他怎么连关键npc也不放在眼里，以前是怎么通过任务的？
她此刻的心理比较复杂，既不乐意看到潘森无差别发疯，把她给牵连进去，又不愿看到他能屈能伸，在老管家面前表现成一只温顺的绵羊——有理智的疯子才是最可怕的。
你就不能精准点艹，莽上去跟npc对殴吗？于元沅在心里咆哮，到时候我还能靠帮npc打架，赚一波好感。
或许是说得口干，老管家喝了口仆人端过来的热茶，便起身走向一边古色古香的五斗柜，用戴着手套的手，从抽屉里取出几张薄纸。
“这就是需要你们寻找的物品，前段时间失窃的三件家族藏品，”老管家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东西本身不值什么钱，但因为是在家族中传承好几代的古董，门萨先生很重视，需要尽快找回来。”
他在沙发椅前的茶几上排出三张素描画，每张上面用精细的笔触绘制出一件乐器，分别是小提琴、长笛和定音鼓。
于元沅的心跳快了半拍。
折腾这么久，任务总算进入正题，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这三件乐器一定跟白骨乐团有关系！
她睁大眼睛，视线反复扫过这三幅画。
作画的人描绘得很细致，连小提琴琴身木头的纹路，定音鼓鼓面上一块不起眼的污渍都给勾勒出来，然而除此之外，乐器本身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小提琴就是小提琴的样子，长笛就是长笛的样子。
以于元沅的眼力，除非这个任务世界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这三种类型的乐器，否则想要找到它们如同大海捞针。
没有任何说明的文字，这可怎么找…… 于元沅颦起眉头。
三张素描的纸张泛黄，用肉眼看就感觉材质极为脆弱，仿佛随时要碎裂成一堆纸片，显然是有些年头的东西，倒与老管家口中的“古董”能对应上。
于元沅微眯起眼睛。
“真漂亮的画，一定是门萨家的先祖购置这些乐器时，找哪位大师画的吧？”她一步跨越到放着画的茶几前，用无比夸张的语气赞叹道，同时伸出手，似乎想要拿起画仔细查看。
老管家抬起一只手阻止她的突然接近，厉声道：“请注意礼仪！”
身后又传来一声嗤笑。
“抱歉，真的很抱歉……”于元沅没搭理潘森，倒退着回到原位。
连几张破画都这么宝贝，还装什么不在乎？
老管家的态度实在是太刻意了，于元沅低垂下头，是为了掩饰什么吗？
想到一路行来，人人不知白骨乐团为何的情况，于元沅嗅出了暗藏的危机。
如果这是一个不能提的秘密，管家或许在刻意降低它们的重要性……
还有这位，于元沅用眼角余光扫了眼依旧一副大爷样的潘森，旁白描述他跟原主交谈时的心理活动，用了一句“白骨乐团的事情是那么好掺和的吗？”
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潘森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旁白呢，该你出场解密了。于元沅在心里呼唤着这位老朋友，然而耳边始终静悄悄，只能听到雨滴被冷风挟持着敲打玻璃窗的声音。
潘森比她预想的还要敏锐，于元沅不过短短一瞥，便引来他的注视。
于元沅当着他的面，翻了个大白眼，一边悄悄抖动袖子，使藏在袖子里的“噩梦羽扇”的扇柄滑落至手心。
吃了一次亏，她绝不能栽第二次。
潘森嘲讽地咧开嘴角，毒液从口中喷出，但针对的目标不是于元沅：“喂，我说，丢了东西该找警察吧，找我们干什么？”
老管家罕见地犹豫了一瞬，随后高高扬起下巴：“警察局全是一群酒囊饭袋，我可不敢指望他们能维护门萨家族的名誉。”
不待翘着一条二郎腿的潘森追问，他开始高声呼唤某个陌生男仆的名字。
男仆过来后，老管家附在对方耳边嘱咐了几句，没过多久，离开的男仆又带着两个红色绒布袋子回来了。
“你们是蒙克先生（烈焰酒馆的老板，酒保约德尔的上司）推荐的人选，想必都是有门路的，找东西这件事我就不多说了，”老管家指着桌上的绒布袋子道，“这是说好的一个金罗兰的定金，不会收回，每找到一件物品，门萨家还会支付给你们300金罗兰，足够你们在幕临城买栋房子。记住，搜寻过程一定要隐蔽，不准打着门萨家的旗号做事，不能给门萨先生抹黑……”
听老管家又转回家族荣誉那一套，于元沅无语扶额，这是在转移话题吧？还是最粗暴拿用钱堵嘴。
他不想多说找东西的事情，于元沅却不能不问。
“请问这三件藏品是怎么丢的？”
“突然有一天不见了。”
“&&”
“偷窃者是谁您有线索吗？”
“大宅的男女仆人都身家清白……”
“……”所以是乐器自己长腿跑掉的吗？
“这几张素描有副本吗？有的话我们可以带走一份吗？”
“没有，不可以。”
“……”拼命死记这三件乐器的外观，只恨屠夫的职业模板不管提升智力。
“失窃的地点方便带我们去看一下吗？”
“可以。”
“那就算——等等，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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