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战斧号08
发声者是叶丘。
由于这几天胃酸反复冲刷喉咙, 他的嗓音显得比平常沙哑许多。
他选的时间恰好是上一笼螃蟹收拾完，船又未开到下一个笼子所在位置的时候，甲板上的人手里都闲着, 艾伯特即便要发脾气，也不会发作得太厉害。
“又哪里不舒服了？我可告诉你, 所有见习船员中就你的工作量不饱和。”
训斥的话还没说完, 叶丘就捂住嘴巴，拔腿冲向船尾。船体中央凸起的驾驶室遮蔽了视线，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类似的事情这两天发生了无数次，所有人都习惯了。
艾伯特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病号就是麻烦，船长招人时……呵。”
于元沅颦起眉头，叶丘这是吃完了螃蟹又开始反胃了吗？
这都第三天了, 她还以为叶丘已经习惯了。像她自己，虽说仍旧怕水怕得要死, 至少能一边尖叫一边把活干完了。
“云泽，你退到分类柜；于元沅, 你收笼子。”艾伯特突然发话。
于元沅僵硬地转过头，手中下意识地发力, 差点揪断连接铁钩的缆绳。
“领班，我一个人干不过来啊。”调走云泽，她面对大海的时间就要乘以2了。
“别废话！浮球到了, 丢钩子！”
欧——欧——
成群的海鸥发出喜悦的鸣叫声，盘旋于战斧号的头顶，追逐浮出水面的笼子, 有几只落在船舷的栏杆上，等待船员丢弃误入笼中的小鱼，也有胆大的围着分类柜飞。
不说于元沅万分崩溃, 云泽同样不好受。高度近视眼的她为了看清火焰蟹身上的花纹，被迫眯起眼睛靠近螃蟹堆螃蟹爆炸的时候，一炸她一个准。
“哎呦！讨厌的螃蟹……死鸟，全给我滚！”
拍走几只捣乱的海鸥，云泽心疼地查看自己的粉红蓬蓬裙。毕竟是劳动者乐园出品的装备，裙子倒没炸出破洞，却多了好几处乌黑的焦痕。
分类柜另一边，邓祥兵摘下胶皮手套，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手上昨晚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度崩裂流血，还添了两道新伤。
艾伯特环顾全场，无意
中瞥见叶丘从船尾溜回来，正往船舱走，立刻叫住他：“小子，你吐完了吧，赶紧回来干活！”
叶丘的身形顿住：“先生，我要去找杰——”
艾伯特打断他：“有什么事等晚上休息时再说，你晕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叶丘的眼神暗了暗，按照艾伯特的吩咐，他站到云泽曾经的位置上。
上一个笼子中的螃蟹收拾完毕，战斧号往下一个标注笼子位置的浮球开拔。艾伯特的吆喝声中，于元沅掀开包头的衣服，丢出钩子。
拉上浮球后，她将缆绳的另一头递给叶丘：“你会用滑轮吧？”
“我会。”叶丘扫视了一圈周围，神色变得坚毅，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笼子尚未出水，众人就听得一声惨呼。
“我的手，我的手！”
距离最近的于元沅立刻关掉机械滑轮的开关：“你还好吗？”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艾伯特粗大的手指屈起，不耐烦地敲了两下操作台。
叶丘瘫坐在甲板上，脸色苍白如纸，冷汗爬满额头。他捂住左手，声音十分虚弱：“艾伯特先生，很抱歉，我的左手拇指刚才被滑轮和支撑臂夹住了……我得去趟医务室。
叶丘踉跄着脚步走到艾伯特身边，向他展示撕下了一大块皮肉的拇指。
“去吧，废物，其他人给我继续！”
于元沅抿紧嘴唇，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
晚餐时间，餐厅中坐着的人数比昨天少了一位，气氛多少有些沉重。
杰克没有骗他们，餐台陈列的几样菜品中果然有烤蟹腿以及火焰蟹刺身，在海上待了几天，发型愈发酷似雄狮的船长比尔吃的不亦乐乎。
“杰克老伙计，你的手艺越来越棒了，我能吃十只！”
职业者没人敢碰这两样，生怕自己的胃炸出窟窿，只能就着奶油蘑菇汤啃几片面包。于元沅注意到，叶丘今晚吃的格外欢快，最后甚至用面包去擦汤盘。
察觉到她的注视，叶丘抬起头：“怎么了？”
“呃，没事，就是难得见你吃得这么痛快。” 于元发现他右手食指上带的蓝宝石戒
指不见了。
叶丘笑了笑：“待会再说。”
回到舱房后，不待有人询问，叶丘就痛快地展示出自己的收获——一打药盒。
“强效晕船药，我拿一件装备换的。”
叶丘开始讲解注意事项：“……工程师杰克有一位未婚妻，据说这趟回去他们就要结婚，珠宝类的物品送出去后效果比较好，其他的我没有试过，但外形美观的物品成功的几率相应大一些，毕竟是送给他未婚妻的。”
“或许我们的病他那里都有治疗的方法，比如说，我看见他的药箱里有过敏药，石磊如果当时能醒过来服药，说不定就能救回来。”
“太好了！”云泽取出一个蝴蝶结造型的粉钻胸针，贴在唇边亲了两口，“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会有用处的！”
躺在床上的邓祥兵惨然一笑，他并没有多余的装备能送出去。
于元沅的表情也说不上好看，她怎么从没想过装备道具可以用来与任务世界的原住民交换物品？
“难道你没有……”叶丘困惑地望向她，于元沅经历过的任务比他多，家底应该比他丰厚才对。
“没事。”于元沅觉得心好累，哎，早知如此的话，她就该把勤奋商店里剩下的宝石耳环兑换出来，她居然有脸怪人家用途单一，人家是拿来贿赂的，不是拿来用的。
于元沅一边唾弃自己，一边盘算随身空间中哪件东西更拿得出手。
基础款装备三件套的造型一个赛一个的朴实无华，剩下的是什么呢？电棍、悠悠球和牙签……
于元沅绝望了，拿这种东西送人真不会挨打吗？
第二日，面对杰克怀疑的目光，于元沅镇定自若地启动“月光博物馆制式警棍”。
机械制造的嗡鸣声中，淡蓝色火花围绕黝黑的棒身跳跃闪动。
“先生，感谢您这几天对我的照料，请将它转赠给您的未婚妻。别看外表不起眼，但它不仅可以制造美丽的电火花，还能拿来防身，除此之外——”
杰克抱着胳膊，鼻子往外喷气：“你要送我未婚妻一个棒槌？！”
“……还能用来电鱼，保证一电死一群，打蚊子苍蝇也行
。”于元沅艰难地吐出后半句话。
“当我是乡巴佬，没见过电棍吗？你想拿它骗我的镇定剂，下辈子吧！
“滚！”
“哦。”于元沅淡定地避开飞溅的口水，可惜这次的副本是现代背景，否则她说不定就成功了。
甲板之上，云泽拉起蓬蓬裙的裙摆转起欢乐的圆圈：“啊，美丽的大海！啊，可爱的海鸥！”
她的鼻子上架起一副怪模怪样的眼镜，镜片是由某种半透明的甲壳打磨而成，手艺很是粗糙，但不妨碍使用者用它看清世界。
叶丘询问似地望向于元沅。
于元沅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行，他直接把我骂出来了……不过我倒想出个别的办法。”
今天守在分类柜边上的是于元沅和邓祥兵。除了根据螃蟹的尺寸确定它们的归宿，他们还有一项工作要做。
“老爷子，记得是乳白色没有半点的那种。”于元沅嘱咐道。
“好嘞，我记下了。”
于元沅想出来的法子很简单，她打算做一件珠宝送给杰克。
之前她在分类柜干活的时候就注意到一件事，时常会有海洋生物吸附在火焰蟹的蟹壳上。
刚开始她操作不熟练，赶上好几次螃蟹爆炸，有的贝壳直接炸开，露出内里柔软的贝肉，其中一种贝壳里就有能制作珠宝首饰的珍珠。
这种乳白色贝壳的数量并不稀少，然而收集珍珠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是因为收集会耽搁时间，螃蟹容易爆炸，到时候整只蟹没了，更不用提上面的吸附物，好在身为屠夫的于元沅可以震慑住螃蟹，减少爆炸的次数，否则早就招来艾伯特质问了。
二是因为这种贝壳中存在珍珠的只是小部分，许多珍珠的形状还很不规整，不能充作首饰的原材料。
一天下来，于元沅撬了一堆贝壳，真正能用的仅有五颗，大小还不一致。
邓老爷子的运气比她强一些。凝视掌心中散发出动人光泽的七粒圆珠，他欣慰地笑了笑：“明天要是还能有这么多，就够一串手链的数了。”
“是啊，”于元沅振奋道，她手里的珍珠数量虽少，但再有两三天
也该攒够了。
云泽打了个哈欠，翻身面向墙壁：“不早了，睡吧。”
合上眼睛前，于元沅最后看了一遍登船后不久便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任务进度条。
【战斧号任务进度22】
这次的任务进度好像与捕获量挂钩，听艾伯特说，装货的水槽已经填满20了，唉，已经过去三天了，看来还得再熬十天左右。
于元沅沉沉地睡去。
…………
职业者们登船后的第三个夜晚，乌云遮蔽明月，噩梦海上狂风呼啸。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战斧号起起伏伏，忽而出现于浪尖，忽而扎入浪底。底舱更是摇晃得厉害，不时能听见海浪敲击上圆形的窗户。
舱内的职业者早就习惯了这些，干了一日重体力活，他们睡的十分香甜。
突然有人疯狂敲击舱房的门板。
“干活了，睡什么睡，都给我起来收笼子!”
叶丘从窄小的床铺上坐起来，撩起额间乱发，捏了捏眉心，难得语气烦躁地说：“艾伯特先生，现在是夜里。”
“螃蟹夜里不需要睡觉，快给我起来！”
一刻钟后，职业者们换上防水的工作服，拖着沉重的身体登上甲板。
艾伯特警告道：“夜里都给我小心点，浪太大了，几个浪头过去，人就完了——有救生衣也没用，船上的人根本瞧不见你，你只会活活冻死！”
才睡了两个小时，刚进入深度睡眠就被叫起来，大家都有点提不起精神，不过他们很快就清醒过来了。
“我去！为什么会有冰雹啊！”云泽愤怒地戴上工作服的兜帽，将自己的两条辫子塞进去。
黄豆大小的冰雹突破云层的束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不至于把人砸成重伤，但足够使人感到疼痛。
所有人抱头逃窜，一片混乱中，艾伯特忽然惊叫道：“船长，您怎么下来了？”
于元沅扭头一看，还真是那位发型酷似狮子王的雇主，难得见他在非就餐时间离开船长室。
“他们没有在这么糟糕的天气里收过笼子，我来跟他们说几句，”船长比尔简单地解释一句，转向船员们，颇具
威严地说，“在噩梦海，你们会遇到最糟糕的事情，但真正的勇者是经历过最可怕的事情后还能生存下来。”
“祝你们好运。”
于元沅气得眼前一黑，这还没开始干活呢，能不能说些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