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战斧号07
“石小子出事了!”
负责计数的邓祥兵扯着喉咙大叫道, 波涛与海风携手吞没了他一半的声音。
丢下往小黑板上记数用的的粉笔,他第一个赶到。
石磊眼睛紧闭,嘴唇青紫, 莫西干的发型已经全毁了,末端染成绿色的头发软趴趴地贴着头皮。他一动不动地躺在甲板上, 简直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邓祥兵探了探石磊的鼻息, 脸色立刻缓和下来,他解开石磊的衣服领子:“醒醒,石小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少了两个人,团队中全是初次登船的新手,战斧号的工作节奏瞬间被打乱。
分类柜旁边只剩叶丘一个人, 他面临的压力倍增。即使清洁工职业模板提升过他的视力,叶丘扫一遍就能看出哪些火焰蟹急于处理, 哪些可以放一放,可惜手速赶不上眼速。
恰好有三只背上“人面”成型的火焰蟹碰撞在一起, 蟹螯蟹腿交叉,一秒后, 分类柜上方就升腾起小型的蘑菇云。
爆炸的冲击力推得叶丘撞上船首舱的墙壁,他捂住后脑勺,痛呼出声, 半天没缓过来。
于元沅看着不对,放下刚拉上来的浮球扑向分类柜,与反应过来的邓祥兵一起将剩余的螃蟹丢入水槽。
浮球连接的缆绳未及时挂上滑轮, 几百斤重的金属笼子拉扯着浮球坠回海中。有“噼啪”的爆炸声与海浪作背景音,高度近视的云泽没注意她正站在浮球入水的必经路径上。
“哎呦!”小腿被来了下狠的,她身子晃悠了两下, 险些栽入海中。
场面犹如一团乱麻,艾伯特气得脸上的刀疤都白了:“停下,全给我停下!”
“让开!”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迈到石磊身边,俯下身子,戴有厚实胶皮手套的手扇了上去。
五六个巴掌后,艾伯特停下动作,皱了皱眉道:“我还以为是累昏的,这是冻晕过去了吧?”
邓祥兵急道:“领导,我抬他回舱房暖和下身子吧。”
“不用那么麻烦,”艾伯特满不在乎地回答,右手探进敞开口的水槽,摸索了一会儿,提溜出来一只张牙舞爪的火焰蟹。
螃蟹出水后,他一把掀开蟹盖,左右手分别发力,“啪”地一声将螃蟹掰成两半。动作之迅速,螃蟹连挥舞几下蟹螯都来不及,就这样丢了小命。
艾伯特直接将蟹身的断裂面拍到石磊嘴边,海水以及半液体状的蟹肉蟹黄灌入他半张着的嘴巴。
所有人惊呆了。
谁也来不及阻止艾伯特的动作,距离最近的邓祥兵赶到时,石磊的嘴巴里已经塞进半只螃蟹了,蟹腿甚至还在微弱地颤动。邓祥兵只来得及将半只螃蟹拽出来,他大惊失色,朝艾伯特发起火:“石小子他对海鲜过敏,你办事怎么——呜呜!”
“领班先生,您别生气。”叶丘彬彬有礼地说,挡在邓祥兵和艾伯特之间,“他干活干昏头了。”
叶丘身后,于元沅一手捂住邓祥兵的嘴巴,一手禁锢住他的两条胳膊,低声道:“老爷子,你清醒点,别把自己赔进去。”
“我又不知道他对海鲜过敏,谁叫他平时不注意,昨晚吃饭时我可没看见他有忌口的食物。”艾伯特冷冰冰地甩下一句话,“要不是看他快冻死了,我还不愿意把螃蟹浪费在他身上呢。”
“咳,咳咳。”经过一番野蛮操作,石磊居然真醒过来了,脸颊变得红润,“我这是怎么了,诶,身上好暖和。”
螃蟹还真有效果啊?于元沅诧异地回过头。
云泽双手试探性地伸向前方,摸索着朝甲板中央的众人靠拢:“领班先生,我们要是冻得受不了,能不能掰一只螃蟹吃呀?”
“想吃就吃吧,反正杰克会拿它们做菜,不过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否则后果自负,”艾伯特不耐烦地挥了下手。
“谢谢领班先生。”云泽拽起粉色蓬蓬裙的裙角,朝偏离艾伯特30度的方向行了个屈膝礼。
变故发生在她行完礼后。
另一边,石磊本来已经扶着分类柜的边沿慢慢站起来了,不知怎地,又一头栽倒下去。
半分钟内,他的整张脸像是发面般膨胀起来,肿得比昨晚还要厉害好几倍,面部的皮肤快拉扯成半透明的了,喉咙嗬嗬作响,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糟了,石磊他过敏了!”
“他不能呼吸了,不不,他休克了!”
几位职业者无论是现实里的职业,还是乐园安排的职业模板,皆与医疗行业不沾边,能调动起来的医学知识少得可怜。
“这么着呼吸应该能顺畅点。”于元沅扶着石磊坐起来,“呃,之后该做人工呼吸吧,你们谁来?”
叶丘眉头皱得老紧:“不,你看他的喉咙,人工呼吸已经不管用了,做完人工呼吸空气一样进入不了肺部,这时候,嗯,我觉得该打一针肾上腺素还是什么的——”
“海神在上,他对海鲜过敏为什么不提前吃过敏药,该死的,来个人去找杰克,他是船医!”艾伯特的脸色也变了。
邓祥兵二话不说,拉开通往底舱的门冲进去。
杰克提着医疗箱很快赶到,但石磊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他先是按压了一阵石磊的胸口,对方没有反应,接着他尝试往石磊嘴里塞药片,当然塞不进去。眼见石磊的呼吸愈发微弱,所有可能的救助办法已尝试过一遍,杰克咬了咬牙,从医疗箱的最底层掏出一把手术刀,以闪电般的速度扎到石磊脖子上。
“别这么看我,没看他气都喘不上来了吗?我是切开他的气管让他呼吸,书上是这么说的,这叫,嗯,气管切开术”杰克抬起头,没什么底气地对所有瞪着他的人说。
艾伯特用怀疑的口吻说:“你行不行啊,我为什么没听说过你会这门技术,你确定你扎的是他的气管?”
鲜血浸染了一小块甲板,石磊的情况愈发不妙。
杰克被艾伯特的话激得直跳脚:“我我,我是个兼职的船医,懂吗,兼职的!船长没给我开医师的工资,就别指望我有医师的技术!”
“我懂了,这个人没救了,你这个庸医。”艾伯特没好气地说,走回吊臂操作台,“所有人,休息五分钟,然后滚回你们的位置,邓祥兵,你接替石磊去分类柜,计数的工作你和叶丘轮流干。”
杰克阴沉着脸,将手指伸到石磊嘴唇边等了一会儿:“好了,他死了,我去告诉船长一声,你们准备怎么处理他,还是丢入水槽喂螃蟹吗?”
于元沅的呼
吸变得急促。
云泽甜美的笑容僵在嘴角,拿尸体喂螃蟹,再拿螃蟹喂人,这真的没有问题吗?
“真死了?螃蟹饿几天没事的,先把他放到冰库里吧,等诱饵不够的时候再扔进笼子,也算废物利用。”
自从杰克开始施救后就保持沉默的邓祥兵突然动了,他抱起石磊因食用了火焰蟹尚有些许温热的尸体,以与他年龄完全不符合的敏捷跑向船沿的栏杆。
扑通。
救生衣上的亮绿色横条一闪而逝,尸体为翻滚不息的海浪吞没,石磊就此长眠于噩梦海的海底。
艾伯特和杰克扭过头,齐刷刷地打量仍旧喘着粗气的邓祥兵。
邓祥兵的拳头握紧又张开,张开又握紧,梗着脖子,等待他们的宣判。
杰克率先别开目光,嘴里嘟囔道:“哎,你们这些人,自己有病不知道,出事了就拿医生撒气……合同上不是有风险告知吗……”
艾伯特的神色依旧冷漠:“海葬吗?倒是老水手的做法,你祈祷噩梦女士喜欢这份礼物吧。”
于元沅按上邓祥兵的肩膀,向下压了压:“老爷子,退后……两位先生,天气实在太冷了,我有点受不了,请问食用火焰蟹的话,一次吃多少合适呢?”
“你不吃一整只的话就死不了。”这是艾伯特的回答。
“每天食用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比较适宜,再多了胃里会有明显的烧灼感,严重的话你可能会自燃。”作为半吊子的医生,杰克的回答就谨慎许多,“你要是能忍的话就坚持到晚上,晚饭有螃蟹刺身和烤蟹腿。”
“谢谢。”于元沅把邓祥兵推给叶丘,“老爷子,振作点,人已经不在了……云泽,我俩分食一只吧,我去捞螃蟹。”
都是通过一次强制任务的职业者,她和云泽的身体素质最好,帮大家排除点风险还是没问题的。
“好啊,”云泽小声嘀咕道,“再不吃的话,天知道螃蟹会被喂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邓祥兵慢慢转向叶丘,不过几天,他额头上的皱纹就深了许多。
“叶小子,石小子人没了,下一个就该到我了吧……唉,如果第一天我能
细心点,是不是就没这回事了……血友病,嘿嘿,血友病……”
叶丘温声劝慰他:“老爷子,不至于,您平时小心点,不要受伤就行,况且这个病未必没办法治。”
他的目光投向船长室——工程师兼厨师兼船医刚刚走进去,向掌舵的船长汇报船员的死讯。
几步开外的地方,于元沅已经学着艾伯特之前的动作掰开火焰蟹。她递了一半给云泽,也没看云泽吃没吃,直接将嘴唇贴上蟹身的横截面。
吸了一口果冻状的蟹肉,于元沅惊讶地挑起眉毛,鲜不鲜美的先不说,蟹肉本身居然是温热的,明明外壳是凉的啊。
光吃一口没有什么感觉,她又吸了一口,一股暖流以胃部为中心往四肢扩散。一会儿过去,于元沅的手指尖和脚趾尖都变得暖洋洋的。
半只火焰蟹落肚,身体上的寒意全部驱散,于元沅忙将自己的感受分享给其他人。随后,叶丘和邓祥兵分食了另一只火焰蟹。
工作重新运转起来,十分钟过去,突然听得有人喊了一声。
“领班先生,我不太舒服,想去找趟杰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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