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战斧号09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 艾伯特先急了。
“船长,不能在噩梦海上说好运,这会招致厄运的!”他大吼着, 双手像是被激怒的猩猩一样左右挥动,差点打到邓祥兵的鼻梁。
冰雹攻击中, 邓祥兵原本高大的身躯佝偻了许多。
“没有厄运哪来的好运, 就像没有噩梦哪来的美梦。老伙计,你要对抗的是自己的恐惧,而不是狗屁的厄运。”船长比尔不以为意,锤了艾伯特肩背一下,“我回去开船了,夜里注意安全, 有事及时通知我。”
他脚底抹油般溜走了,原地只留下一个气得跳脚的艾伯特, 和一群在冰雹中瑟瑟发抖的可怜人。
“噩梦海……”艾伯特喃喃道,目光幽深, 暗含一丝恐慌,当然, 在黑夜中,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从云层中坠落的冰雹规格越来越小,直至转为寒气逼人的雨水。雨幕席卷天空与海洋, 云中有水,空中有水,海中有水, 人们不禁屏住呼吸,生怕吸入肺部的也是水。
重度恐水症患者于元沅吓得快失去知觉了,隔着厚厚的工作服, 她被迫狠掐了几下大腿内侧的嫩肉才清醒过来。雪上加霜的是,火焰蟹带来的暖意已经消弭无踪,她行动起来感觉关节僵硬得如同生了锈。
“靠,什么破天气,我宁愿下的是冰雹,”云泽破口大骂,“至少冰雹不会灌入靴子里,腿上重得像是绑了沙袋。”
她身材娇小,船上的靴子即使是最小号的也比她的鞋号大两码,稍微抬抬腿,灌入靴子中的雨水便哗啦作响。
“绑着的是冰袋吧,这天气,哎。”路过的叶丘接了一句。
云泽没听到,她开始拧两条辫子中的雨水,嘴里念念有词:“困死我了,冷死我了,饿死我了……怎么都是死,真是绝了。”
叶丘抬眼眺望远方,脸色不禁一变,是他的错觉,还是……
然而眼睛一眨,海浪中升起的巨大黑影消失了。
是错觉吧,叶丘按了按隐隐作疼的额头,看来必须找个机会好好休息下。
他有心提醒分类柜对面的于元沅一句:“元沅,你有没有看到……”
可惜于元沅并未听见,眼睛只盯着身前的一亩三分地,连抬头看看四周的勇气都没有。
雨势磅礴,叶丘幽幽地叹了口气,糟糕的天气不仅带来生理上的苦痛,令人备受折磨,还阻断了人与人的沟通。不大声嚷嚷的话,没人能听见你说话。
职业模板增强了他五官的感知力,倾盆大雨中,就他一个人的听力是正常的。
可惜他在行动上是一个废柴啊,叶丘的唇边勾勒出苦涩的弧度,面上看不出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经过三天的重体力劳动,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了。
想了想,叶丘从随身空间内取出杰克给的晕船药,丢了一片到嘴里干嚼。
舌尖卷起药末送入喉咙,药并不难吃,甚至带有一丝甜意。久违的惬意席卷全身,叶丘脸上倏尔恍惚,倏尔欣然,末了转为疑惑。
正常的治疗晕船的药吃完不犯困就算好的,他怎么越吃越精神?
“药里面难道加了兴奋剂?”雨水吞没叶丘的疑问。
桅杆上悬挂的大灯投射下几道冷白色调的光束,照亮甲板中心的工作区域。
海面近似纯粹的漆黑,即使浮球表面涂有一层反光材料,人们也得废些功夫找到它们。
“嘿呦!”今夜负责丢钩子的是邓祥兵,他大喝一声,第三次甩出去钩子,仍未勾准位置。
邓祥兵的工作完不成,守着滑轮的云泽就没事干,她的心情说不上太好,兜帽之下,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云泽神经质地左右转头,以前当睁眼瞎时不觉得,自从换上这副不知名生物的甲壳制作的眼镜,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总觉有不怀好意的生物潜伏在暗处,静静注视他们。
在她身侧,第五次尝试的邓祥兵总算成功把浮球拉上甲板,他扶住膝盖,喘了几口粗气:“老了啊,若是我年轻的时候,喂,闺女——接着!”
“哦哦,好的。”云泽神不守舍地接过缆绳,机械似地套上滑轮。
滑轮骨碌碌转头,捕蟹笼慢慢浮出水面。
她一走神,工作多少会受点影响。加上有大雨阻碍彼此沟通,三个人吊笼子出水的时候没配合好,致使接近一
吨重的金属笼子在清干净里面装的螃蟹后,重重地砸向分类台。
操作台后,艾伯特气了个倒仰:“你们这些该死的,都没吃晚饭吗,想什么呢!”
叶丘和于元沅的反应算快的,他们及时闪到安全的位置,然而分类柜上面的火焰蟹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轰轰轰。
螃蟹们一只接一只地炸成绚烂的烟花,连环爆炸使得战斧号成为噩梦海上最耀眼的明星。及至烟尘散去,分类台上只剩下几只残缺的蟹腿。
桅杆上绑着的喇叭传出船长比尔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失真:“艾伯……过来……”
“又肥又大的螃蟹,全没了!混球,给我起开!”艾伯特踹了挡路的邓祥兵屁股一脚,跑向通往船长室的舷梯。
邓祥兵闷哼一声,栽到甲板上。
叶丘上去扶了他一把:“老爷子,你没事吧?”
“没事,啊!”邓祥兵试着站起来,随后一脸颓然,“我的脚好像崴了。”
叶丘无声地叹了口气,任务中腿脚受伤本来就不是好消息,何况对方身上还有血友病,哪怕是一点小伤都有可能发展成致命的伤口。
没等他说出任何安慰的言语,叶丘就被一个人拽住胳膊。
对方鼻梁上架有一副硕大的眼镜,遮住脸部一半肌肤,使人很难看清表情,但通过说话的语气,很容易判断出对方处于极度惊恐中。
“叶丘,你,你看那边海里……那些触手,你看到没有!”
云泽就差贴着他的耳朵大喊了,叶丘被迫倒退两步,撞上船尾摆放的一排收起来的笼子。
不顾后背的疼痛,他摁住云泽的肩膀:“你也看到了吗?那些巨大的黑影——”
“对,触手,就是触手,妈咧,别是深海中的大章鱼吧,我最怕这个了?!”云泽的两条马尾辫狂甩,溅了叶丘一脸水。
“触手?”叶丘怔住了,他看到的形象更近似于一群哥斯拉,如巍峨的山峰般矗立在海洋中,为何云泽说她看见了触手?
“对,触手,好像还有螃蟹钳子,有一座楼那么高,还有些鬼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云泽边说边比划。
叶丘眉
头紧皱,他有些动摇了。云泽是通过一次强制任务的职业者,能力比他高一个档次,会不会是他自己看错了?
他奔向因恐水症发作,抱住桅杆死活不撒手的于元沅:“振作点,你能看见海里有东西吗?”
于元沅上下牙齿直打架,泪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呜呜,你说什么?”
情急之下,叶丘采用了云泽的说法:“触手,你能看到海里有章鱼的触手吗?”
“啥子,你说啥子?”
“趁npc没回来,我们赶紧回底舱去吧,”云泽向他们两个靠拢,声音抖得厉害,“损失点任务进度没事,保命要紧,擦,那么大一条章鱼,咱们够它一口吞的吗?”
巨大意味无可匹敌,黑暗与暴雨携手加深恐惧,三个人的说法渐渐趋于统一。
叶丘道:“躲进底舱没有用,它的体格足以掀翻整条船。”
云泽:“靠,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等等,不会不只一条吧?”
于元沅全身上下就没有哪一处舒服的,她实在撑不住了,朝叶丘伸出手:“晕船药能给我一片吗?”
叶丘愣了愣:“你要吃它?”
“里面应该有点镇定的成分吧,我真撑不下去了。”于元沅抹了把脸。
叶丘拗不过她,给了于元沅一片药。
服药后,过了两分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晕船药真的有效果,于元沅觉得自己好了一些,至少不会吓到痛哭流涕,也有胆子顺着叶丘和云泽两人比划的方向望去。
“好像是有东西……”
与此同时,艾伯特踹上船长室的门。回身的刹那,他的瞳孔放大到极致。
“起开!”
警告已然晚了。
一条足有水桶粗细的触手悄无声息地爬上甲板,袭向围成一堆的三人。
“妈呀呀呀呀呀!”云泽第一个被抽飞,“不不不不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飞出了甲板的范围。慌乱中,云泽将手按向粉红蓬蓬裙上面的蝴蝶结,裙摆瞬时像是充气般膨胀起来,她下坠的速度随之放缓。
触手随后圈住叶丘的腰腹。他试图挣扎,微弱的力道连让触手停顿
一下都做不到,道具和装备虽说还有几件,但没有哪一件能对眼前的困境有改善。
叶丘绝望地闭上眼睛,忽地感觉腰腹处的禁锢松开了。
“怎么回事?”他险险用一只手巴住船栏杆,双腿仍悬在船体之外。
甲板上,于元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眼前的触手——长满吸盘,滑腻而恶心,如同噩梦中的海洋怪兽降临尘世。
当、当、当。
于元沅弹动数下“无名氏的杀猪刀”,接着上前狂砍一通。
刀刃流火,血雨纷飞,半截触手掉在甲板上,弹了两下,不动了。
哗啦。
于元沅疲惫地靠上船舷,忽有黑色的液体溅上她的脸,她刚开始以为是章鱼触手的血,舌尖舔上去才觉得不对。
“呸呸,机油味,啊——”
身后一股大力袭来,抽得于元沅越过船舷,头朝下载去。
“不!”叶丘伸出手去拉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于元沅被突如其来的另一条触手击飞,坠入黝黑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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