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战斧号06
邓祥兵捂住左手手腕, 神情有些心不在焉：“被笼子上面的铁丝划了道口子，小伤。”
于元沅肃然起敬，邓老爷子果然是条硬汉, 左手袖口几乎染红了还能叫小伤？
“难道伤到大血管了？”
“伤口在手指上，”邓祥兵犹豫了一下, 摇了摇头, “就是止血的速度慢了点。”
于元沅眉头微微颦起，总觉得有些不对，邓祥兵的话语唤回她某些脑海深处的记忆，但于元沅着急去找叶丘，并未深思。
到了夜里就寝的时间，五名职业者相继返回底层舱房, 此时邓祥兵和石磊两个人身体的症状就表现得很明显了。
石磊的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直接变成两道细缝。他却没工夫管脸, 这里抓两下，那里挠两下, 嘴里还哼唧着：“哎呦，难受死我了, 为什么会这么痒，船上有臭虫吗？”
身材娇小的云泽抱着胳膊坐在床沿，两只脚悬空, 一晃一晃地踢着床脚：“你这样子，我看着像是过敏。”
嫌弃隔着层衣服抓痒不爽快，石磊干脆脱下上衣, 露出白斩鸡似的上身。室内温度不高，他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声音跟着抖了起来：“过, 过敏，我没，没对啥过敏啊？哎呦，冻死我了。”
云泽撇了撇嘴：“还能是对什么过敏，对海鲜过敏呗，你之前咬过鳕鱼，晚上我看见你吃了不少海鲜杂烩。”
“不对啊，我平时吃饭虾啊蟹啊什么的都能吃，没有忌口的。”石磊哭丧着脸。
云泽冷笑一声，颇有些不忿地说：“我也不近视啊，现在不还是个半瞎，都是那个倒霉的劳动合同闹的。你该觉得庆幸，海鲜过敏算什么大病，不吃海鲜不就得了，船上又不是没有海鲜之外的食物。”
于元沅觉得自己密集恐惧症快犯了，急忙移开视线，拒绝去看石磊后背前胸冒出来的一大片红疹子，其中好些已经被他抓破了，情况更加惨烈。
她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海鲜过敏确实不算大毛病，光啃面包喝水也能活下去，可这里还有个连面包和水都咽不下去的呢。
“你现在感觉怎么
样。”
云泽对面的床铺，一脸虚弱的叶丘扶着梯子站起来，在舱房狭小的空间中走了两步：“幸好昨天有个适应的过程，今天就好多了。”
于元沅怀疑地看着他，他就差把五脏六腑吐出来了，这能叫好多了？
似是读出她心内的疑惑，叶丘坦然道：“今天浪太大，船颠得特别厉害，我的晕船反应才会表现得如此严重。其实我的身体在慢慢适应，过几天应该就习惯了，一两天不吃饭问题不大。”
想了想昨晚睡觉前扑出去狂吐一圈的叶丘，再瞧瞧眼前能进行正常对话的男人，于元沅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四个人的症状已经清楚了，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盘腿坐在床上的邓祥兵，连石磊都停住抓挠的动作，探出头朝他的上铺看。
“老爷子，你感觉怎么样。”
一直闭目养神的邓祥兵睁开眼睛，抬起胳膊，向他们展示用绷带缠成了一个棒槌的左手中指：“我拿冰块敷过了，血流的速度慢了些，可惜一直没有止住。”白色的绷带已经全部染红了。
室内一片沉默。
于元沅记起丢在脑后许多年的初中生物课本，倒抽了口冷气。
叶丘发言的速度快过她：“症状像是血友病。”
邓祥兵愣了愣：“小伙子，你说的这是什么毛病？”
于元沅轻声道：“血友病的患者，身体凝血功能存在障碍。通俗点说，就是受了伤不容易止住血，伤口好得慢。”
嘴角冷硬的线条放松少许，邓祥兵道：“我估摸着就是得了这个毛病，看来我之后得注意点，身上不能有大伤口。”
叶丘缓缓道：“邓老爷子，如果是血友病的重症患者，身体即使未受到伤害，同样有一定概率会出现出血症状——不仅是外出血，内出血也有可能。”
石磊锤了下床板，发出嘎嘎的干笑，像是只鸭子：“叶哥，你快别吓老爷子了，不至于严重成这样……吧？”
没人接话。其余人达成共识，邓祥兵患的病是最有可能致命的。
或许石磊的猜测是正确的。劳动者乐园真要把邓祥兵设定为一位
重症血友病患者，他的日常任务就没办法做了，随便磕到碰到就有可能大出血而死。
但……万一呢？事关性命，没人敢打包票。
末了，邓祥兵堪称平静地对所有人说：“我今年六十整，活得够久的了……儿女们都大了，来之前，我把家里头的事情安排了下，要是运道不好，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在此之前，我绝不会放弃，一定要战斗到底。”他的双眼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
第二日，风更急，浪更高，所有人说话都得用吼。
一道浪打过来，冰冷的海水顺着衣领与肌肤的缝隙流入后背。于元沅快冻成人肉冰棍了，同手同脚地走向守着吊臂操作台的甲板领班艾伯特。
“领班，您叫我？”
“该死的，你，给我去接替那个蠢货扔钩子！”
指尖冻得失去知觉，于元沅不敢相信她听到什么：“可——您不是让我今天守着分类柜捡螃蟹吗？”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狂风中，艾伯特揪住于元沅的一边耳朵咆哮道。
揉了揉耳朵，于元沅只好同手同脚地走向船舷：“给我钩子。”
石磊缩缩脖子，身子佝偻成虾米的形状：“于姐，于姑奶奶，我发誓我不是成心的，否则我出门就被车撞死。风太大，实在是丢不准啊。”
于元沅闭着眼睛，无力地摆摆手，连话也不想说了。昨天她负责推笼子下水，遭受了半天精神上的凌虐，本以为今天不用奋战在面对大海的第一线，谁知还是被派到船舷工作。
拉拽笼子用的机械滑轮边上，云泽听出于元沅的声音，转过头来：“喂，你递给我浮球的时候注意点啊，我视力不好，接不住的话笼子就掉回海里了。”
“知道了……”
于元沅屏住呼吸，拼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等什么呢，没吃饭吗？！”艾伯特的咆哮与风声一起传入耳中。
她睁开眼睛，紧紧盯住海面上忽沉忽浮的两个橘黄色浮球，右胳膊抡成风车状。数秒后，铁钩划破长空，越过近处波涛汹涌的海面，投向远方。
当铁钩坠入海中的刹那，于元沅往后一拉绳子，铁钩顺势勾住两个浮球间的绳索。
手上发力，于元沅把浮球拽上甲板，她弯腰喘了两口气，就将连着浮球的绳索递给云泽。
云泽转身把绳索套上滑轮，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过后，沉入海底24小时之久的笼子浮出水面。
艾伯特立刻操作吊臂，将卡在船舷边缘的笼子提到甲板上。
负责计数的邓祥兵扑过去打开笼子的锁，扯着嗓子大吼道：“有火焰蟹！”
拽上浮球后就闭上眼的于元沅忍不住睁开眼睛。面前的笼子中，吊在笼子顶部入口处充作鱼饵的鳕鱼已经被啃成两根鱼骨，随着海风左右摇摆。
笼子中小一半的空间堆满张牙舞爪的螃蟹。这些螃蟹的颜色鲜艳如火，如同在蒸锅中煮熟了一般，然而在场众人没谁敢小看它们。
分类柜两侧，石磊和叶丘严阵以待。
哗啦啦，笼中的螃蟹倾倒入分类柜中。
叶丘脸色凝重，飞快地嘱咐新接手的石磊：“记得先丢人面花纹完整的进水槽——五官齐全的就是花纹完整的。”
战斧号捕蟹，捕的全是活蟹。
船身一头一尾设置有两个水槽，里面储存有新鲜的海水，捕上来的螃蟹暂居于此处，保证战斧号返回码头时，捕上来的螃蟹仍是鲜活状态。
“好，我知，知道。”石磊哆嗦着回答，他感觉身上过敏带来的瘙痒感更厉害了。
若是蟹身上的花纹固定不变，眼前的充其量不过是某种造型诡异的螃蟹。但是这些以火焰为名的螃蟹可不仅如此。
脱离海水的时间越久，蟹身上的黑色花纹就越复杂，由一只眼睛的形状，发展到一双眼睛，再添上鼻子，耳朵……
嘴巴成型的刹那，蟹身内部的火焰同时成型，一场小型的爆炸就发生了。
“尺寸不合适的不能要！”艾伯特大喊道。
视线扫过，叶丘抓起一只长出大半人脸花纹的螃蟹到面前的台子上，拿卡尺比划两下，尺寸合格的丢入水槽，不合格的直接抛入海中。
他的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很快清理完周围的螃蟹。
石磊那边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他附近的螃蟹时不时就炸一下。两个笼子过后，他戴的防护用的橡胶手套就变得千疮百孔。
可惜收笼子的人没停下，他就不能停下去换一副新手套，只能用裸露的双手去摸螃蟹。
手中的动作渐渐迟缓，直至再支撑不住，石磊脚下一滑，栽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如果看到本章未完的标题可以先买v，等标题改完后再进来看，字数只多不少的。